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孟芝

    一落坐，她馬上拿起漢堡啃，沒半點女孩子樣的狼吞虎嚥。吃的差不多，汪知穎抬起眼環視了一圈，這裡的情侶果然不少，面前就坐了一對，兩人卿卿我我的喝著同一杯飲料。

    她忍不住皺緊眉頭，喃喃自語道：「這樣不噁心嗎？」單手支托著下巴。

    又見那個男的偷偷地親吻了女孩的臉頰，兩個人開心得對視傻笑，這一幕，看在汪知穎的眼裡，更是不能理解。

    「戀愛真的能讓人變笨。」她完全無法感受愛情的美好，又怎能拍出「愛情的模樣」？

    自從她十五歲那年父親去世之後，汪知穎的生命裡，只有兩件重要的人和事，一個是母親，另一個就是生活上的經濟壓力，這一個人和這一件事讓她在不知不覺中遺失了「少女情懷總是詩」的美好。

    她懂親情、懂友情，就是不懂愛情，更不懂兩個陌生的男女，要如何迸出所謂愛的火花？不懂為什麼戀愛中的男女，眼中彷彿只有彼此？

    她對於愛情有這麼多的疑問，如何能拍出好的作品呢？

    她歎了口氣，視線移向窗外。天空好藍、陽光好刺眼，街頭上的人熙熙攘攘，有媽媽牽著小孩、有老夫婦相依相伴而行、有一群女孩說說笑笑的站在對街騎樓下，這個世上除了愛情，應該還有親情和友情。

    「我決定了。」端起托盤，汪知穎打算打道回府，告訴老大她一定要換主題。

    騎著愛車小藍，汪知穎很快地趕回工作室，來不及和大樓熟識的管理員伯伯打招呼，匆忙地搭上電梯，毅然地推開「SEAWORLD」的玻璃門。

    「老大、少恩，我跟你們說……」

    「知穎，你回來了。」魏少恩從電腦前抬起斯文的臉孔。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老大呢？」汪知穎決定把話留到待會兒再說，她不是擔心要說兩次，而是怕被罵兩次。

    「他去買點東西。」他開心地笑說：「你回來的正好，我們正要好好的慶祝。」

    「慶祝什麼？」汪知穎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工作夥伴」相機放在桌上。

    「暫時保密！等老大回來你再問他。」

    見魏少患神秘兮兮的，汪知穎沒有追問，反正遲早會知道。

    而她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是不是乾脆先告訴少恩，然後請他一起幫忙說服老大？也許成功機率會比較大。

    「少恩，我跟你說……」

    「我回來了！」還沒聽見開門聲就聽到王海的大嗓門，轉過頭，就見他提著大包小包。

    汪知穎走過去幫忙，看見袋裡的東西，她差點沒昏倒。「大白天的你們就要喝酒啊！」

    「丫頭，我們是要慶祝！」王海把手裡的東西擱在茶几上，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少恩，你別忙了，先過來。」

    汪知穎坐在王海對面。「老大，我們到底要慶祝什麼？」

    王海咧嘴笑得神秘，在空杯子裡一一斟滿紅酒，放置其他兩人面前，高舉酒杯。魏少思高興地舉起杯子；汪知穎則是不明就裡的有樣學樣。

    汪海朗聲說：「慶祝我們SMAWORLD攝影工作呈爭取到和左賀集團的合作合約。」

    汪知穎睜大雙眸，驚訝萬分地開口：「老大……你是說……」「丫頭，不是我說你，你這個樣子還真像沒見過世面。」王海揶揄道。

    魏少恩放下酒杯，好心地解釋。

    「左賀集團今年要和來自巴黎的新生代芭蕾舞明星Michelle合作，在十月份的時候推出公演，當然就需要些海報、廣告宣傳，而我們在十幾家大大小小的傳播、廣告公司中脫穎而出，你說值不值得慶祝！」

    她昏昏沉沉的回應。「值得……當然值得。」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高興不起來，是害怕身份被揭穿嗎！她沒有告訴他們她母親再嫁的對象是左賀集團的總裁左天善，一方面是覺得沒有必要，另一方面也擔心說了，他們當她是吹牛或是虛榮。

    而且老實說，她不想和Michelle碰面。她是覺得她很美，也希望可以拍她，可是經過昨天的酒會！她感覺自己有點怕她，因為她的完美、優雅是會讓人感覺疏離、感到壓迫，而她一向不擅長和這類「完人」相處。

    王海又開了第二瓶酒。「丫頭，你的反應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汪知穎回過神。「我當然很高興，只是覺得很驚訝。」

