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牧芯
「綠兒,高一點,高一點,再高一點……」
魚澹然可沒那分雅致坐在鞦韆上慢慢搖,慢慢蕩,她從小就喜歡蕩得又高又快,整個人像即將凌空飛起似的,那種感覺多痛快啊!
所以,魚澹然不斷地使喚綠兒替她搖鞦韆,讓她蕩得更高、更高……
「綠兒,你到底有沒有吃飯呀?—點兒力氣都使下上,去找魚福來替我搖。」
「小姐,魚福陪老夫人在前殿誦經,哪有那個閒工夫來伺候你,將就點吧,還是讓奴婢來。」
魚澹然掃興地翹起嘴來,這個時候她不得不承認,男人比女子有用多了,但僅單指力氣大這方面而已。
「綠兒,我拜託你,用點兒勁,行不行?」
綠兒兩條手臂交替使用,搖得臂膀都快斷了,還是滿足不了主子的刺激感,幸好有位白衣公子及時出現,背著魚澹然對綠兒比手劃腳,他有意「以桃代李」,暗中替綠兒使力氣搖鞦韆。
「對嘛,這才像話呀,我的好丫頭,高一點,再高一點……」
魚澹然感覺自己像只小鳥兒,輕盈靈巧,在半空中飛來飛去,她一時樂昏了頭,還真沒想到綠兒一個姑娘家,哪來如此大的手勁兒。
「好了,不玩了!綠兒,你手肯定酸死了,休息一會兒吧。」
魚澹然才沒這麼好心哩,管婢女手酸還不酸?其實,是她自己蕩來蕩去,蕩得頭都暈了,想停下來歇一歇。
「魚姑娘,不錯嘛,你還知道在下手酸死了。」
「怎麼是你?白……公子,綠兒呢?」
魚澹然被身後的白容膝嚇了一小跳,她萬萬沒想到,方才使勁為自己搖鞦韆的人,居然是摘雲公子白容膝!
「唉,真可惜你是摘雲公子,不然我就把你帶回去,天天幫我搖鞦韆。」魚澹然感歎道。
「魚姑娘,你存心累死我呀!像你這種蕩鞦韆法,就算在下有十條手臂,也不堪你如此折磨啊。」白容膝故意誇大其辭。
白容膝今天總算大開眼界了。他本來外出辦事,豈料半路上遇見魚家轎輿,索性跟來瞧瞧,想趁機會會美嬌娃,誰知竟有此大發現。
「魚姑娘,你平時都這麼淘氣嗎?」
「要你管!我就是野丫頭,不行啊!那些端莊得體的言行,溫婉嫻靜的淑女風範,全是裝出來唬人用的,怎樣?很高明吧!在陌生人面前,不能太失禮,只好委屈—下;與熟人相處,如果還須再裝下去,那我肯定會變成瘋子。」
魚澹然對白容膝全盤托出她的「待人處世」原則,她想既然白容膝已經看到她不淑女的—面了,那也沒什麼好「裝」了,事實本來如此。
「好個野丫頭,我喜歡!」
白容膝由衷言道。他本來就對聰穎、慧黠的魚澹然印象深刻,如今更看到一個率真、活潑、淘氣的魚澹然,這樣的姑娘,真是封建社會下少之又少的類型,何其有幸地讓他給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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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金鑾殿上,文武百官面面相覷,因為今天正是禮部侍郎趙崇石奉命追回遺失寶物的第十一天。一直到昨天傍晚為止,大家都沒聽說什麼好消息,所以今兒個人人心裡有數,只是不曉得皇上會如何處置趙崇石而已。
「趙崇石呢?夜明珠等失物找回來了沒?」
皇上居高臨下,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在禮部一行人之中,看不到趙崇石的身影,隨口問了一句。
「臣回稟皇上,趙大人未能如期尋回遺失寶物,自覺無顏面聖,尚待命在金殿之外,向皇上請罪。」
「這個趙崇石……唉,宣他覲見。」
皇上是個雄心萬丈,豪邁、威嚴的仁君,常常不拘小節,對於像趙崇石這般處處謹言慎行、做事一絲不苟的臣子,有時候倒也拿他沒辦法。
「臣趙崇石叩見皇上,恭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臣自知疏於職守,遺失寶物,罪孽深重……蒙皇上開恩,允臣十日之內追回寶物,將功折罪。而今十日已過,寶物依舊下落不明,臣再度失職,不敢再請求聖上的諒解……」
皇上都還沒開口,趙崇石一上金鑾殿,便滔滔不絕地懺悔著。
隨即,趙崇石從官服袖內取出一把匕首,在任何人都沒防備的情況下,朝自己的心臟黥了下去,頓時滿朝文武皆愣住了,唯見他鮮血汩汩地湧出……
「皇上,蒙您重用之恩,卻傷您識人之明……臣唯有……一死……以……謝……罪……」
「趙賢卿,趙賢卿,你別嚇壞朕……來人啊,傳太醫!」
這時,趙崇石已體力不支,倒地身亡,鮮血不斷地冒出,染紅了金鑾殿……
