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癡情化作同心結

第16頁 文 / 齊萱

     他回來兩天了,是跟孝康一起回來的,但孝康甫一抵達台灣便直赴花蓮去找回家的珀貞,走之前還對他說:「老哥,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啦,或許等我從花蓮回來,我們再徹底的聊一聊吧。」

    怎麼啦?於軒自問:我到底是怎麼了?不是已決定好要忘掉夏桓竹,好好的遊戲人間嗎?

    或許他應該回頭去找芳雁,至少她是擺明著來,絕不會裝腔作勢。

    他同時下定決心要把過去的事徹底的做個了斷,湯念澤有心擴展事業,打算到泰國去設廠,這件事已進行半年有餘,但於軒一向只讓公司的經理跟他或長子湯華紹接觸,泰方也由正佐出面,於軒本人則徹底隱入幕後,他當然知道湯念澤是商場上的老狐狸,湯華紹則有如斗犬般的狠烈,一旦相中目標,就會堅持到底,緊咬不放,一直到把對手鬥垮,甚至咬死為止。

    這樣很好,就因為他們父子倆有這樣的性格,於軒才能一步步的誘他們走入他所設下的陷阱,以便一舉反撲,手到擒來。

    憑他們父子倆在商場上縱橫多年的經歷,自己回國來又絲毫不掩飾行蹤,甚至接受了幾次報章雜誌的訪問,他們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已經重返台灣?

    而於軒正是要讓他們知道,讓他們去調查,等到他們一無所獲後,那種放心才是他想要的疏忽。

    他的手因伸向口袋碰到了絲絨盒子而再度觸動了心事,這是回泰的第一天,當孝康向父母表明有意在來年結婚後,海琴同時交給於軒的鑽戒。

    「於軒,雖然你沒有正式喊我們爸媽,但永濤和我都明白,其實你是個孝順的孩子,而且在我們的心目中,你早已是饒家的長子,孝康這只皮猴想要結婚了,總算了了我們兩老一樁心事,你呢?」海琴說著,就把一個紅絲絨盒子塞到他手中。「三克拉,不大,做訂婚戒剛好,與孝康的那只一式一樣,不過你得先把心定下來,把那位夏小姐也給我訂下來,這樣其他的首飾我才好轉交給你。」

    當日他只是笑,滿心都是桓竹的影子:如今他雖然已經笑不出來,但滿心仍都是桓竹的影子……

    愛情路上徘徊多年,想不到到頭來依然孤獨,他甚至不曉得為什麼還要帶著這枚戒指。

     於軒緩緩走進大廳,這房子除了更老了些外,其他的幾乎都沒變,不用親自去看,於軒也清楚它有多大,兩百多坪大的地,三層樓合計一百六十多坪的房子,房子後頭的游泳池……

    一樣的房子,一樣的人:湯念澤、蕭翠嬋、湯華紹和……,不過他的心情已完全不同。

    他看到湯念澤了,今晚的壽星,於軒的唇邊驀然浮起一絲冷笑,或許他這個人一生注定與深情真愛絕緣,如果真是如此,那倒不如盡情沉溺於復仇的快感。

    「湯先生,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賀詞,卻有如炸彈一樣,瞬間炸開了平靜的場面,湯念澤瞪大眼睛看著他,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雙唇蠕動了半天,依然吐不出個完整的字來。

    今晚的壽宴采自助餐的方式,所以湯家各人都散落在各處招待相熟的朋友,發現念澤的神色不對圍攏過去時,真正出聲的人,卻是連於軒想都想不到的……

    「於軒!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不然這個聲音怎麼可能在這裡出現?於軒猛一轉身,驚詫不已。

    「桓竹?」

    「於軒?真的是你?」桓竹向前跨兩步,興奮極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有事先通知我一聲就到我家裡來了?是珀貞跟你說我回家來參加爸爸六十歲生日壽宴的嗎?」一定是這樣,這個珀貞也真是的,自己臨行匆匆,漏帶她花蓮的電話,沒有辦法聯絡到她,但她應該有自己台南老家的電話啊,於軒要過來,怎麼不事先跟她講一聲呢?

    爸爸?於軒瞇細了眼睛審視她,湯念澤是她爸爸?自己沒有聽錯吧?她不是姓夏嗎?怎麼會是湯念澤的女兒?難道說她不但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有錢,甚至從一開始便是湯念澤安插在自己身邊的棋子?

