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慕秋
釋秋說得很愉快,但傅嫂的臉上卻佈滿擔心。「少爺……」她實在很擔心瘦弱的少爺受得了粗暴的莫玉兒嗎?
「傅嫂,你幹嘛一臉愁苦?少爺不會被欺負了呀!」釋秋天真的說。
傅嫂歎了一口氣,「若真是這樣就好了。」
***
卓府大廳凜扇看著極為精細雅致的女裝,合適到沒有一點可挑剔之處地穿在自己身上,數不清第幾次埋怨起自個兒的主子來。這麼精緻又合身的女裝,一定要花上數天不眠不休的趕工才能完成,而他的主子也未免太有先見之明,知道他這個笨蛋一定會上當……唉,真是無奈呀!
「你說你是樺風未過門的妻子?證據何在?」卓文范看著眼前修長纖細的娃兒,總覺得她配自己那個鬼面兒子實在是浪費了點。
凜扇看著眼前問話的人,在心裡暗想,縱慾果然對身子不好,否則應該才不惑之年的人、卻像個六、七十歲的老翁。他緩緩地從包袱中拿出主子為他準備好的玉珮交出去。
「這是我們當初定情的玉珮,請您過目。」
卓文范確認過後點點頭,交還給她,疑惑地道:「你為何遲了一年才來?而且嚴格說來,這事不應該由你出面,莫老呢?」
凜扇輕歎一聲,一字不漏地背出包袱內紙條裡所寫的話。「我的爹娘在幾年前,因一場瘟疫而雙雙辭世,我為此守喪三年,所以今年才來。」
「瘟疫?你們這幾年來一直住在密縣?」卓文范沒想到故人就住在附近。
「是呀!」他面哀心不哀,繼續背道:「那一年我家隔壁的嬸嬸們全死光了,還有隔壁村的大呆也是,以及那……」
「夠了,別觸我霉頭。」卓文范不悅地要她住嘴。「炳兒,你帶她去見你大哥吧!」語畢,好像怕染上什麼髒東西似的拂袖離去。
凜扇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裡暗咒自己戲都還沒唱完他就走了,真是沒耐性。他正想舉步時,卻看見卓炳盯著他瞧,瞧得他怪不自在的,忍不住出聲問道:「有事?」
「你很美。」卓炳直言。先前看她一身男裝尚不覺得,如今換回女裝果然貌比天仙。她的眉細如柳。膚柔如脂、唇朱齒白,顧盼間流轉著韻味,即使是幻花樓的名妓貂貂,恐怕連她的三成都未必比得上。
凜扇忍著想把自己這張麗容毀掉的衝動道:「那又怎樣?」
「你來這裡是別有所求?還是真心來履行這婚約的?」卓炳嚴肅地問。在這之間,他以為她只是個普通的女人,不必對她有太大的戒心;但她若是要接近大哥的話,就得小心謹慎的對付了。他絕不讓懷有異心的人靠近大哥!
凜扇笑了幾聲,「你關心自個兒的娘親就夠了。」
「你!」畢竟薑還是老的辣,凜扇三、兩句便堵得他無話可說,卓炳只得慢慢地舉起腳步往卓樺風的住屋走去。
***
凜扇拉著長裙,舉步艱難的想要追上眼前趕走越快的卓炳,就在卓炳快要離開他的視線時,他終於停在一個簡陋陰暗的小屋前。處於這四周種竹、綠蔭如恆的環境裡,他不得不承認這裡空氣不錯、也很適合養病,但若是距離主屋要一刻的時間這就有點離譜了吧!凜扇走進簡陋的大門,立刻聽到一連串的咳嗽聲,只見兩個人。急急忙忙地遞水、拿濕布,服侍床上比他還嬌小的身影。
「大哥,怎麼了?」卓炳關心的上前詢問。
「沒事,犯了點風寒。」卓樺風努力地坐了起來,眼神有些閃避,「倒是你,怎麼來了?」
「我帶大哥未過門的妻子來讓大哥瞧一瞧。」他溫柔的回答,讓開身於讓卓樺風能去見莫玉兒。霎時,兩人的目光交會。
凜扇看見以前那個老愛黏著自己的小鬼,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好似一陣大風吹過,人就會隨風而去做的,不禁皺起眉頭在心裡暗想,卓家是不是連飯都沒給他吃;除此之外,他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那溫和笨笨的眼神,被人賣了還會向人道謝。他走上前去,一言不發地端睨著他的病容。之前被火燒過的地方,留下了無數的疤痕,不過在細心的照顧下,看起來並沒有很嚴重。可是,只要一起到這些疤痕有大半是因為自己所造成的,他就感到良心不安。
「我……有什麼好看的嗎?」卓樺風困惑地看著傳聞中未過門的妻子,著實不瞭解自己有什麼地方讓她看成這樣。就算她不怕他臉上的疤痕,但露出這種沉痛的表情也太奇怪了吧!