    這是真話，不過個性大而化之的她很快就不去想剛剛的困擾，反正她汪知穎奉行的座右銘是——船到橋頭自然自，想太多也沒有用，更何況她還有個當務之急！

    「老大、少恩，有件事想跟你們商量。」趁著此刻氣氛好心情佳，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什麼事？」王海又一杯酒下肚。

    「下月份的攝影大賽我想……我想換主題！」她一鼓作氣的說出自己的請求。

    他們兩人聞言立刻變臉，王海嚴肅地開口：「為什麼？丫頭，你最好給我們合理的解釋。」氣氛瞬間凝結。

    汪知穎硬著頭皮說：「我今天在街上晃了一上午，我發現自己真的拍不出來你們說的感覺。」不過就是更換攝影主題，有必要搞得這麼僵嗎？

    王海用力地放下高腳杯，不發一語的走向二樓。

    汪知穎咬著下唇，低聲說道：「老大幹嗎這麼生氣！」

    魏少恩看了看王海的背影，又調回視線看著她。「知穎，你知道老大最忌諱人家半途而廢的。」

    「我不是半途而廢，我只是想要換主題。」她為自己辯解，她並沒有放棄參加攝影大賽。

    「那你想拍什麼？拍親情、友情還是風景？」他的語氣中仍保持一貫的溫和。「你知道為什麼老大堅持你拍愛情嗎？」

    汪知穎一臉納悶地搖搖頭。

    「他不希望你在原地踏步，老是拍些你擅長的，就算你拍得好，也不會有什麼進步的。」

    他看著她愈垂愈低的頭。

    「老大常跟我說你是有天份的，你學攝影不過兩年，就可以把技巧掌握的如此純熟，真的很難得。可是你總是拍不出好的人物作品，像是戀愛中的情侶！」話一頓。「老大希望用你純淨的心和雙眼加上鏡頭，拍出愛情的真實，然後去參加比賽，可是你……」

    「可是我卻沒有用心的去試。老大是生氣我辜負了他的好意，一味的想放棄，卻不去努力。」往知穎接下他未說出口的話。「少恩，對不起！」她一向勇於認錯。

    「這句話你應該跟老大說。」魏少恩舉起酒瓶往杯裡注滿液體。

    「我會的！」說完，汪知穎一個箭步往二樓沖。「老大……」魏少恩看著她如同小孩子的行徑，不禁漾開唇邊的笑容。

    左暗暗調整自己的呼吸，故作平穩自若的態度，推開面前藍色的玻璃門。在裝潢典雅的咖啡吧裡，他很快找到她，腳步不停地往角落的雙人座走去。

    尹薰雙唇蘊笑的待他走近。「你還記得我們的老地方！」打電話約他，她沒有說明地點，只說了四個字：老地方見。

    左拉開椅子，轉向一旁的服務生。「一杯藍山。」然後才移回視線，溫文地說：「找我有事嗎？」

    尹薰姣好的容顏一陣錯愕。「我不知道我們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生疏了？」她以為昨天酒會上的客氣是為了顧全大局，但為什麼現在？

    「分開了三年，很多事都會改變，不是嗎？」他沉沉應著，不露出一絲心慌。

    「，三年前……」尹薰趕緊收住慌亂的情緒，在服務生走過來前。

    服務生將咖啡放在桌上，然後有禮的走開。

    倒入奶精，左拿起小湯匙，輕輕地搖晃杯中的液體。「我更正我的話，雖然很多事會變，也有很多事不會變。」例如說她要求完美的個性，無論人前人後，她絕不會讓自己的完美形象幻滅，當然包括情緒的控制。

    尹薰不理會他話裡的調侃，柔聲道：「，你真的變了好多，你以前是那麼的溫柔，你甚至捨不得傷害我半點。」

    此次回國，當她見到左的第一眼，她知道她再也找不到各方面跟自己一樣優秀、完美的男孩，所以她要努力挽回這段戀情。

    左兩眼直盯著杯中褐色的液體保持沉默。讓他改變的人是她，如今當事者竟然反過來指控他的不對。

    「，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氣，氣我當初走的那麼倉促，我真的很抱歉。」她嫣然動人的雙眸泛著懇求。「但你知道嗎？這三年來我沒有一刻不想你。」

    左心弦一蕩，愕然地迎上她的目光。當年，她不肯為自己留下，如今卻說她想自己，他該感到高興還是荒謬？

    尹薰的手覆上他的手。「，我對你的愛從來沒有變，當年我是強忍著心痛才離開你的，可是我沒有放棄你，我一直試圖跟你聯絡，而你卻狠心不回我的信、不回我的電話。」

    左依舊保持沉默。那時的他徹底絕望，也決定了不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