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穆憐
雖然他的臉上依然沒有一絲溫度變化,緊繃的面容也沒有一絲鬆動,但是他所應允的每字每句卻給了她一種溫暖的感受。
「恩公,你真是一個大好人。」靖如寒忍不住喟歎,道出心裡的感受。
聽見她的恭維,冷知硯掀唇露出一抹冷嘲熱諷,眼底隱約浮現屬於黑暗的殘酷冽息,「大好人?哼,等你知道我是誰之後,你就不會這樣說了。」
***
冷風呼呼自頰邊吹嘯而過,冷知硯背上背著一把銀亮寶劍,昂藏的身軀包裡在寬大的黑色被風之內,擋去了迎面而來的刺骨寒風。
「咳咳……」細微的咳嗽聲自他身後不遠處傳來,一個嬌小的身影抱著包袱緊緊跟隨於他。
冷知硯回頭瞟了仍有蒼白病容的靖如寒一眼,不悅的皺了下眉,強壓下欲奪口而出的關懷,視若無睹的繼續向前行進。
「咳咳……」靖如寒又是一陣咳嗽,刺骨寒風不斷騷弄著她的喉嚨,讓她無法控制的咳出聲。
她拿著繡帕搶住了口,也暫時不讓寒氣鑽入她的喉嚨,引發一連串的不適,然後抬頭觀望,原本在前方悠悠行走的黑色身影已在頃刻間杳然無蹤。
「恩公,恩公你在哪裡?」她心焦的小跑步起來,一雙清澈明眸不忘在週遭的樹頭觀望,查探有無她熟悉的身影。
小跑步了一陣之後,當她的額上冒出粒粒珠汗時,她看見一抹昂立在樹梢間的黑影,這才釋懷的彎唇露出安心的笑容。
「恩公,你又嚇到我了。」她拍拍驚魂甫定的心,笑看著迎風而立的瀟灑身影。
冷知硯以居高臨下之姿睨了她一眼,「你究竟要跟我跟到何時?」
這幾日下來,她就像個背後靈似的甩也甩不掉,幾番以輕功倏然消失在她眼前,她便焦急的奔馳起來,不顧自己尚未完全康復的身體,扯著喉嚨不斷地叫喚他。
她臉上的心慌焦慮讓他冷硬的心充滿不可思議的不捨之情,這才從暗處現身喚她,讓她不再提心吊膽的鬆了口氣,而在下一刻她就會帶著灼熱高燙的溫度倒在他的懷裡。
麻煩!這個固執頑強的女人絕對會是個天大的麻煩!
靖如寒仍是傻傻的微笑,「我就知道恩公是個好人。」
他的眼底閃爍著冷酷寒光,緊抿的唇角隱含不悅之情,「你再說我是好人的話,我就立刻消失在你眼前。」
好人的字眼可跟他這個專以殺人為業的殺手搭不上半點關係,只有腦子不懂轉彎的她一直對此深信不疑。
「恩公……」
「不要再叫我思公。」
「那……」靖如寒一臉為難,「我要叫你什麼?」
「什麼都別叫。」冷知硯自樹上輕輕躍下,「如果你想日落陽村的話,前頭有一條叉路可以直接到。」
「恩……」她趕緊改口,「可是我已經決定要好好報答你的恩情。」
「我也說過,我不需要你的報答。」他冷淡的澆熄她的熱情。
「可是……」她不安的絞扭十指,「爹爹說,人不可以忘恩負義,你不但救了我一命,而且還幫我安葬了爹,我說什麼都要報答你的恩情。」
「我說不用了。」他的心底浮現一絲煩躁情緒,因為她的冥頑不靈所引起。
她深吸口氣,眼垂下盯著地面,將心中的想法一古腦兒說出,「就算恩公堅持不用我報答你,可是我也有我的堅持,更何況你幫我的不是說忘就忘的小事,所以不管你如何拒絕我,也不能改變我要報答你的決心。」
「麻煩!」冷知硯雙臂環胸,輕嗤一聲。
「恩公,我絕對不會帶給你任何麻煩,我……」她急急說明自己的好處,「我會洗衣、打掃跟煮飯,我懂得照顧自己,也知道該怎麼照顧別人,所以恩公千萬不要賺我麻煩,我會好好服侍你。」
「服侍我?」他的眉間染上一縷疑惑。
靖如寒點了點頭,泛白的面容有一絲紅潤色澤,讓她秀美的小臉霎時變得亮麗,「嗯,失去雙親的我孑然一身,再加上恩公對寒兒的恩情如同再造之恩,寒兒無以為報,願做牛做馬來報答恩公的天大恩情。」
「做牛做馬?」他有一種不好的預兆。
她朝他跪了下來,「恩公既然不肯接受寒兒的磕頭,那麼就讓寒兒跟在恩公身邊服侍你可好?」
「不好!」這個主意一點都不好。
靖如寒一臉倉皇的抬頭望著他的冷面,「恩公,這是寒兒的一片心意,寒兒沒別的意思,只求恩公給寒兒一個機會報答你對寒兒的恩情。」
「不是我不給你機會,而是……」他眼神閃爍,渾身儘是揮之不去的陰寒氣息,「我並非是你想像的那種大好人,我看你還是回落陽村吧。」
