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莫雪兒
他的情緒波動全看在小嬌眼裡,讓她心中一酸,只得找借口退了下去。
「外面艷陽高照,中暑了啦!」雪娃曬得臉紅通通,才進門就大搖大擺的坐在椅上,還連倒三大杯茶水一仰而盡。
「身體不舒服嗎?」清儒劍眉微蹙,絲毫未發覺自己話裡流露太多不捨。
雪娃尷尬的嘟著俏唇,「沒啦,發發牢騷罷了!」
後腳剛進門的紹寒聽到此話,不甘示弱的回嘴,「哼,還敢發牢騷,也不想想是誰像塊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開,可不是我逼妳去打探消息的!」
「知道啦,都是我不聽老人言,所以活該倒楣。」她刻意將老人兩字說了重些。
「哼,知道就好!」轉念想想,這才不平的嚷嚷:「喂,妳拐彎罵我老啊!看我英俊瀟灑、英氣逼人,哪像老人!」
雪娃一派純真,大發慈悲的提點他,「你忘了說英年早逝、英雄氣短。」
「別鬧了!」清儒突然微慍的出聲制止,「正事辦妥了嗎?」
一方面的確是為了大事考量,但絕大部分原因是他實在無法忍受看著他們兩人鬥嘴的情形,這會讓他想起小嬌所說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不知怎麼,一想起這句話,他心中總像壓塊大石,萬般不痛快!
紹寒首度見到大哥這般模樣,瞧瞧雪娃又望望大哥,倒也明白了幾分。為了怕被無辜牽連,他只得收斂起嘴角的笑意,緩緩說出此行的收穫。
「大哥,我照你的吩咐查訪了鎮上的珠寶店、胭脂行、布坊,發現他們的老主顧均是吳府、潘府及林府三府的女眷,而且往往某一位夫人買了一樣東西,另兩家的女眷也會不甘示弱的爭買數倍以上的物品互別苗頭。」
雪娃托著腮,小聲罵了句:「真是一群笨女人!」
清儒知道她一改平日大剌剌的本性是方才被他難得微怒的口吻嚇到,現在才不敢發表意見怕打擾了他們。即使明白白己太小題大作了些,但又不知該如何才能打破僵局,讓雪娃自在一如往常。
「還有,我問了鎮上人對知府吳易風、中書舍人潘良貴及御史林賢奇三人的觀感,得到的結果卻是一面倒的唾棄吳易風、林賢奇是貪官;讚歎潘良貴是大善人、活菩薩,賑災濟糧不算,平日的造橋鋪路、廣修廟堂更是不遺餘力、樣樣盡心周全。」紹寒沉吟了會兒,「潘良貴從小家貧,苦讀多年才當上中書舍人,辭官回鄉後又樂善好施。我想,他不會是蒙面大盜下手的對象。」
聽完紹寒的描述,清儒及雪娃異口同聲說了句:「奇怪……」
咦,真巧!兩人驚訝的對望。
方纔還在想該如何化解她的不自在,這下倒好!清儒順水推舟地將發言權讓給雪娃。
雪娃倒也落落大方說道:「珠寶、胭脂、布匹,這些東西的單價少說也要十兩以上,能因不服輸而花數倍的價錢更是奢侈過了頭。若是家貧出身又是清白為官,又怎有餘錢任家人這般揮霍?我倒認為潘良貴只是偽善,目的是為了求利更想留好名。」
一模一樣!她與自己的疑慮一模一樣!清儒實在訝異,沒想到雪娃竟與他這麼相契!更沒想到一個入世未深的千金小姐能思考到這一層面,簡直不可思議!
