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莫憂
那個長得有點橫眉豎目的女人不知對馬大姊說了什麼,只見馬大姊笑咪咪地向鄭皓走去,走圈圈打量著他,看得鄭皓背脊發麻。
「小姐,你長得真漂亮!」馬大姊出其不意地湊近鄭皓。
「沒有,沒有!」聲音一出,鄭皓就知道自己洩底了。
「你這麼漂亮的小姐,怎麼聲音卻粗得像男人?」馬大姊冷不防地扯下鄭皓的假髮。
「你做什麼?」鄭皓老羞成怒地回瞪著。
「你是男的!」查爾斯快昏倒了,魚沒偷著,反而惹了一身腥。
「只有你這個色中餓鬼才認不出來。」馬大姊賞了查爾斯響亮的一巴掌,「你看見他的喉結沒!」
鄭皓本能地撫著喉結,但已經來不及了!
「天香,你不是喜歡他嗎?人帶走吧!」馬大姊對那個橫眉豎目的女人使了個眼色。
一群姊妹淘笑成一團,天香卻笑著搖頭說:「怕中看不中用,只能賣屁股。」
「帶回包廂檢查看看不就知道了!」一群姊妹淘起哄著。
可憐的鄭皓不容分說就被;-群女人挾持而去。
在這關係身家「清白」的緊要關頭,鄭皓打算破除不打女人的戒,但他終究沒打,因為他看見馬大姊從腰間掏出一把槍,在查爾斯面前晃呀晃的。
「查爾斯,回頭我再找你算帳!」馬大姊匆匆地留下一個邪惡的笑容。
第五章
被一群女人當成一塊肥肉注視著的滋味真是生不如死,鄭皓卻苦於無脫困之計。
「沒想到是個大帥哥!」
「被天香先訂了去,真掃興!」
「說不定還是童子雞!」
「請你們放尊重點!」鄭皓再也受不了了,「我又不是來賣身的!」
「那你來賣什麼?你說,我全買!」天香快人快語。
「我?」鄭皓一時無語,「你們別開玩笑了,恕不奉陪!」
馬大姊扣了一下扳機,還好沒有子彈,但似笑非笑地說:「你猜下一發有沒有子彈?」
「士可殺,不可辱!」鄭皓平時好說話,被逼急了也是倔脾氣。
那群女人卻放肆地大笑,笑得好像鄭皓是個傻瓜似的。
「你愈有個性,天香就愈喜歡你。」馬大姊打趣說,把槍指著鄭皓說:「過去坐在天香姊的身旁。」
「我有愛滋病。」他是黔驢技窮了。
「我還病滋愛呢!」馬大姊翻了臉,「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大姊!」天香出面護著他,「先聽聽他來這裡做什麼,我很好奇呢!」
「快說!」馬大姊威脅著。
鄭皓不想理會她的威脅,但天香拚命向他使眼色,鄭皓才勉強地說出想替薇薇打聽消息的過程。
「你對那個叫薇薇的女孩可真好。」天香笑說。
「她是你的情人嗎?老實說!」
鄭皓簡單地說了自己和薇薇的關係,但馬大姊不停地追問著到最後,彷彿像是鄭皓在述說自己的苦戀史了。
沒想到那幾個凶戾的女人一時都感動地淚流滿面,彷彿被鄭皓的話牽動內心深處的什麼,相顧淒然。
「想不到這年頭還有你這種癡情的男兒。」
「大姊,為什麼我們都碰不到這種男人?」
「男人老是嫌我兇嫌我醜!」
女人的自憐一發總是不可收拾,只見那群母老虎兩兩成對抱頭痛哭了起來!
