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齊萱
「您就相信湘青這麼一次吧,娘。」關浩也幫著苦勸。
福晉蹙著眉頭想了半晌,終於點了頭道:「好吧,就交給你試試;真不知道這孩子是在想些什麼。」
等他們聽出庭閣前的圓拱門後,湘青才再開始喚道:「二哥,娘回去了,這裡只剩下我一個人,你開開門,好不好?」
早料到他會毫無反應,湘青便先捺著性子等一下,然後才開始演起戲來,故意放低聲音,像在自言自語的說:「門鎖上了,好,來試試窗子,怎麼這麼高啊?挺著個肚子,真是做什麼事都不方便。」
她踮起腳尖,發出試固爬高的聲音,接著便石破天驚的呼喊道:「哎唷;好痛啊;我的肚子,誰來拉我一把,我自己爬不起來啊,我--」
「湘青;」門立刻由內打開,載皓神色倉皇的衝出來說:「湘青,你是不是跌倒了?有沒有怎麼--」發現自己上當後,他馬上停嘴聽身欲入內,卻仍被眼明手快的湘青給搶先閃進屋裡去。
「我發覺自從你嫁給關浩後,便喜使詭計,以往那些溫婉可人的特質全部漸漸消失褪色,真是愈來愈退步。」
湘青毫不以為杵的說:「奇怪,關浩偏就喜歡我這愈來愈活潑的調調,你說奇不奇妙,或許這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只是不知道你那位「西施」若見了你現在憔悴邋遢的模樣,是會心疼呢?還是會大失所望?」
「她根本就不會在乎,或許連我的死活都……」發現自己失言時,已經來不及了,載皓不禁狠狠的瞪了妹妹一眼道:「關浩呢?叫他快過來帶你回家去。」
「我才剛回來,你就想趕我走?二哥,你好沒良心哦。」
知道自己也實在過分了些,載皓不禁一臉無奈道:「好妹妹,你就饒了我吧;這幾天我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再繼續待下來的話,難保你不會被我氣哭。」
「氣哭?被你嗎?不大可能吧,你一向是最體貼人的,只不過常常忘了體貼自己而已,更遑論我一個人回來體貼你了。」
「你在說什麼繞口令,我一句也不懂。」他有意迴避的說。
但湘青卻不容許他再逃避下去。「二哥,她人呢?」
「什麼人?」載皓索性別開臉去,不願與她對視。
「三天前的雨夜裡,與你在晨星閣中會面,後來還跟你回到這裡來的那位姑娘。」
載皓聞言不禁渾身一震道:「你說什麼?你又知道些什麼?是誰跟你說這些莫名其妙、空穴來風的話的?」
湘青先是什麼都不回答,光是盯住他看了老半天,然後才一則以喜、一則以憂的說:「二哥,你戀愛了,你終於也唯到愛情的滋味了,只是,看來你也同時領略了其中的苦澀,讓我一時之間,倒不曉得該恭喜你或安慰你才是。」
載皓被點破心事,狼狽之餘,立即粗聲粗氣的說:「我不需要你的恭喜,也不需要什麼安慰,你搞錯了,一切都只是你的胡思亂想。」
「是嗎?這麼說,那天晚上是小蘭看錯了囉?」
「小蘭?」載皓的腦筋一聽,馬上就連貫了當時的情景。「原來如此,她是沒有看錯,那天晚上的確有個人與我在晨星閣中,不過那個人是我的小廝朝雨。」
「小蘭並沒有說那人不是朝雨啊,令她大吃一驚的只是……」雨夜過後的隔天早晨,小蘭便匆忙的跑到她那裡去,說她懷疑自己不是耳朵,便是眼睛出了毛病,不然載皓的小廝怎麼會突然變成女人,而且和載皓遼一副雞分難捨的模樣。
可惜她因為大過吃驚,加上素知載皓的個性,當下便也不敢多看,只聽得朝雨承認是女人之後,便遠遠的躲開,直到確定載皓與她回「月到風來閣」後,自己才回家裡去,卻也沒敢將所見所聞告訴丈夫,深怕小三子會直斥地無稽荒唐,只得一大早趕過來找湘青一吐為快。
「只是什麼?」載皓退問她道。
「只是朝雨竟是個大姑娘家。」湘青本以為接下來又會聽得載皓矢口否認,想不到他反而卻坐下來,聽為冷靜道:「這事還有哪些人知道?」
「除了小蘭和我們夫婦外,沒有第四個知道的人了。」
載皓頹然長歎一聲。「或許我還應該感謝小蘭,謝謝她這番話的見證,證實那一夜的一切是確有其事,絕非我個人的幻想。」
「此話怎講?」
「她消失了。」
「你是說朝雨?」
「不,她不叫做朝雨,她叫做邑塵,賀邑塵;老天,我癡想了三年多,好不容易才盼到她,卻僅相處短短的一夜,她便又消失了,這一回,教我再到哪裡去找她呢?」載皓的聲音充滿了苦惱。
