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莫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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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一到,全鎮均進入安詳的夢鄉,連看門狗也收起白日的張牙舞爪、跋扈囂張,乖巧地蜷縮在樑柱底下,享受此刻的寧靜。
霎時,有個黑影快速的在屋簷間行走,他借力使力踏著磚瓦騰空飛躍,可見內功之高乘,並非泛泛之輩。
他翻轉一圈從屋頂躍下,依然是無聲無息,連敏銳的看門狗都未察覺有生人入侵。他動作快速地從半掩著的窗飛進屋內。
屋裡極盡奢侈之能事,桌椅是用紫檀香木鏤空雕刻而成,床上帷帳是以胡國特產的天玉絲製成,大概有十尺之餘。需知,一尺的天玉絲已是高價,因為它等於四年為官者不吃不喝所攢下的俸祿。李若希為官不過三年,居然能買下十餘尺的天玉絲,由此可見他貪污的程度。
黑影人先點了李若希的昏穴,讓他睡得更沉,別礙了他的事。之後,他拿著個大布袋,開始大肆搜括櫃裡的珍珠、瑪瑙、金條。
「這麼少?」黑衣人皺眉。櫃裡的貴重物品竟裝不滿半個布袋?這與他的預料顯然有很大的出入。
他瞄一眼床上,這才發現,除了李若希的枕頭下藏著一袋東西以外,床鋪內側也塞滿了大小不一的包袱。
「難不成你有抱著珍寶睡覺的習慣?」他揣測著打開其中一個包袱,果然裡面裝的都是夜明珠、天龍翡翠、化天石……種類繁多的珍寶,令人眼花撩亂。
黑影人瞠目結舌的望著這些包袱,嘴角浮現一絲冷笑,「你真是我見過最貪的貪官。」
他將包袱內的東西全倒進大布袋裡,再將大布袋綁於自己身上,「這些東西有我幫你花用,你安心去吧!」他從袖裡拿出毒針,準備置李若希於死地。
從窗外飛入一個人,動作迅速的打落他的毒針。
因為在房間過招實在綁手縛腳,無法發揮太多的實力,所以黑影人又從窗外飛了出去。
那個人也追了出去。兩人先後飛至屋簷上。
「玉面公子,好久不見,近來可好?」黑影人輕哼一聲。
清儒反問:「蒙面大盜,今日收穫如何?」
「你真是難纏。」蒙面大盜怒道。但只是瞬間,他居然笑開了,「我們談筆買賣如何?」
「喔?」
雖然清儒只是輕輕應了聲,不過,蒙面大盜很高興的繼續說:「你們一路追捕我到這兒,我想大家都累了,乾脆我吃虧些,與你們兩人聯手,至於到手的錢就四、六分帳,自然是你們六、我四。你覺得如何?」
「不如何。」清儒依舊是一副讀不出喜怒哀樂的表情。
蒙面大盜看看四周,「怎麼不見笑修羅?說不定他很贊同我這個提議。」
他早該知道,玉面公子若是這麼輕易被說服,他何足配得起江湖俠客之名?
可玉面公子與他的武功不相上下,若真要打了起來,他的勝算不過是五成。何況現在他背著數十斤重的寶物,若是無法速戰速決,長時間的打鬥對他而言更是不利;要是教他放棄寶物,他又怎能甘心?
想必玉面公子就是知道這一點,所以當他在偷東西時,他並不出面制止,等到他想要殺李若希時,他才出現。
好啊,玉面公子果然想得透徹。他無預警的射出毒針。
清儒神色自若的躲過。
「你的武功不僅如此。」清儒想逼他過招。
但蒙面大盜早料到他的意思,所以他丟下一顆煙霧彈。
「小小煙霧彈,能奈我何?」清儒不禁詫異,蒙面大盜怎會用如此不入流的把戲?這小小煙霧根本阻止不了他,因為他已練就一身可以在霧中看物的本事,若是蒙面大盜妄想用這招遁逃,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蒙面大盜冷笑兩聲,「我知道煙霧彈對你而言不算什麼。但是你看清楚,這真是煙霧彈嗎?」
一陣叫囂聲傳來,「救命!失火了!」李府的家丁連衣服都還沒穿好,個個扯開喉嚨大喊。
「這不是煙霧彈而是火藥。」蒙面大盜說出了真相。
「傷及無辜不是你的行事作風。」清儒不疾不徐的點出他的破綻。因為他向來只殺貪官,從不遷怒於貪官之妻兒及下人。
「你對我瞭解得還真透徹。不過,我剛才的火藥是丟進李若希的房間之中。你應該沒忘,我早已點了李若希的昏穴,而他的夫人恰巧到觀音寺上香去了,三日之後才會回來,所以要死也只會死李若希一個人而已。」
「你!」這招夠狠!