鄭皓原本該趁機離去的,可是他突然可憐起眼前這幾個年紀都可以當他媽媽的女人。所以,他只能喃喃地勸說:「不要哭了嘛!」順手拿起桌上的面紙,一人一張。
"小兄弟!」馬大姊如泣如訴地說著生平。她的父親生前是道上的老大,她的丈夫是覬覦她父親的地盤才和她結婚的,原本想加害她霸佔她家的財產,沒想到反而先被仇家給幹了,馬大姊突然成了兩派人馬的老大,但她對江湖之事並不感興趣,把位子讓給有「能力」——最會犯法而不會被捉——的人,但黑道的人依舊敬畏她三分。
她繼承父親和丈夫的財產,頓成富婆,但生活卻有無法彌補的空虛失落。所以她和一批際遇相同的姊妹淘常來這家餐廳,用昂貴的金錢來購買虛偽的愛情。
「你們這群傻女人,那些臭男人除了騙你們錢,是不會關心你們死活的!」鄭皓向天借了膽,脫口而出,講出滿腔義憤。
「可是,我沒有那些甜言蜜語就活不下去,沒了那些,我只是個沒人要的老女人。」
「你們沒有兒子嗎?」
鄭皓就常對缺乏信心的丘希雅說些甜言蜜語,「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媽媽看起來比我國中同學還年輕」,「歐蕾該找媽媽來拍廣告」,「媽媽,我同學說我們站在一起時真像姊弟。」
儘管丘希雅老愛笑他最會灌迷湯、捧人,說得天花亂墜,半點也不真,但眼裡、嘴角盡浮現最迷人的笑意。
一群女人搖了搖頭。
「去孤兒院領養一個,世上無依的小孩太多,而你們也太寂寞!」鄭皓覺得自己愈來愈像鄭磊,有些宗教家的傾向。
馬大姊的眼光突然一亮,看著鄭皓說:「你越看越順我的眼!」
中午時分,實驗室裡又剩下穎穎一個人埋頭苦幹。
畢諾輕手輕腳地潛入,蒙起了她的眼睛,用喬裝的聲音要她猜是誰。
「你進來,我就看見你了。」她用輕快的聲音說著。
畢諾又驚又喜地松一她,扳過了她的身子,直視著她,
「沒騙我?」
「我答應把你放在我心中的第一順位。」她自然而然地說著。
畢諾先是詫異於她的坦率,但他隨即明白,她的眼光太澄沏,她說她把他放在第一順位更是沒有任何弦外之音,只是在踐履一個承諾。
她還不懂情!
「卻連打招呼也不肯?」他用著飛揚的語氣,「看我一眼也不肯?」
內心裡,他是又驚又喜的。
驚的是她像個有無數難纏的、結的謎,喜的是他將會是她生命中情愛的過去、今日、明日!她只屬於他,誰也奪不走!在情愛裡,他和他父親是同頻率的掠奪者和給予者。
遺傳的可怕和可喜有時真叫人不知所措。
「你已經要了我的心,還要我的聲音和眼光?」她有些淘氣地望向他,「那我要留什麼給我的實驗?」
他伸手摩挲她的雙頰,「對你我是不要命的貪婪!」
「放手,放手!你這樣讓我不舒服!」
面對她的指陳,畢諾倏忽地伸出十隻手探她的額,「只是微熱而已,你哪裡不舒服?」
「我全身不舒服!」她以為自己要發脾氣了,差點嚇壞自己。
她還不曾臉紅脖子粗地對人說一句重話呢!
「為什麼?」
「你!」穎穎向後靠在椅子上,防衛地環住自己,「只要你一接近我,我就頭暈、心跳加速、拿身燥熱,什麼都不能思考!」
「你真是可愛。」畢諾因她大膽的剖白而眉開眼笑。
對穎穎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傾心吐訴,只是平凡的實話實說而已,她對那把神秘之火的驟然熄滅感到不可聲喻的失落,但是她更怕那些近似爆炸前刻,深具毀滅力量的肆虐火光。
「對不起!」她一步又一步地往後退著。
「你怕我?」他有些不捨。
「沒有!」她卻把自己退到沒有退路為止。
「我向幾個問題就好。」他曉得如何攻破一個人的心防,但他一向不需如此累,因為他人會自動向他趨近,因為他是光的來源。
但眼前這個女孩卻在閃避他,述說他令她感到不舒服,教他啼笑皆非。
穎穎點了點頭,側睨著他。
「你有沒有遇過讓你心動的男孩子?」
「心動?」
是不是如同鄭皓提到薇薇,媽媽提到畢先生一般?
她不十分清楚戀愛這回事,只恍恍惚惚從鄭皓和媽媽身上看見影子,她單純地想,有一天,她的伴侶會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如同鄭皓和媽媽,她一眼就能認出,眼光也變得如同鄭皓和媽媽一般光亮,和那個男人結婚生子。
是的,她不曾心動,她大力地搖了搖頭。
「你認識不少男性吧?從小到大的求學過程。」畢諾雖然早已察覺出,但由她口中證實,不免依舊震驚。
「直到大學我才和男生同校,之前都念女校,大學裡除了做實驗的男夥伴,沒認識多少男性朋友。」
「那你平常都在做些什麼?」
「做實驗!」她怯怯地笑說:「我父親甚至希望我會得諾貝爾獎呢!真是有些難為情。」
「我知道是誰扼殺你的青春了!」他皺起了眉。
「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她笑道。
「傻瓜,傻穎穎!」畢諾還是忍不住伸手撫著她的臉龐,這次她沒躲。
「你的眼神為什麼這麼哀傷?」她伸手想觸他的眉、他的眼,卻又覺不妥地縮回手。
「你不是想碰碰我嗎?」他捉回她退縮的手,送上他的輪廓,任她探索。
「好癢,好癢!」她吃吃地笑著,笑走了所有戒心。
「為什麼不答應和我出遊?」
她機伶地縮回手,有意避開地說:「新的配方我配好了,拿給你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