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茉曦
「你臉上的表情比凶他還可怖。」他譏誚地撇嘴。
「哼。」他自己的表情又有多好?她不以為然地別過頭。
「走了,出去吃早粥。」他打開門,迎進一大片金黃色的陽光。
「我不吃。」曲琉衣動也不動,低下頭,玩著自己剛編好的髮辮。
「隨你。」砌九霄濃眉微斂,不再多說,高峻的身軀一轉,逕自離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淡淡的失落感染上心頭,曲琉衣凝望著他曝曬在陽光下的黑亮髮梢,隨著腳步而飄搖的衣袂,她眉間如新芽般吐露出的柔意,連自己也不自覺。
你胡思亂想些什麼!你的貞操已毀在那個可惡的男人手中了——曲琉衣一震,溫柔流動的血液立即狂嘯,她擰握住雙拳,眸子噴出怒火,擊向那個遠離的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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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砌兄弟,有空別忘了來看看孟大哥。」孟大叔再次誠摯地說道。
「一定。」砌九霄朗朗地允諾。
孟大娘懷中的元兒,眼眶微紅地望著他們,先前遭受的驚嚇已被安撫平息,剩下的只有濃濃的不捨。
砌九霄不著痕跡地將曲琉衣推向元兒。
曲琉衣飛快地凝了他一眼,在他黑眼的監控下,敷衍地微扯嘴角。「元兒,雲姊姊有空一定會來看你。」
「雲姊姊,你一定要來喔!」元兒掙出母親的懷抱,急急地拉住她的手。
曲琉衣有些訝異地望著身前的元兒,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喜歡自己,她蹲了下來,有些感動元兒對她的在乎。
「嗯,一定。」她抱住了元兒,擲重地點頭,許下了承諾。
柔放的目光,像只輕盈的鴿子飛翔在蹲踞的兩人間,砌九霄微揚起一道不易發覺的笑痕。
他抬起頭,與孟氏夫婦交換了一個目光,他們的眼中不約而同地出現一道欣慰的光芒。
「該走了。」
砌九霄的輕喚,分開了抱在一塊的兩人。
曲琉衣由地上站起後,依依不捨地撫過元兒稚氣的臉龐,沒有多說話兒,元兒的眼淚就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別哭,要乖乖的,雲姊姊會再來看你。」擦拭掉他臉頰上的淚滴,曲琉衣朝他揮揮手。
被人在乎的心悸,連衣角也不時地隨風回頭,曲琉衣佯裝起笑容,留給元兒一道美麗的回憶。
「發現人心溫暖的一面了嗎?」
砌九霄的話讓走在前頭疾步如飛的曲琉衣腳步頓了下。
「別否認,你的步伐愈急,表示你心裡愈是不捨。」砌九霄拂過探到他頭頂上的樹枝。
曲琉衣只當沒聽見般,繼續向前。
呵,砌九霄凝著她清麗的背影輕笑,沉默不也是佯裝堅強的一種方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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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追著一天,在夏日漸漸淡去時,砌九霄一行人回到了安居多年的地方——砌風山莊。
山莊內的人收了通報,敞開了大門,奴僕列於兩行,以候主人歸來。
識途的黑馬,在看見熟悉的歸路時,嘶鳴一聲,加快了腳步,奔向山莊。
砌九霄勒住手下的韁繩,翻身下馬,颯爽的英姿凜如天神,金黃的衣袂如騰飛的金龍。
「莊主,您可回來了。」一名年約四十的漢子迎了上去,接下砌九霄抖落的披風,恭敬地行禮。
砌九霄扯開笑,揚起手,示意他別如此拘謹。
「莊內有事嗎?」厲眼掃向偌大的莊園,他淡然地問道。
「稟莊主,您外出的這段期間,莊內外一切安好。」總管張隆抬起低伏的額角報告著。
砌九霄頷首,午後的陽光灑在金黃的錦衣上,耀眼得令人無法逼視。
「幫她解開布條。」
砌九霄揚手,守在曲琉衣身旁的左衛立即解開綁住她的束縛。
「莊主,這位姑娘是?」身為砌風山莊的總管,張隆比他人多了份警覺之心。
「她是砌風山莊新買下來的奴婢——曲琉衣。」砌九霄的黑眼隨著她的身影轉動。
曲琉衣可以感受到鎖住她的目光,於是故作不在乎地,輕輕撣著袖上的灰塵。
砌九霄讚賞地朗笑,這娃兒已會掩飾她的情緒,火爆的性子不再猛地亂髮。唉,他真替她遺憾萬分,因為她的一切早像透明的玻璃,被他看穿了。
「莊主請明示屬下,該讓曲姑娘做些什麼事?」端看著莊主和那名女子之間的神情,張隆絲毫不敢輕忽。
