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穆憐
「怎麼會呢?」她不快的噘起嘴,眼神含怨的瞪著他,「應先生,我知道你人最好了,所以你一定會願意告訴我,你是幹下了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才受到通緝對不對?」「不對。」果然,他就知道她有禮的詢問是包藏禍心。
「怎麼會不對呢?」她嬌滴滴的嗓音急急反駁,「難道你沒看見到現在電視新聞跟報紙都還熱烈報導有關你的消息嗎,說真的,你真的是因為殺了一個嫌犯才淪為通緝犯的嗎?」沈默了一會兒,應於言才迎向地充滿企圖的雙眼。
「明小姐。」他氣定神閒,「你是一個聰明人,那麼你應該知道有些事知道太多對你是禍不是福。」「嚇!」明映澄驚訝莫名的撫著胸口,「應先生,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應於言沒好氣的撇撇嘴,這女人作戲的功夫真是愈來愈高段了,「不是,我衹是好心提醒你。」「那就不必了。」她斂起驚訝嘴臉,恢復先前的促狹泰然,「既然你這麼說,我就更有興趣知道你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竟然可以讓你一個堂堂重案組組長淪為殺人犯?」這些天來她從電視報導及新聞報紙上得到不少有關他的消息,每篇文章及報導不外乎是惋惜一個有大好前途的警官竟然蓄意謀殺一位嫌疑犯。
難怪初次見面時,他理所當然的敢厲聲教訓她這兒、那兒的,想必是當慣了發號施令的頭頭,一時間糾正不過來聲色俱厲的態度。
雖然報導僅是簡單說明他為報私仇而蓄意謀殺一名嫌犯,但是她的第六感卻告訴她,事情可沒表面上那樣簡單。
應於言無語,揚著刀叉的雙手驀然靜止不動,垂下的眼似在思量打算著什麼。他靜默的態度使得四周竄出一股窒悶感,直襲明映澄的心頭,讓她在剎那間有了隱約不安感受,她擰著眉,想不通也找不出這突如其來的不安感從何而來。「明小姐。」應於言緩緩開了口,「這十天來很感謝你不嫌棄的收留我……」「等等。」她阻斷他續下的話語,心臟驟然卜通卜通失律怦跳,「你什麼話都不必說了,趕快吃飯。」見她低頭努力進食,應於言不禁輕歎一聲,「明小姐,吃東西要細嚼慢咽,這樣才能幫助消化。」「你又囉嗦了。」她睨了他一眼,手邊及口部的動作卻慢了下來。
「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囉唆了。」他的眼閃過一抹黯然,僅僅十天的相處讓他產生奇異的眷戀,讓他一直不捨就此離開。
離開……遲早有一天他必須離開她、離開她的掩護,脫離這種躲藏的被動生活,眼前的棘手問題尚未解決,他的清白也尚未洗清,他不能就這樣度日下去。明映澄手邊的動作一僵,隱約猜測出剛才他未脫出口之事,「應先生,你是想跟我說拜拜了嗎?」「是。」他不能一直被動的躲藏起來,他還有必須要去完成的事。「謝謝明小姐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我想也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離開?別忘了你現在可是被通緝中,你想上哪兒去?應於言的眼默默地望向遠方,「明小姐,有些事我必須去做,有些錯誤我必須去弄清楚,果再繼續讓你收留我,你會受到我連累,那是我不願意見到的景象。」「如果我說我不介意呢?」心慌了、亂了,唯一存蕩於腦中的就是———將他留下。「不行。」他冷硬的拒絕,不願意見到她被捲入他的危險中,「你不介意我介意,你的恩情我會謹記在心,但是我有我必須要去做的事。」「你必須要做的事就是找出兇手嗎?」應於言渾身一震,心情複雜的開口質問:「你究竟知道了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都是從報上跟電視上報導的消息,警方說你謀殺了一個重要涉嫌人,而你卻在押解到法院的途中逃脫了。」她頗富深意的看他一眼,「你不像是個敢做不敢當的男人,所以我大膽猜想那個倒霉的涉嫌人應該不是你殺的,而你急於離開的目的也衹有一個,那就是找出兇手。」他霎時無言,暗暗懾於她敏銳的觀察力以及細膩的分析。