湘青卻愈聽愈不懂的說:「二哥,這個朝……不,這位邑塵不是近四個月前才進府裡來當你的貼身小廝的嗎?怎麼你會已經想了她三年多?」
載皓起身進房裡去拿了兩樣東西出來,攤在桌上示意湘青自己看;她發現一樣是關浩跟她提過的扇子,另一樣則是載皓的一件白棉布中衣,上頭畫的顯然是而夜中的晨星閣,而兩項物品上所題的字合併起來,正好是一闕完整的「永遇樂」,一看即知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而不待她開口相詢,載皓已把三年多前在杭州知縣府內的往事,以及邑塵裝扮朝雨多時的事,全部說給了湘青聽。
湘青當然也聽得出兄長對某些事略有隱瞞,但那畢竟只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私事,即便親如兄妹,亦不好追問,便選擇詢問另外一些較不敏感的事。
「這麼說,本來就沒有所謂的「侍女」存在,那天晚上與你論景談畫,甚至暢言國事的人,根本就是書畫的小姐本人,也就是賀邑塵。」
「對,難怪她自進府裡來之後,便從不肯在畫上落款,就是怕會被我認出筆跡來。」
「問題是,她為什麼會突然離開呢?二哥,不會是你……你……言語之間,曾不慎得罪了她,自己卻不知道吧?」
載皓本想回一句,「那晚我們根本就沒說多少話,也不想浪費時閒在說話上。」但這句話在妹妹面前當然說不得,只能反問道:「比如說什麼樣的話?」
「比如說……比如說你與她門不當、戶不對,沒有辦法娶她為妻啦,又比如說--」
「湘青,你把我載皓想成什麼樣的人了?早在確認它是女子的那一刻起,我便決定此生非她莫娶了。」
「那為什麼隔天一早,她會只在你的中衣上留下這幅畫,然後便趁你還在香甜好夢中悄然離去呢?」
「在這三天兩夜中,我已不曉得拿這問題問過自己幾千幾萬遍了。」
「二哥。」湘青深表同情的說:「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一定又急又吼,但你光是把自己關起來急,關起來亂也沒有用啊,至少我們知道賀邑塵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加上有她的書、她的字……」湘青腦中聽然閃過一件往事,記得關浩曾經說那扇上的字他最近好像才又看到過,如果把他找來再仔細餚一下,或許能夠真的喚醒他的記憶也說不定。「二哥,你等我一下,我去叫關浩過來。」
「找關浩做什麼?」載皓苦笑道:「該不會是你們夫妻倆認為我終於也有這麼狼狽的一天,所以想將我盡情嘲笑個夠吧?」
「就算我們真的有意那樣做,也得先幫你把賀邑塵找回來才行啊。」湘青往門口走迸說:「不然著不到你在她面前發窘的模樣,那多不好玩,是--」她突然矮下身去,駕呼一聲:「哎唷;」
「湘青。」載皓趕過來問道:「你怎麼了,不會又是想逗你哥哥玩吧?」他滿臉關切,卻也難掩疑心的問。
「不,」湘青的額頭上已經迅速的冒出汗珠來。「這回是真的,」她佝僂著腰身,讓載皓扶著坐回炕上後,便立刻央求道:「二哥,你快去找開浩來,他在娘那裡。」
「可是你一個人--」載皓放心不下的說。
「我沒關係的,聽說頭一胎通常都會比較僈。」第一陣陣痛過去之後,湘青的臉色總算比較緩和下來,對於載皓來說,也顯得較有說服力了。
「好,我這就過去叫他,你可要撐住,千萬要撐住啊;」
望著載皓露出難得的慌亂神情,急急忙忙奪門而去的樣子,湘青不禁微笑的撫了一下肚子說:「寶寶,你來得可真是時候,至少你舅舅這會兒會沒空為情神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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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你好歹吃點東西,好嗎?」在另一個地方,邑塵正用著近似福晉的言詞,苦勸著另外一個人。
「我不餓,不想吃。」她說的也是類似載皓所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