「我的爹娘都已經離世了,我再回落陽村也沒有任何意義。」她微微苦笑,「現在我存活的意義是為了報答恩公對我的恩情。」
冷知硯銳利的目光直射向她木然的面容,「你這是在威脅我?要是我不讓你跟在我身邊,你是不是就會失去生存的意義?」
她面色僵硬的點了一下頭,「娘去世的時候,我還有爹,如今爹也走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你可以找個人嫁了,過一般平凡的生活。」
她搖搖頭,「在這之前,我要先報答恩公對寒兒的再造之恩。」
他冷眼凝睇著她,她眼中迸射出的執拗光芒讓他感到無力,「你已經打定主意跟定我了?」
靖如寒向他一個磕頭,「寒兒願當恩公的奴婢,一輩子服侍恩公。」
「我沒有讓人服侍的習慣。」麻煩,他就知道她是個甩不掉的麻煩。
「寒兒堅持要報此恩。」她堅定的道出心意,正奇怪前方沒有一絲動靜時,猛一抬頭,發現已不見冷知硯的身影。
她趕緊從地面上爬起,忙不迭的拔腿追了上去,眼神不住地往兩旁的樹梢間查探,「恩公,等等我……等等我……」
***
抖落了一身的風塵,冷知硯信步朝一間開設於雙叉路口的小茶棚走去。店小二一見到客人上門,立即露出親切的待客笑容。
「客倌這邊請。」店小二利落的擦拭著桌面,「今兒個的風真大。請問客倌要吃些什麼,還是喝杯熱茶?」
「給我一壺香片,再幫我拿幾個饅頭,我要帶上路。」冷知硯落坐後淡然的交代。
「是,馬上來。」店小二保持著待客的笑容,轉身忙去了。
當店小二把熱呼呼的香片擺上桌時,一個纖弱的身影緩緩出現在他的眼中,一見生意上門,他趕緊迎了上去。
「姑娘,要不要進來坐坐休息一下,順便喝杯熱茶?」他熱絡的哈腰。
靖如寒的目光越過店小二,落在冷知硯的身上,此刻他正一臉安適的輕啜熱茶,對她則是視而不見。
「那就麻煩你了,請給我一壺清茶。」她主動在冷知硯的隔壁桌落坐,胸前的劇烈起伏說明她紊亂的氣息。
「好,馬上來。」店小二將布巾往肩上一甩,隨即張羅去了。
冷知硯往她的方向一瞟,從她凌亂的髮絲可以看出她奔行的速度,紅潤的神采完全自她的臉上褪去,臉色比適才談話時又多了分駭人的蒼白,不時還伴隨著幾聲壓抑的咳嗽。
嘖!她還真是一個固執、不知變通的姑娘。
「姑娘,你的清茶來了。」店小二拎著茶壺跟杯子走來,才剛擺上桌,利眼又瞄見幾位上門的客人。
「客倌,請進、請進。」他一臉樂笑的抹桌,「請問幾位客倌要吃什麼?」
為首的高壯男子將長劍擺在桌上,「小二,有好吃好喝的全拿上來。」
「是是是,小的馬上送上。」店小二笑瞇了眼,暗忖,今天的生意還真是出奇得好。
「渴死我了。」當店小二一將熱茶擺上,另一名肩上扛著大刀的男子立即放下大刀,大口喝起茶來。
「二師兄,喝慢點兒。」另一名慢慢啜飲熱茶的斯文男子好心提醒道。
「我都渴死了還喝慢點?」馬威放下茶杯,對著店小二吆喝,「店小二,好酒好菜怎麼還不趕快上?」
「來了、來了。」店小二陪著笑,忙不迭的將酒菜全部擺上。
「我肚子都快餓扁了。」馬威一見到小菜上桌,隨即以秋風掃落葉之姿把飯菜掃入自己的口中。
「二師兄,你吃飯可不可以文雅一點?」馬文不禁搖頭歎氣的宣灌熱茶。
「吃飯就吃飯,文雅個屁!」馬威沒好氣的橫了師弟一眼,又忙將碗中的白飯扒進口中,「說來說去全怪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冷顏獄神所賜,要不是因為他,我犯得著要像個餓死鬼般吞飯掃菜嗎?」
正在靜靜喝茶的靖如寒因為聽見她似曾相識的名號,手邊的動作不禁一滯,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一派自若的冷知硯身上。
冷顏獄神?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恩公好像就是他們口中那位冷顏獄神……
為首的馬明放下茶杯,重重歎息,「師父要我們下山找尋冷顏獄神的蹤影,可是我很懷疑他是否還在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