「你以為憑你一己之力就什麼都可以辦得到嗎?你自己身為警察,應該知道以你現在的身份想進行調查行動是難上加難吧!」沈吟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問:「那麼,你有什麼好建議?」「我當然有好建議嘍!」她揚起了眉,英明睿智的驕傲浮現於晶亮雙瞳,「既然你不方便出面,那何不透過他人出面呢?」「很好的建議。」不可否認的,她的確為他指出了一條明路,「可是我希望這件事不需要假借其他人之手,我要親自去調查解決這案子。」「死腦筋。」他看起來就是一副不妥協的頑固樣,「你想要親自去調查解決事件?你也不想想你現在的情況,我倒是很懷疑你能調查到哪個地步。
「那也是我的問題。」他的語氣輕淡,卻擺明了將她排拒於外。
惱氣突地席捲了她的整片胸臆,只因她聽出了他刻意的排拒,而他這份刻意營造出的疏離讓她的心情霎時低落下來。
「隨便你,你想上哪兒去都隨便你!」她舉杯喝進一大口開水後,倏地起身,「走了,我吃飽了。」這個臭木頭,沒藥救的死頑固,難得她都扯下臉、低下頭說願意幫他了,他居然……居然不領她的情、不受她的好意,應於言,你這個臭男人,你給我記住!「明小姐,你還沒吃完。」他看了眼盤中大半的肉塊,出聲提醒。
「不吃了。」她連看也不看一眼。
真是奇怪,這一陣子天天聽他叫她明小姐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可是剛才他那既生疏又冷淡的叫喚讓她的心情更加低落不爽。
「明小姐,這是不行的,若不把食物吃完是會遭到天譴的,你要想想種稻農夫的辛勞、養雞人家的苦心、還有牛農的……」「夠了!」她立即坐下,發現自己終有一天會被他的嘮叨給念到雙耳長繭,「我把東西全部吃完就是了。」真是不甘心,她居然受不了他的教訓,簡直被他吃得死死的,愈想就愈不甘心。說真格的長這麼大她還沒見過像他這種遵守一切標準規則的男人,在他的認定中好就是好、壞就是壞,一丁點兒灰色色彩都沒有。
稀奇,像他這種稀奇的人種為什麼還能夠活到現在,為什麼沒有被身旁的同事、朋友給亂棒打死呢?「應先生,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她切割著盤中肉塊,強逼出食慾來。應於言愣了一下,印象中從未聽過她的請求,讓他有些意外,「什麼事?」她的叉子指向他,兩眼射出堅執光芒,「別再叫我明小姐了,我有名字,我寧願聽你稱呼一聲映澄、澄澄或是小明……總之隨你叫,我就是不想聽見你再叫我明小姐。」「明小姐,這是為什麼?」明映澄無力的翻了個白眼,「不為什麼,我衹是不喜歡聽你叫我明小姐而已。」她不喜歡他刻意劃出一道界線,徹底分隔與她的距離;不喜歡他存心保持生疏的態度,將她排拒於外。
「好,以後我就叫你澄澄好了。」看出她眼中的不悅,他識趣地接受她的要求。「好。」那一句澄澄無端趕走她的壞心情,還她原先的輕鬆愉悅心情。她微愣了一下,為自己的莫名轉變。
奇怪,她怎麼會這樣?最近她的心情好壞好像都取決於應於言身上,他憑什麼主宰她的心情起伏、憑什麼奪走她的自主權呢?正當她努力想要分析自己近來的種種異樣反應及情緒時,擱放在皮包內的手機嗶嗶響起。
聽出單調的來電音樂,她趕緊打開皮包抓起手機。「喂,我是。」對話另一頭傳來的是一個明快果決的女聲,「澄澄,有好玩的事上門了,你接不接?」「小瑾,你知道我的性情,衹要你一句話,我當然玩啦!朱瑾是她大學時的死黨,現在則是接掌了家族企業,開起一家偵探事務所來。在聽盡病患的種種心理毛病後,她總是需要以另一種刺激百變的生活來消化一下平常累積的無聊感,所以這時候她都會找上朱瑾,請她搞點刺激的小事來玩玩,以排譴無聊的行醫生活。
「我就知道你又開始犯無聊了。」她這位當心理醫師的老同學心思還真不是普通的詭異,好好安穩的日子不過,偏偏就是愛找刺激樂子。
「那麼半小時後在我辦公室見。」「沒問題。」她瞇著笑紋結束通話,她又有可以排遣無聊的事做了。對了,得通知恩恩一下,好在反正客人都跑光了,就當放個長假吧!應於言聽見她簡短的答應聲,抬頭所見的是她不同於平日耍賴、善變的面容,而是一張寫滿認真肅然的嬌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