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茉曦
就這樣,每到午夜時分,便會見到一抹日益消瘦的身影遊蕩在王府後隅,誰見了那枯槁的形容,都會暗歎三分。
淑姊兒的勸告,只會惹來言曦的淚水,白日,她將自己關在房內,不言不笑;夜晚,則像只孤魂飄蕩到他窗前,是寡廉鮮恥也好,是自作多情也罷,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啊!
可他開始逃避了,從視而不見到避而不歸,她已經好久沒看到他了,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她的心就像被挖空了一樣難受。
他真這麼厭惡她嗎?難道非要她死才能解脫嗎?她殘存的勇氣已不夠支撐她的愛情了。
就在樊言曦怔忡的當兒,門被人一腳踹了開,天上的月光照向抬起頭的她。
「把她抓起來。」為首的男人蒙著頭巾。
門外立即擁進兩名高大的男人,強行架起了她。
言曦沒有任何的反抗,她空白的臉龐沒有任何的懼意,只是呆愣。
「妳不怕?」為首的男人,顯然訝異於她的平靜。
她搖頭,生既無歡,死又有何懼?也許,這是一條很好的出路也不一定。
「真不愧是十四王爺認的義妹。」男人的聲音裡有一絲的欣賞。「可惜,我還是得抓走妳,妳這個人質太重要了。」
「最近,妳義兄的影子殺手殺了我們不少大將,這口怨氣,我們準備拿妳來填補,就看妳的王爺哥哥有無誠意,願不願意用那名影子殺手來換妳回去了?」男子眉目猙獰,有一股凶狠的殺氣。
言曦心中一抽,她蹙起了眉。不,她寧願死也不要成為他的包袱。
「別說了,趁人沒回來前,趕快離開。」為首的男人使了個眼色,架著她的兩名男人隨即押起了她,足尖一點,消失在黑夜中。
言曦回頭望了官剎的院落最後一眼。你放心,我不會牽絆你,這是我唯一能夠做到的事。
她綻出一朵最淒美動人的笑花,輕閉上眼,為他,即使是死,她也無憾。
第四章
言曦被抓走已經三天了。
王府方面派出了眾多的人力尋找,可總徒勞無功,整個人像是消失了一樣。
坐在屋裡的官剎移開目光,但不一會兒還是回到門口的方向,彷彿下一刻,那裡就會有個笑顏女子出現。
沉重的不安,像轟隆的瀑布嘩然而下,直湧向他,胸口有一股酸氣不斷竄起,使得官剎的臉色比天上的烏雲還暗沈三分。
她究竟該死的跑到哪裡去了?他心浮氣躁,低聲詛咒,這些日子,他不斷地抗拒她、毀滅有關她的記憶,可在她真的如他所願消失不見之際,他卻該死的焦躁不安。
你趕不走我,即使是死,我也不離開我愛的那個男人……
他突然想起她說過的話,心口一緊,像有事即將發生了。
忽然,一陣哭聲響徹雲霄──
官剎像被定住了般,僵直不動,所有的理智被撕碎了,他的紅眼茫然而慌亂,誰在哭?!他跳了起來,不安的暴風雨不斷地在胸口間氾濫。
又是一陣哀慟的哭聲,他猛地奪門而出,壓在心口上的絕望快把他逼瘋了。
看到所有人圍在湖泊旁,他莫名一陣心慌。
那是誰?躺在湖泊邊的人是誰?他全身的血液逆流,心好像被刀劃開般,痛苦地抽痛。
不是她,絕對不是她!他飛快衝上前,焦灼的眼越來越模糊。
週遭,很多人在哭,有男有女,他的胸口狠狠地抽痛,一股沈淪的無力感在他的胸口間奔竄,他跪在濕地上,雙手顫抖地抱起地上的屍體。
「妳不是言曦,妳絕對不是言曦!」他瞪著被水泡得模糊不清的臉龐,拒絕相信她就是言曦。
嗚,又是一聲悲切的哭聲脫口而出。「你們哭什麼?她不是言曦。」他抬起頭,燒紅的眼瞪著所有的人。
這時,她頸上的鏈子忽然斷裂,綠澄澄的玉珮滾落到官剎的腳旁。
官剎顫著手拾起了那塊玉珮,燒灼的眼幾乎將玉珮上的字燒穿──「言曦」!
「不!」他朝天怒吼,吼聲像哀似怒,被冬日的寒風一卷,破碎成幽幽切切的低鳴。
她死了!你再也不會被左右情緒了,沒有人是你的弱點,官剎,你該笑,你該大聲的笑才對!
他笑了,笑得令人心酸,笑得令人不忍卒睹。「上天,你在懲罰我嗎?」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肝腸斷啊!