「若無高手幫他解穴,我看李若希必死無疑。」一轉身,蒙面大盜身手敏捷的逃跑,只留下一串狂笑。
雖然李若希是貪官,但總是一條人命,他無法置之不理。
眼看著火勢愈來愈烈,清儒為了救人,只得任由他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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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涼風襲來,帶走夏日悶熱的煩躁,卻帶走不了紹寒心中的怒氣。
「蒙面大盜實在卑鄙!他早料到你會出手救李若希,這樣他就有時間逃走了。」紹寒忿忿不平。雖然「『兵不厭詐』這個道理他懂,但他就是嚥不下這口氣!
「這次讓他逃了,下次他會更加小心翼翼,想逮到他恐怕不是件輕易的事。」清儒雲淡風清的自若態度一點都看不出擔心的神情。
雖然他總是維持一百零一號表情,令人讀不出他是憤怒還是擔憂,但紹寒畢竟是他的好兄弟,稍稍一想,也就瞭解了七、八分。
「大哥,你是不是認為湯村鎮雖是個富庶之地,但蒙面大盜並非短視之人,所以他會另起爐灶也不願再冒風險與咱們正面交手?」
清儒點頭,眼中似乎流露出一絲讚賞,但只有瞬間。
「所以大哥的意思是?」雖是問句,但他心中已有腹案。
清儒輕啜一口茶,「如你所想,咱們又該上路了。」
紹寒起身,頗為不滿地埋怨道:「真可惜,人家還滿喜歡待在古府的呢!」
清儒凝望他,一時無語。
如今江湖動盪、百姓不安,以鋤強扶弱為己任的他們又怎能過度眷戀安逸的家居生活?
「大哥,那你的小徒弟怎麼辦?」
雪娃?對啊,他現在可是人家的師父呢!昨天才被尊以師禮,怕日後也沒機緣能教她一招半式的,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但前途凶險,實在不宜帶她上路。
「別跟她說我們要離開的事。此去餐風宿露,她是千金之軀,不好帶她上路。」
「嗯,小弟就遵照大哥的意思。」紹寒瞅著他,一副看好戲的語調戲謔道:「話說回來,大哥對雪娃還真照顧呢!」
「這是當然。」清儒一派坦率,「因為她是世伯之女。」
「然後呢?」相較清儒的坦蕩,紹寒卻是張大雙眼,臉上明擺著兩大字──「不信」。
清儒斜睨他一眼,「寒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個道理你不該不知。」
什麼啊,這跟雪娃有什麼關係?紹寒不解的點頭。
「想必你日子過得太安逸,已與街坊那些三姑六婆成為莫逆之交了吧?」
紹寒偏著頭想了一會兒,這才不甘心的嚷嚷:「大哥,你居然拐彎抹角罵我愛嚼舌根!」他促狹的學孩童語氣鬧著說:「既然你認為我是這種人,那好,我現在就去跟雪娃說我們即將遠行的事!」
「寒弟。」清儒哭笑不得的搖搖頭。這小子怎麼愛玩愛鬧的個性從沒變過一絲一毫?
紹寒轉身作勢欲往竹園的方向去;哪知一轉身就瞧見雪娃那張獨一無二的「大笑臉」,害他驚得以高八度的嗓音發問:「雪娃,妳什麼時候來的?」
「我剛來沒多久。」
清儒不安的又問:「妳有聽到什麼嗎?」
「沒有啊,我什麼都沒聽到。」圓眸輕轉,自是一番嬌俏純真模樣。
幸好。清儒總算放下心,要不,依這些天的觀察,她還真有可能會想盡各種方法與他們同行。
「喂,師父,回神啊!」雪娃伸出五指在清儒面前晃啊晃。「別忘了,你要教我練武。」
想想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相見,憑她好打抱不平的俠義仁心看來,學習武功倒也是刻不容緩之事。
清儒應允,當下教了雪娃數招太極拳中以柔克剛、以力使力的招式。
兩人合練了一個時辰後,雪娃竟大言不慚的要求紹寒當壞人,與她來場公平決鬥。
「看我的西瓜拳。」
「什麼西瓜拳?」
「喂,哪有打架打到一半還問招式名稱的啊?」
「說一下啦!」
「好吧,怕你死得不明不白,我就好心告訴你,太極拳中不是有畫圓切半推向左右各一嗎?這不就像是在分西瓜,一半給你、一半給我嗎?」
「啥?哈哈哈!」
「笑什麼,看招!」
雖然雪娃的武功底子不深,但聽她那些稀奇古怪的對話倒是可讓敵人分心不少,甚至武功招式漏洞百出。
在旁觀戰的清儒聽到雪娃如此命名自己所傳授的太極功夫,笑意再度溢滿他的雙眸,且連嘴角都不自覺的微微揚起。
唉,為何他有種不願與雪娃這個鬼靈精分開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