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墨菲
額娘殺了她,還殺了他的骨血……
不,從今以此,他不再敬洛福晉為額娘,她……只是一個仇人!
羽兒一聽到德隸進宮,馬不停蹄地進花園尋找,希望他再同她講講塞外風光的故事。
遠遠地,她就見到他那嚴峻的恐怖臉孔,但別人怕他,她羽兒可不怕他,她存心想同他鬧上一鬧,於是偷偷地,趁他專心冥思之際,用力一扯,搶走了他手上緊握的黃巾。
德隸猛一回神,喊道:「公主,把東西還給我。」
「叫我羽兒,才還給你。」羽兒在離他不遠處,俏皮地朝他做了鬼臉,還不時挑釁地揚揚手上的黃巾。
德隸忙不迭地追了過去。「羽兒,把東西還給我……」
「不給、不給……呵呵……來追我啊……」羽兒忘情地跑著,叫著,直到撞上一堵人牆。「喔,好疼……啊?是皇阿瑪?」「又胡鬧了?」皇上寵溺地拍拍女兒的肩頭。
「沒啊,只是和德隸玩玩罷了,也不曉得這黃巾有什麼古怪,他寶貝得很,人家只是好奇,想看看罷了。」羽兒淘氣地吐吐舌,耍賴道。
「喔?」皇上揚高一道眉,手裡接過羽兒遞來的黃巾,翻開一看,裡頭繡了一對鴛鴦在柳樹下自在地悠遊,繡圖下方還另繡了……
柳下鴛鴦雙依摟。
心頭孤魂單相思
皇上猛地一震,瞬地抬頭,驚叫道:「柳心?」
他認得這幅圖,更識得這首詞,那是二十年前他微服出巡時,在民間所邂逅的一名美麗女子。
德隸恰巧追到。「皇上吉祥。」
「德隸,這黃巾是你的?」
德隸點點頭,又搖搖頭,心覺奇怪,為何皇上似乎認得此物?
「說清楚!」
「稟皇上,此巾並非臣之物,臣只是……代為保管。」
「那麼擁有此黃巾之人呢?」
「是一名年輕姑娘,今年年方十九,名喚雪妍。」德隸嘴裡逸出雪妍的名字,心裡像是讓熱油澆過般燒痛難受。
「年輕姑娘?」皇上愣了愣,似乎沒有料到這個答案。
但……十九歲?恰巧是他離開柳心之後的年歲,這意味著什麼?這名叫雪妍的姑娘……會不會是柳心之女?
皇上心頭猛地一震,難道……會是他和柳心的骨肉?
「這名姑娘現在何方?」
德隸深吸口氣,面容難掩哀戚,許久後才淡淡道:「回皇上,雪妍……恐怕……已不在人世。」德隸沉痛地閉起眼。
「什麼?」皇上一僵,身形微微晃了晃,身旁的太監立刻上前扶持。
皇上重重地歎了口氣,兩眼茫茫地望向天際。
「皇阿瑪?」羽兒嚇了一跳,忙問道:「皇阿瑪,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請御醫……」
皇上揮揮手,再次歎了一聲。「不用了,這多年心結,請御醫也無用。」
「皇上?」德隸試探性地小心問道:「難道您認得此物?」
皇上深深地吸了口氣,語氣低啞。「看看這首詞上的頭一字,繡此詩的人便喚柳心。」
「柳心不就是……」德隸語氣停頓,小心地觀察龍顏。
皇上大方地承認。「沒錯,正是朕二十年前微服出巡時,在民間所鍾情的一名平民漢女。」
「那麼雪妍極可能是柳心之女,那麼不就很可能也是……」德隸一聽,心裡大驚,不敢貿然將心裡的猜測說出口。
皇上掩不住淒色。「柳心啊柳心……是朕對不起你……」「等等,別急。」玄祈的身影驀地出現在御花園裡。
眾人的眼光均飄向他,玄祈先朝皇上行了君臣之禮,才面露笑容道:「欲尋美麗的雪花,當往山上尋去。」
羽兒皺著眉,不解地道:「這大熱天的,哪來的雪花?」
「玄祈,你當真?」德隸一聽,像是有人突然在他的身體裡灌進了強大的力量,令他精神一振。
皇上一聽,精神也隨之一振,「快,快去,快去把這姑娘帶回……」
玄祈瀟灑地甩了下抽,朝眾人自信地一笑。「那就隨我來吧。」
第十章
德隸回京的那日,讓雪妍心裡衝擊很大,她不眠不休地想了幾日,心想,或許這是天意。
連著一個月來,她數次想見貝勒爺一面,但終究無法如願。
她無法堂而皇之地進入洛王府,而貝勒爺聽說時常持在宮裡,陪伴皇上與十一格格,她更是無緣見到他。
那十一格格的確和貝勒爺十分匹配,而她只是一名漢人孤女,天差地別的身份,或許她真該如阿菜嫂所勸,不要再強求。
愛他,或許放手才是最好的決定。
心情老是靜不下來,她一如往常來到了靜心寺,住持大師法淨也一如往常,和藹地接待了她。
「阿彌陀佛,住持師父。」雪妍恭敬地朝法淨行禮。
「呵呵,是你呀,雪妍,起來吧。」
雪妍搖著頭,恭敬誠懇地說:「師父,雪妍有一事相求。」
「說吧。」
「求師父成全雪妍,雪妍希望能遁入空門,了卻一切煩惱。」