「我只要妳離開,即使恨我一輩子也沒關係,但我不要妳死啊!妳醒來,不准用冷冰冰的臉龐面對我!」他像發狂般地搖著她的屍體,但沒有她存在的空氣中,只剩自己如野獸的哀號陪伴著他。
你趕不走我,即使是死,我也不離開我愛的那個男人……
「妳選擇這種方式懲罰我,是想絞碎我的心嗎?妳做到了,妳真的做到了。」他閉上了眼,懊悔莫及,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想為她報仇嗎?」十四王爺已來到他身後。
官剎睜開眼,倏地回頭,一雙眼同時出現兇猛的殘暴和痛不欲生的傷痛。
他骨子裡已被徹底激起凶殘,殘暴的臉龐只剩下殺戮。
失去了言曦,連帶地他已不再有心,此後他將像只噬血的鬼獸,一見到獵物,便直嚷著殺、殺、殺!
五年後
熊熊火焰張著血盆大口威脅著要吞沒黑暗的天空。
堅固的屋子被它燒成了灰,來不及逃出的人悉歸塵土,深夜的淒厲叫聲,已不屬於正常人,反更似於無間地獄所傳來的鬼哭神號。
沒有人敢靠近那棟被火焰佔據的樓宇,除了怕被奔騰的熱氣燙著,更駭於裡頭傳出的哭叫聲。
男人的眼直盯著火焰的殺人之舞,被火光映亮的俊美臉龐,帶著殘忍的殺意,火是炙熱的,但他的眼卻冷得像冰,殺人非但不能減去他心裡頭的恨意,反而更驅使他殺更多的人。
所有叛賊亂黨的魂魄,都將成為言曦的祭品,他嗜血的紅眼,唯一的情緒是恨,唯有殺人才能讓他心中的仇恨找到出口。
「官剎大人,我們捉到了幾名活口。」
「殺!」
「是。」
好不容易逃過了火劫,卻躲不過刀禍,暗夜中,又有幾道淒涼的慘叫聲劃過天際。
天上有月,但顯得黯淡,不忍見這血腥的人間煉獄啊!
官剎仰起頭,對著月邪氣地輕笑,彷彿在譏笑這天地鬼神間,無人能阻止他手造血腥,他的命早賣給了閻王,如果索取每條性命的代價,是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他也不在乎,在失去言曦的那一天,他早不想獨活了!
「紅眼羅剎,納命來!」兩名聞訊趕來救急的黑衣人,在瞬間發動攻擊。
官剎輕而易舉地避開直刺向他的刀劍。「殺不死我,就該你們死!」他輕扯嘴角,紅艷的眼中所披露的是即將到來的血腥殺戮。
黑衣人手裡的大刀竟微微地顫抖著,明明是天寒地凍,但冷汗卻不停地從額頭上冒出,死亡近了,他們二人從不曾這麼近地與死亡相對,敢前來刺殺紅眼羅剎,本就抱著必死的決心,但一對上那雙全然不具人性的紅眼時,他們恍如置身於最陰暗血腥的地獄內,再也翻不了身。
喀!喀!官剎身形一閃,攫住了兩人,他們還來不及感受痛楚,便斷了氣,身體以不可思議的姿勢被折成兩半,拋在地上。
血,沿著官剎的手沒入地,他的掌內全是溫熱的血,體內的溫度在殺人的瞬間漲高,渾身的血液好似要破體而出。
「官剎大人,我們捉到一名試圖救火的女人。」
胸口的煩躁燒得他幾要發狂,官剎轉過身,紅眼在黑暗中像是噬血的野獸,發出了妖異的紅光,他的神情已全然不具人性。
他猛地伸出手,扼住了那女人的頸子,手正要收緊之際,紅眼卻倏地大睜,這張臉,教他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
他猛地收回掌,臉上陰晴不定。
女子眨了眨眼,踉蹌地退了數步,她努力地去掉眼中因呼吸急促而升起的濕意,直到一道銳利的目光讓她僵硬地停止了動作。
「妳是誰?」官剎過於嚴厲的聲音壓抑著層層的情緒,但那雙眼卻似乎不如先前那般冷情,他仔細一一巡視那眉、那眼、那唇,像要烙在眼底般。
「一個想殺你的人。」女子抬起頭,黑亮的雙眼燃著深切的恨意,她無數的弟兄就是死在這個男人的手裡。
「不得對官剎大人無禮。」一旁的手下見狀,連忙斥道。
「滾開!」官剎頭也不回,目光緊緊鎖著他要的獵物。
女子彎彎的眉蹙得好緊,直直地望進他過於炙熱的眸光,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攫住她,不是恨,而是一種更強烈的情緒在擠壓著她的心口,她瞪著他,直覺想要逃離。
官剎看出了她的意圖,手迅速地攫住她的腰,將她帶進懷中。
被他抱在懷裡的女子冷著臉,憎惡地瞪著他。「放開我!」她寧願死,也不接受這魔頭的侮辱。
響應她的,是一聲衣衫被撕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