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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文 / 茉曦

    傅斯闊和冷卻悠半抱半扶著澤原拓北往他的車子移動。途中,澤原拓北的眼睫稍微抬起了一下,隨即又累得合上,只是手更加地緊緊顫握住她。

    「我載你們到『以仁醫院』,我有一個朋友在那裡工作。」為了顧及到澤原拓北的傷勢,傅斯闊的車子開得極為緩慢小心。

    冷卻悠從未這麼仔細地瞧著澤原拓北,枕在她膝上的黑色頭顱,雖然臉上滿是血污,可是仍不能掩住他俊美的輪廓。

    她拿起手帕細細地將他臉上的血漬擦掉,指尖輕觸過他溫熱的臉龐,她的臉竟不可抑止地燒紅。

    「我的車子上有水,你要不要餵他喝一點?」傅斯闊拿出車上的礦泉水,遞給在後座的她。

    冷卻悠把瓶塞旋開,移近他的嘴邊,可是流進的水少,溢出來的水卻打濕了她的衣服。

    傅斯闊透過後照鏡,將一切都看在眼裡。「悠,救人的時候,不用考慮到世俗的禮法,你慢慢喂,我先打個電話聯絡我那個朋友。」

    傅斯闊按下前後座中間的黑色隔板,將悠和澤原拓北隔絕到屬於他們私人的世界。

    冷卻悠粉臉脹紅,拿著水的手微微抖動,差點灑了出來,雖然澤原拓北的眼睛未曾張開過,可冷卻悠仍害怕自己如雷的心跳聲,傳進了他的耳中。

    她將水含在口中,慢慢地俯向他的臉龐,他熾熱的呼吸撲向她的嘴唇,讓她的血液直衝到臉上,將口中的水哺喂到他乾渴的口裡後,她羞怯地看著他被水滋潤過的薄唇。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靠近他的唇,薄薄軟軟的觸感,像朵冰涼的雲,她口乾舌燥地舔了舔自己的唇,不由自主地拿起手中的水往嘴裡灌。

    「水……」澤原拓北嘗到了水的清涼,囈語著他的需要。

    冷卻悠又含了一口水,湊近他的嘴唇,他溫順地張口,接收一點一滴的清涼,他們四唇相接,交換著彼此的氣息。

    她幾乎被他猛烈的吸吮給奪了呼吸,冰涼的水已經消失,剩下的只有他們兩人唇齒間的熱力。

    澤原拓北仍處於昏迷中,惟有急切的唇舌甦醒著,她口中的芳香是他朝思暮想的味道,即使此刻的他腦中毫無意識,但是感官的唇舌早已用力地廝磨著想望已久的舌。

    「我愛你!」沙啞但肯定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冷卻悠一窒,驚懼地想逃開,但他的手始終牢牢地握住她。

    她沒有愛人的權利,愛上她的人終究要以悲劇收場。她憐惜地撫上他的臉,為了她,他已經遍體鱗傷,這樣還不夠嗎?

    不,她不願意看到他為了自己再受到傷害,真的,一次就夠了,她明瞭他的心,可是她不能要,也不敢要,怕要了這顆心,就得失去他。

    她無法再承受這種錐心泣血的痛。

    第七章

    他們的車子到達醫院時,就有一架擔架和一位醫生等待著他們,顯然傅斯闊的朋友已作了最好的安排。

    冷卻悠隨躺著的澤原拓北一同進了醫院的病房,這病房除有一張病床,還有電視、電冰箱等設備,儼然就像一個小型的套房。

    和朋友打過招呼的傅斯闊,也來到了澤原拓北的病房。

    外科大夫和護士正為他身上的傷做著消毒包紮的工作。「我們必須為他全身做一次精密的檢查,觀察他的骨骼是否有受到損傷。」醫生朝護士點了一下頭。

    「請你們兩位先等一下,我們得推病人去檢查。」護士和醫生又將澤原拓北給推走了。

    「悠,你睡一升秒,我幫你守著。」她眼下的陰影,映照出她的疲憊,不管發生什麼事,這會兒也該休息一下了。

    冷卻悠順從地趴在桌子上,可怎麼也睡不著,她的心亂得厲害,房間裡的消毒氣味拉扯著她的神經。

    她抬起頭,支著腮,眼中毫無睡意,只有茫然的空洞。

    「睡不著,願不願意和我說說話?」傅斯闊看出她的迷惑,開口問道。

    「談什麼?」冷卻悠將目光移向他。

    「談你對澤原先生的感覺。」傅斯闊的一句話,硬生生地將她從茫然中震醒。

    「我對他沒有什麼感覺。」冷卻悠淡淡地扯著嘴角,心深處卻波濤洶湧。

    「別口非心是。」傅斯闊壓根兒就不相信她,要是她真的對澤原沒感覺,她的臉上不會有掩飾不住的脆弱。

    「我沒有!」她急急地辯駁,卻在接觸他瞭然的目光時,心虛地把臉別開。

    「那你臉上的淚痕是為了誰?悠,別再封閉自己的心,沒有人能在無愛的世界上獨自存活。」

    「我是個被詛咒的人,任何愛我的人都會受到傷害,你說我能怎麼辦?」她幽幽地說完後,綻出一朵苦澀的微笑。

    「不會有人因為你的愛而受傷,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測,你不試試,怎會知道?」傅斯闊始終不明白悠為何一再排拒他人,因為愛她而受傷,這理由太荒謬了。