    尋思至此,於軒的心不禁更冷,眼光便如利刃.刺得桓竹心頭難安。

    「歐於軒,」身材壯碩、結實的華紹壓低聲音問道:「你在我父親六十歲的壽宴上出現,到底有什麼意圖?」

    於軒的眼光冷冷的掃過去,湯華紹,八年多以前,就是他帶人去把自己痛毆一頓的,兩人的眼光一接觸,於軒便好像仍能聞得到當年的血腥味一樣,至今肩上、胸前、腰間,甚至都還留著被木棍毆打出血的傷痕。

    而桓竹是湯華紹的妹妹?

    「意圖?剛剛我不是說了嗎?我是來祝福他老人家生日快樂的,會有什麼意圖?」

    「你──」華紹握起拳頭,一副打算揮拳相向的樣子,幸好及時被人拉住。

    「哥,爸的生日,你別鬧事,冷靜一點!」穿著一襲火紅套裝的女人,慘白著一張臉對於軒說:「於軒,好久不見。」

    於軒望著她看,那一年她剛剛大學畢業,算來現在已經三十歲了,嬌小的身材沒變,一雙鳳眼仍強調出她帶有濃濃古典味道的瓜子臉,紅色窄裙,雙袖雪白,其餘部分仍為紅色,剪裁如背心型的上衣,還有幾近無懈可擊的化妝,在在顯示出這八年來她一直過著優渥的家居生活,她要的,原就是這一些吧?

    可憐八年前的自己竟會相信她嚮往的是轟轟烈烈的愛情,相信她哭訴的淚水,相信她不願接受家裡的安排嫁入豪門,相信她願意跟隨自己到天涯海角……

    「於軒,我不願意做商品,不願意做工具,不願意成為政治婚姻中的祭品,你帶我走好不好?帶我走,走得越遠越好,我再也不願回到那個大監牢去了。」

    回想起她當日所說的話,再看看她現在的模樣,如果這裡真是座監牢,那她便顯然是只最自在、快活的金絲雀了。

    姊妹手足,個性難道不會有類似之處?

    而桓竹是湯華純的妹妹。

    「的確好久不見,」於軒溫文有禮的說:「你是越發美麗動人了,我想……」他故意停頓一下續道:「你一定很慶幸當年沒有跟我一起去浪跡天涯、挨餓受凍吧?我還聽說周先生有意進軍立法院,以後我們再見面,可能就要稱呼你一聲立委夫人了。」

    「歐大哥?你是歐大哥?」華維的聲音中透露著兄姊兩人皆缺乏的驚喜。

    於軒面對他,也才露出一直吝惜給予的笑容。「華維?上次見面你還念高中呢,現在已經獨當一面開起店來做老闆了,真是不簡單。」

    「咦?歐大哥,你怎麼知道我開了家店?」

    「他既然有備而來,當然已把我們全家人的現況都摸得一清二楚。」華紹沒有好氣的說,其實對於歐於軒的突然露面,他已惴惴不安到極點,只因為不清楚對方到底想怎麼樣,唯有裝出生氣的樣子,硬充場面。

    「錯了,湯先生,」於軒說:「我才沒有那麼神通廣大,至少,」他瞄了從頭到尾不發一言,但臉色越發蒼白的桓竹一眼,恨自己竟然還會為此心疼。「我就不知道你還有這麼一位美麗大方、善解人意且「聰明過人」的小妹。」

    「給你知道幹什麼呢?好讓你再起邪念?誘拐她離家出走?」

    「哥!」華純急急忙忙的阻止華紹,往四處一看,還好,丈夫正忙著招呼政界人士,無暇顧及這裡的動靜。

    於軒卻已把這一切全看進眼底,想必那位周先生並不清楚八年前他端莊賢淑的妻子曾有那麼一段年少輕狂的浪漫往事吧?很好,太好了。

    「華維,是你有事透過我一位工作夥伴找我,我才知道你開了家民俗文藝館。」一個計畫在他心底悄悄的成形,和桓竹雪白的臉色相比,計畫就越顯黑暗,但是……

    「我有事找你?」華維不解。

    「你不是在找一個骨董懷表嗎?我可能知道它的下落。」

    他說來閒閒散散,但華維和桓竹的神色卻同時為之一凜。

    「你知道那表的下落?在哪裡?什麼時候的事?歐大哥,那表對桓竹很重要,本來擁有那表的主人現在在哪裡?是生是死?對桓竹尤其要緊,因為他們倆是青梅竹馬,表是桓竹在他離開之前送給他的,所以除非他發生了什麼重大意外,否則絕對沒有不把表帶在身邊的道理。」

    華維雖然說了一堆話,但真正在於軒心中激起漣漪的,卻只有「青梅竹馬」那四個字,如同導火線一樣,把他剛才尚未完全形成的計畫一舉凝固起來,再如煙火般爆裂,令他的目光霎時發出詭異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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