「看莊內哪兒缺人手,就讓她去哪。」砌九霄漫不經心地說完,便旋過身,大步走進莊內。
砌九霄的輕忽比起他的邪肆,更令她無法忍受,他怎可以無視她的存在,如棄敝屣般地待她,曲琉衣咬著牙關,委屈直上心頭。
她瞪著消失在視線內的男子,就像棄婦怨著薄情郎般,帶著薄嗔的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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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總管,曲琉衣又跟人吵架了,你快來勸勸。」廚娘急急忙忙地來到張隆的屋前,扯著喉嚨大聲地喊叫。
天知道,這已是這個月的第幾回爭執了,自從領了曲琉衣進了廚房幫忙,她便三天兩頭與人爭吵,張總管受得了,她廚娘這把老骨頭已不行了。
「總管,您開個門啊!」廚娘急得不顧禮分,掄起厚掌撲撲地拍向木門。
再晚些兒去,怕鬧出人命,思及此,她拍門的力道又加重了些。
「發生了什麼事?」張隆皺著眉的臉龐,出現在旋開的木門中。
「您快呀!否則有人要被打死了。」廚娘一見張隆出來,便沒頭沒尾地說道。
「你慢慢說,別急。」
「來不及說了,您先跟我來。」廚娘不由分說地轉頭便走。
張隆歎了口氣,搖搖頭,追上廚娘的腳步。
早就忘記了什麼是矜持,曲琉衣不顧一切地和人扭打成一團,粉嫩的臉上紅潤與泥塊並存。
「凶丫頭,看我今天不撕爛你這張勾引人心的臉。」臔兒也不顧女孩家應有的模樣,硬是要和曲琉衣爭高下。
「唉喲,瞧瞧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兒,成什麼樣了!」廚娘才一到便被一隻飛過來的繡鞋給打得七暈八素。
她氣急地扯下頭上的鞋,敗壞地看著眼前鞋子與髮髻齊飛的混戰。
「張總管,你還不想想辦法!」廚娘渾厚的聲音氣惱得變為尖銳的吸氣聲。
聽了廚娘的大吼大叫,張隆只好哀慟地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然後伸出來擒住兩個女娃的素手,如預料地,兩人的另一手準確地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想把他的手打開。
五指鮮紅的痕跡浮在手背上,張隆莫可奈何地歎口氣。「這次又怎麼了?」
「她勾引我的郭青。」臔兒話才說完,斗大的淚珠便掉了下來。
「我沒有。」曲琉衣擰起眉,這女人真不可理喻,向她解釋了半天,她全然不理,一味地相信自己的「直覺」。
「還說沒有,昨兒個傍晚,他還幫你提水,慇勤得緊。」臔兒掙開張隆的鉗制,逕自哭哭啼啼地。
「你還敢提這事,要不是郭青勸著我,我早就賞你個耳刮子。」曲琉衣也憤然地掙開張隆,柔荑直指著瑪兒。
「張總管,你聽見沒,她的確勾引郭清,我……我不要活了。」臔兒摀住臉龐,直嚷著。
「好啊,你去死好了,這樣郭青和我便可順理成章地結為夫婦。」曲琉衣惡意地睨向她。
「嗚——」臔兒聞言,哭喊得更大聲了。
「去叫馬房的郭青來。」張總管頭痛欲裂,兩個女人的戰爭比兩個國家的戰爭還令人厭煩。
郭青急急忙忙地來了,瞧見了啼哭的臔兒,慌忙地環住她。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郭青擦乾她的淚,溫柔地問道。
「誰?還不是你的新歡!」臔兒抬起臉,指向曲琉衣。
「新歡?」郭青循線望向曲琉衣,爾後大力地搖頭。
「還搖頭,我昨兒個還看見你幫她提水,你們兩人還談笑有加,嗚,我不想活了……」臔兒口裡說不想活,可頭又埋入郭青的懷中。
「你誤會了,昨兒個該輪到你提水,可找不到你的人,琉衣便默默地幫你,我剛好經過井邊,也就順道幫忙,這事說起來,你還得感激琉衣才是。」
郭青說著事情的經過,臔兒的臉色隨著事實的揭露而青紅相接,原來這一切都是自己的無理取鬧。
「這……對不住,是我誤會你了,謝謝你昨日的幫忙,也請你原諒我剛才的行為。」臔兒紅著臉賠著不是。
曲琉衣被她一讚,紅了俏臉,羞澀地揮揮手,原本手來腳去的兩人,登時宛如大家閨秀般溫馴。
「好,沒事了,大家去幹活去。」張隆驅散圍觀的奴僕。
「琉衣,我能這樣喚你嗎?」臔兒趕上前,喚住了她。
曲琉衣不置可否地點頭。
「對不住,女人的嫉妒心總是強烈些,我一看郭青和你說話,腦中便什麼也容不下。唉,誰叫你的臉長得太漂亮了,我沒有安全感。」臔兒說明方才自己失控行為的緣由。
女人在嫉妒作祟下,愈是威脅到自己的,愈能找出個罪名,好好損落一番,一張花容月貌硬是被拗成勾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