法淨稍稍皺了下眉,扶起了雪妍,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下。雪妍又道:「師父,求您成全雪妍吧,這事雪妍和您提了一個月了,您都沒答應,求您替雪妍剃度。」
法淨面容和藹地朝她一笑,輕輕地攫起雪妍白細的素手,安慰地拍了兩下。「孩子,你別急,你真認為你準備好了?可以看破紅塵了?」
雪妍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是。」
紅塵往事太多不堪,像她如此輕賤的人生,她已經疲累了,無法拉近與心上人的距離,甚至讓他知曉她的存在,她整顆心都碎了。
更何況,他即將迎娶皇女,如今大權在握,兩人之間的差距更大了。
法掙望著雪妍淒苦的容顏,慈愛地道:「佛門不是避難所,你心中孤苦,才想遁入佛門,這兩年來你心中情緣未了,這一點貧尼不是看不出來,這樣又如何能四大皆空呢?」
「但是,師父,世事茫茫,雪妍累了……真的累了……」一想起德隸貝勒,雪妍鼻頭酸楚,心頭沉鬱凝窒。
回想她這一生,貧賤哀戚,能夠幸運地擁有一段貝勒爺的關愛,那也足夠了……或許……她真不該強求……
迎台一別之後,她曾想過許多方法求見貝勒爺一面,但始終未能如願,一顆心已被折磨地滿是傷痕,如今,她不想再試,只想解脫。
雪妍深吸口氣,一想到那抹令她心心唸唸的頎長身影,不禁心頭酸楚,愁思染上她的眉睫,深瞳裡掩不住那淒涼神色。她啞著嗓子道:「師父,所謂佛渡有緣人,雪妍心中所牽掛的人即將成親,何況雪妍本就孤身一人,也沒什麼好眷戀的了,求佛祖收容雪妍,讓雪妍疲憊的心有一塊淨土可供休憩。」
「喔?是嗎?」法淨笑望著那名冷著臉朝兩人走來的男子。直到男子昂藏的身軀擋住了大片夕陽餘光,雪妍才怔怔地回頭,但背光的他令人看不清面容,她只能瞇著眼望著他。「是誰告訴你,我要成親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含著複雜的情緒。
這聲音……這聲音……
雪妍全身血液像是停止流動般,她不敢置信眼前的男人,真的是那名令她朝思暮想了兩年的他……
「你……你……你……貝……」她全身發顫,激動地無法言語。
「雪妍……」德隸內心澎湃激動,不敢相信眼前一身素服的她,竟是讓他心裡懸念了許久的人兒。
雪妍臉色倏地發白,雙眼圓瞠地望著眼前這一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她的身子不住地顫抖。
「雪妍……真的是你!」德隸嗓音低沉瘠啞,悲切地令人動容。
「貝……貝勒爺……」頓了許久,待激狂的情緒平復些許,雪妍才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澀聲喃道。
「雪妍,我找得你好苦……」德隸大步一邁,朝她踱近一步,對她深切的渴望正要化成行動時,沒想到她卻先一步地逃離。
「不……」
雪妍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逃跑,只覺心口劇烈地跳動,似要從嘴裡跳出來似的,她一路狂奔,奔出了尼姑庵,激動地喘著大氣,但她仍不敢停下,心頭慌亂成一團。
「雪妍……」他在她身後大喊。
德隸快步地跟在她的身後,直到她轉入了林間,他才追上她,一把由她身後抱住,兩人重心頓失,雙雙跌在枯葉上。
「不……不……放開我……」雪妍叫嚷,淚水迷了雙眼。
「為什麼要跑?」他緊緊地按住她,將她制伏在身下,燃著烈火的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我……我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好慌、好慌……下一刻雙腿便自有意識地逃離。
她好害怕,好害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影,剎那間便要消散。
「看著我!」他騰出一手,攫住她小巧的下顎,逼迫她與自己相望。
再次將她摟入懷中,他內心激動地無法言喻,他頭一次嘗到了失去的感覺,就算在沙場上與敵人拚命,生死之際也沒有此刻失而復得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