而皇上和滿朝官吏皆手忙腳亂,一旁的太醫,正盡力挽救趙崇石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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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上午,魚澹然又上修竹寺進香去,而白容膝又很恰巧地出現了。
隨後,魚澹然把家下、婢女等隨從留在硯茗軒裡,自個兒接受白容膝的邀約,到城外一處勝地桃李園腦躂去了。
桃李園中,桃花、李花,競相爭妍,尚有—些知名與不知名的花朵,奼紫嫣紅,繁花似錦,把整座園子點綴得熱鬧滾滾、美不勝收……
此外,園子裡遊客絡繹不絕,紅男綠女以及兜售的小販穿梭其中,一時間竟不知是來賞花,還是來看人的。
「白容膝,快來看,好美好美的桃花喲!哇,真是太詩意了。」
魚澹然看見一片桃花林,迫不及待地板了進去,一陣風起,落英繽紛,桃花瓣兒飄飄然墜下,墜了滿地的桃紅與粉白。偶爾,幾片花瓣兒落在魚澹然的發上、肩上,真讓人分不清究竟是花嬌,還是人俏?
春日攜伴遊
桃花吹落飄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若被無情惱
哈哈,絕不善罷甘休
魚澹然胡亂哼哼唱唱,眉飛色舞,手舞足蹈,所有的好心情全然寫在臉蛋兒上。
「白容膝,白容膝,你人好好喔!會幫我搖鞦韆,還會帶我出來玩。說真的,我好喜歡、好喜歡你!我們打個商量怎樣?你從此在京城定居下來,不要回南方去了。」魚澹然可是—點兒也不害臊,抓著白容膝的手臂半撒嬌,半懇求道。
「魚姑娘,有何指教?」白容膝受寵若驚道。
「人家想拜你為師,跟你學畫呀,好不好嘛?白容膝。」
「不好,不好,我家在南方,我怎麼可以不回去呢?我這回來京城,是為了拜訪一位老朋友,等過一陣子,我還是得回南方去。」
「好啦,好啦,白容膝,你這個見色忘友的傢伙!誰不知道,你那麼急著回南方,根本是忘不了家裡的嬌妻美妾。」魚澹然嘟著嘴巴,一副吃味兒相,酸溜溜道。
「那你就錯了,在下我至今尚未成家,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白容膝覺得魚澹然連吃醋的樣子都嬌俏可人,惹人憐愛,正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
「既然如此,那這樣吧,我還是拜你為師,追隨在你左右,你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白容膝,你說好不好?」魚澹然任性道。
「你好我不好!像你這樣煩人的徒弟,我才不敢領教哩!」
其實白容膝心裡明白,魚澹然出自何等顯赫的世家望族,自己不過是一個稍有名氣的文人畫家,門不當、戶不對,他哪敵高攀。
也罷,既然他倆之名無緣在姻緣簿上一起記載,不如瀟灑些,做個朋友也不錯,偶爾聊聊心志,暢談理想,彼此切磋一下,亦是人生中一樁難得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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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府在辦完趙崇石的後事之後,即將舉家遷回陝西故鄉定居。
魚澹然得知消息,立刻奔往趟府,只為了見趙娉婷一面。如此一別,相逢不知得待何時?
姊妹情深的她們,明知別離在即,相聚的時光苦短,一見了面,情不自禁地相擁而泣,久久不能自己……
「娉婷姊姊,我不許你離開我!你得留下來,咱們還有好多書要共同研讀,還有好多夢想要一起編織,還有那一籮筐的悄悄話說也說不完……娉婷姊姊,你怎麼忍心棄我而去?」魚澹然哭紅了雙眼,含淚傾訴道。
「然妹,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怎知家父他……」
披麻帶孝,一身縞素的趙娉婷,只要—提到父親便淚流滿面,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娉婷姊姊,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順變吧。」
趙娉婷的心情,魚澹然能體會,喪失骨肉相連的親屬,本是人間之至痛,何況趙崇石又是趙娉婷至敬至愛、亦師亦友的父親,這瞬間的轉變,竟成了天人永隔,教趙娉婷如何承受得住?
想當年魚澹然的祖父過世之時,她也嘗透這種令人痛徹心扉的滋味,對於趙娉婷的苦楚,她更能將心比心,感同身受。
「然妹,有樣東西,想托你還回給七殿下。」
趙娉婷從腰際取下她一直佩帶在身上的鳳玉珮,交於魚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