這句話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大家都是一頭霧水地看著莫玉兒。
「呃……我覺得樺風的疤痕很有特色,不行嗎?」他略微尷尬地道。這時,杯子破了、水倒了,人人瞠目結舌,無法理解這深奧的回答。
除了……卓炳深深地皺起眉頭。
凜扇倒也自在,不理會眾人的反應,兀自從懷中拿出一瓶藥,打開瓶蓋,一股臭氣立刻瀰漫整個室內。他毫不客氣地把藥塗抹在卓樺風佈滿疤痕的小臉蛋上,並且開始用力揉捏。
「喂,你在幹嘛?」好不容易回神的卓炳,看著自作主張的莫玉兒緊張地問。
「上藥,沒長眼睛呀?」他沒好氣的答道。
「你……咳……為什麼要幫我上藥?」卓樺風強忍住欲嘔的感覺,小心翼翼地問。
「這很重要嗎?」凜扇刻意加重手勁,冷冷地瞪著他。
「沒、沒……」卓樺風連忙陪笑。
「那就好。」一場突如其來的混亂,就在主人的不敢反抗之下,讓凜扇為所欲為。
第三章
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病人,平時能做些什麼呢?除了發呆,大概就是無所事事了吧!
卓樺風緊靠在床邊,想著這幾天不可思議的遭遇。他這個乏人問津的小屋,最近竟然有許多表哥、堂哥之類,從來不曾打交道的兄弟前來造訪。他心底清楚得很,他們美其名是說關心他的身子,實際上則是覬覦比他高出一個頭的未過門妻子。而他只要想到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就隱約覺得不對勁。不過,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他自己也不知道;總覺得這個人很熟悉、很特別,雖然老是以粗暴的言語關心他的身體狀況,但他仍能感覺到她是發自內心地在呵護他。最明顯的是,當他談起自己這個破敗的身子時,她總是氣憤難平,好似一定要他把剛說過的話全給吞回去,可他說的明明是事實呀!
「唉!」卓樺風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幹嘛歎氣?」凜扇甫一進門,就聽見那小子又在哀聲歎氣,著實覺得刺耳得很。
「吃藥吧!」他把一碗剛煎好的藥交給了卓樺風。
「多謝。」卓樺風喝了一口後微微地皺起眉頭,「這藥好似與平常喝的不一樣,比較不苦。」
「你平常也有吃藥嗎?」他還以為他這瘦弱的身子是因為平日不好好照顧,才惹得一身病痛呢!
「有啊。」他抬起頭來回話,正巧看見傅嫂端了一碗藥走了進來。
「少爺,吃藥了。」她小心翼翼的靠近卓樺風身邊。
「傅嫂,我已經在喝了呀!」他疑惑地回答。
「嘎?可是你的藥還在我手上啊!」傅嫂瞪著卓樺風手中的藥,一臉困惑地道。
「那……這藥……」卓樺風看向一旁的莫玉兒。
「是我配的藥方子。」語畢,凜扇一把搶過傅嫂手上的藥嗅了嗅。
「少爺,她……」
「隨她去吧,傅嫂。」他乖乖的喝著莫玉兒給他的藥汁。凜扇一抬起頭來,就是看見他這副樣子。
「人家叫你喝,你就喝,你不怕中毒嗎?」
「怎麼會呢,這是你拿進來的。」
「總有一天毒死你。」凜扇悻悻地回嘴.看不慣他輕忽生命的態度。卓樺風無所謂地笑了笑,低下小臉再喝了一口藥汁。當他抬起頭時,卻發現莫玉兒正一古腦兒地把他平時喝的藥汁,一滴不漏地送入肚子裡。
「你……你也有病嗎?」他眨著明燦的雙眼困擾地看著她。
「病?我有什麼病?」凜扇覺得眼前的人.說的儘是些他聽不懂的話;他從小到大,生病的次數寥寥可數,他會有什麼病?
「我在幫你試藥。」他歷年來遊歷過大江南北,對於奇特的藥物多少有些研究。只見卓樺風還是無法理解地看著她。他歎了口氣,「我想看看裡面有沒有毒。」
「你別開玩笑了,我的藥怎會有人下毒呢?」
「是嗎?」凜扇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對於卓樺風對人的毫無戒心,他實在感到很無力。
「而且……」卓樺風嘟起嘴,「你怎麼可以這麼魯莽,如果藥裡真的有毒你怎麼辦?」他擔心的皺起小臉。
「你擔心你自己吧,趕快餵藥。」不習慣接受冰心堂之外的人的關懷,他粗聲粗氣地說。
「噢。」卓樺風乖乖地捧起藥碗,又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