「雪娃,妳確實聰明!」
「呃……師父,不是我聰明。」雪娃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在我那個年代,十之八九都是這種官員,所以瞧多見多,不算什麼。」
又胡言亂語,什麼這年代、那年代的!紹寒毫不客氣的拿扇子敲她頭。
「師父……」雪娃故意裝出受虐的模樣躲到清儒身後。
而清儒也不負她所望的威嚴喝阻紹寒的舉動。
「寒弟,別鬧了。待會兒立即飛鴿傳書給京城李大人,請他幫忙查查潘良貴這號人物。在還沒收到回音前,我們勢必得辛苦些,夜裡巡視三家,以防蒙面大盜行動。」
「是,大哥。」紹寒硬是將怒氣嚥下去,還不斷催眠自己,雪娃絕不是那種落井下石還對他扮鬼臉的人,是他眼花看錯了。
等送完信後,清儒依每日行程,到院裡練劍去了。
趁屋裡只剩她及紹寒時,雪娃這才說出深埋已久的疑惑:「師父一向都這麼壓抑自己情緒嗎?」
「壓抑?」頭一遭聽到有人這麼形容他大哥,讓紹寒差點失笑,「或許吧,但我覺得也許大哥天生就是一副死人臉,沒有七情六慾,要他有情緒簡直比登天還難。」他故意違背良心這麼回答。
「我倒覺得師父的冷峻是對外的保護色,他逼自己以旁觀者的態度看待世俗,既是旁觀,自然不論周圍發生什麼事,都與他無關。這樣,師父就能不夾雜任何的情感,只是專注、冷靜的解決事情。等到哪天出現一個能夠左右他情緒的人,他就無法再以旁觀的角度去看事情,所以那時,他會有怒、有笑、有擔心、害怕等等的情緒。」
至此,紹寒終於真心讚歎她的觀察入微,「想不到妳認識大哥不久,但已將他的個性看得十分透徹。」
「因為我也是屬於這一類型的人,還有你也是一樣,不同的是,我們是以笑當作掩飾內在自我的保護色。像你,整日笑笑的,看來無大害,但笑容之下才是真正的你,而且那才是『笑修羅』這個稱號的真正由來吧?」
紹寒激賞的點點頭,「我認為那個能左右我大哥情緒的人已經出現了。能不能請妳這麼聰慧的女子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雪娃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心虛了起來,她乾笑兩聲,「哈哈,我怎麼會知道是誰?我去看你大哥練劍!」她一溜煙就跑了。
紹寒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笑道:「現在妳躲得掉,但我不相信妳能躲一輩子。」
方才雪娃忘了說一件事,他大哥的確是以旁觀者的態度待事,但若是遇到一個能引起他內在情感的人,那便是波濤洶湧如滔滔大浪。
只是問題在於他大哥未曾遇過這種狀況,現在他懂自己的心在想什麼嗎?他瞭解自己對雪娃是特別的嗎?他知道這種特別的情感是什麼嗎?
☆☆☆
庭院中飛舞的蝴蝶,像是嬉戲般的穿梭在片片落葉之中。
季節為夏,自然不會出現落葉漫天的景況,這種怪異景況當是人為──而此人正是在綠葉包圍下的白清儒。
雪娃最喜歡看他舞劍,因為他的劍數勁力十足而不凶狠,敏捷卻又招招穩健,在他週遭的空氣彷彿靜止一般,充滿著閒適的氣息。
「好厲害!」不論看多少次,雪娃仍會情不自禁的喝釆。
清儒深提一口氣,將氣血歸回丹田,這才將劍收回腰間。「外頭很熱,妳怎麼不在屋裡休息?」
雪娃拍拍一顆大石頭,不淑女的坐了下來。「我想看你舞劍。」
清儒挑了另一顆石頭,隨她坐了下來。「妳有心事?」
哇!他會讀心術啊?雪娃吃驚的望著他。
「我不會讀心術,但我是從妳的眼神中看出的。」雪娃的眼神太單純,讓人一眼就可以看透。
難不成她把剛剛心裡想的話全說了出來?
「的確是妳自己說的。」清儒再度解答。
雪娃尷尬的垂首。哪有人像她這樣想什麼就說什麼,完全沒有經過大腦。
「看眼神真的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心嗎?」雪娃反而提出問題。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的。」
雪娃望著他深邃的眸子,但那一雙眸子仍像是無底的黑洞,看不出什麼端倪。「你就不行。」
她能左右他的情緒,卻無法從眼中得知他的感情,那麼是他太壓抑,或是她在他心中的地位還不夠?
「雪娃,妳神遊太虛了?」清儒出聲喚著,「有什麼心事?」
這次,她以手捂著嘴,預防一些不該說的話脫口而出。
總不能說她是因為紹寒的那些話而心煩意亂吧?清儒待她是特別的,可那真算是愛嗎?就算是愛,那她這個二十一世紀的人又怎能回應?即使她心動又如何?
「沒事啦!」她否認。要猜測就讓他去猜測吧!
雖然清儒壓根不信她沒事,但當局者都這麼說了,他這個旁觀者又能如何?只是他以為雪娃心裡有事都會告訴他的……現在她不說,他心裡那份悵然若失的感覺是什麼?他不清楚……
雪娃愛不釋手的摸摸佩在他腰間的劍柄。因為劍柄本身是以天山白玉石製成,在白天看來更顯得耀眼。
「師父,從上回的西瓜拳後,你就沒教過我武功,那我到什麼時候才能持劍當個俠女啊?」
「好,今天我再教妳一套武功。」
雪娃興奮的要求道:「那我能不能學草上飛、水上飄、點穴、輕功,還有龜息大法?」她念了一串武功的名稱,前幾項清儒還聽得懂,但最後一項……
「何謂龜息大法?」
雪娃白了他一眼,連龜息大法都不懂!
「龜息大法就是一種呼吸、脈搏都可以停止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