    「有的,爸爸為了救我被車壓死,哥哥為了救我被大水沖走,甚至連屍體都找不到,媽媽為了來英國看我,而搭上死亡班機。你說,難道這一切都不該怪我嗎?要是沒有我,他們一個個都不會從世界上消失,都是因為我……」她將臉埋進手掌裡輕聲啜泣。

    「你知道嗎?每次半夜我總是被噩夢給驚醒,我肩上背負的十字架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為什麼當初死的不是我,為什麼不是我……」冷卻悠一鼓作氣地喊完,這些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夢魘,像座聳立的冰山時時戳刺著她,讓她溫熱的心慢慢轉涼,變為冷漠。

    她拉住他的衣袖,認真地問著傅斯闊,絕望的大眼滿是淒然,痛苦。

    「悠,那不是你的錯,你為什麼要把這些莫須有的罪名擔在自己身上,今天換作你看見親人有危難時,我相信你也會奮不顧身地挺身相救,這是人之常情,非是你的過錯。至於你母親的死,你也要擔在身上,這實在太離譜了。」傅斯闊拍拍她瘦削的背,她肩上所背負的重擔該卸了下來。

    「悠,你睜開眼睛,愛你甚於性命的每個人,他們實在不需要你不必要的自責。」

    「是嗎?」冷卻悠睜著恍惚的眸子。

    「相信我,澤原拓北他如果真的愛你,會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給他一次機會好嗎?不要再抗拒你愛他的這份事實了。」傅斯闊幫著澤原拓北再三保證,看樣子他得找時間和澤原拓北好好溝通一下。

    她的心在澤原拓北單身前來的那一瞬間,便已纏落在他所佈置的情網裡了。

    「可是……」已經將冰霜溶解的冷卻悠,她的心就像個脆弱的瓷器一碰就碎。

    「別可是了,澤原拓北狂傲得很,倒是你現在應該好好想個辦法馴服他才是!」傅斯闊迫不及待地想到狂妄的澤原拓北化為繞指柔的模樣。

    掃落冰霜的嬌俏臉上,儘是女人的羞怯,絕美的臉龐不再冰凍,而是等人呵護的柔弱。

    澤原拓北的長睫眨了一下,隨即皺緊了濃眉,幾天的昏迷,他的身子僵硬酸痛,強烈的光線下他的眼睛又合上了。

    「光……」沙啞的聲音驚醒淺睡的冷卻悠。

    微顫的睫毛,昭告著他已經醒來的事實,冷卻悠俯近他,想聽清楚他模糊的語音。

    澤原拓北想抬起手遮住光線,卻發現手怎麼也使不上力,他咕噥地咒罵著這具彷彿不是他身體的軀殼。

    冷卻悠聽到的就是他的咒罵,她呆楞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漾出了一朵清淺的笑。

    這壞脾氣的男人!

    她站起身走到窗戶旁,將窗簾整個拉上,室內立刻由灼熱的紅光換上暈黃的溫和光輝。

    她還未走到病床,就迎見他黑亮的兩到視線,像黑暗中迎接飛機降落的兩線火炬。

    他們的視線交會在一起,直望進彼此靈魂的最深處,他的黑眸愈發晶亮,只因她臉上的不再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了。

    澤原拓北掙扎地想要爬起,可纏在胸膛上的繃帶和背脊的疼痛,卻讓他痛得直吸氣。

    冷卻悠急忙地過去扶住他。「別使力,血會滲出來。」黑柔的髮絲拂上他的胸前。

    澤原拓北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他的兩眼閃著火花,大手承接住她黑柔的髮絲。

    他看著盈滿雙手的烏絲,這是夢嗎?他抬起頭看著她,她從不主動接近他的,更遑論讓她的髮絲纏繞在他的手。

    冷卻悠的臉灑上一層紅紗,她還初嫩得不知如何應付他灼熱的眼神。

    「悠,我愛你,我愛你愛到發狂!」這些話,原想回到日本時才告訴她,可是澤原拓北再也鎖不住他急切的愛意。

    他昏迷時,腦海裡惦記的就是這張容顏。他愛她眉間的倔,也愛她甩落的冷,更愛她整個人散發的冰艷。

    冷卻悠沒想到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是——

    她顫抖的唇無聲地問道:「為什麼?」

    已稍微恢復力氣的他,輕柔地將她攬坐在他的床邊。「因為上天造了你,必定還造了一個深愛你的我,我從茫茫的人世間尋到了你,便不願再放手,我愛你。」澤原拓北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撼動著冷卻悠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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