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曼翎
一股劇烈的震撼衝擊著映橋,血色迅速自她嬌麗的容顏消失。
李霆要成婚了?而新娘不是她!受傷的情緒在內心翻騰,一股無法言喻的窒息感壓得她喘不過來。
映橋踉蹌地攀住一旁的樹幹,緩了緩激動的情緒後,便撐著顫巍巍的身子往松林小築跑。
跑進松林小築,在門口差點撞倒端來調養藥汁的紫衣。關上房門,才倚在門上任淚河奔流。
早知有今日,但為什麼這麼快?為什麼是她懷孕的時候?這樣一個小生命還未成形、還未來得及看見這世界,就要隨她死去?
是李霆不愛她了嗎?他怎可在她以為他們有堅如磐石的愛情時與番邦公主成婚?原來他們的感情是如此不堪一擊啊!
腦子裡千頭萬緒、千百個李霆的影像,映橋眼前一黑、以腿一軟,昏倒在門前。
門外高捧藥碗、閃身一轉避過映橋的紫衣,一聽房中映橋墜地的聲音,將藥碗往旁邊擱去,急忙撞門而入。一見倒在地上的映橋時不禁大驚失色,與隨後趕到的綠珠合力將映橋扶上床。
於是映橋發著高燒又昏迷了兩天兩夜,直到成婚前一日,李霆突圍出東宮回王府才喚醒她。
「我不在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好好照顧自己?」李霆的口氣裡儘是責怪與難掩的心疼。怎麼也想不到他被拘禁幾日再回王府時,見到映橋的生命竟像風中殘燭般虛弱。
「你走吧!」映橋推開他的懷抱,強撐著孱弱的身子往床內側縮去。「你走!」才說完,止不住又痛哭失聲。
「為什麼?不許你躲我!」一見她的反常,李霆臉色凝重地再往前欲拉回她。
「別過來!」映橋瞥一眼斷落在軟榻上的紅絲線和手腕上完好的白絲,本能地用手護住腹中的小生命,任頰上的熱淚奔流。
「映橋!」
「我快死了!只是可憐我們的孩子還無緣見這世界一面就要隨我死去!」
「你胡說些什麼?」李霆緊握顫抖的鐵拳僵立在床沿,凝著她悲傷絕望的神情,只感覺到一股恐懼的寒意自腳底不斷竄升。他咬牙低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沒有告訴你,我能來此尋你是有條件的。若不能得到你唯一的愛,在你另立妻妾時,施法的歹毒巫師便可贏得我的生命,如今我手腕上主生的紅絲線已斷,表示我的生命將滅……」映橋才說著,即嘔出一口鮮血。
「為什麼你不早告訴我?」李霆如遭雷擊地狂吼一聲,跳上床去將奄奄一息的映橋擁入懷中,朝門口嘶喊:「來人,快傳太醫!」
房門外的腳步聲頓時匆忙雜沓,而房門內的李霆抱著生命將滅的映橋淚如泉湧。他絕對想不到她竟然為了他,拿生命當賭注穿越時空而來,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
「在得知你是皇族時,我早有赴死的準備,千不該、萬不該的是懷有這孩子,讓他和母親有著相同不堪的命運!」
「你好傻!而孩子何其無辜……」一夕之間將失去兩個至愛的人,教他情何以堪!
心中有如千刀萬剮。
「我從不後悔……」映橋揚著慘淡的笑意搖搖頭,氣息微弱地抬手輕拭李霆剛毅悲痛的面容上,和她一樣不斷湧出的淚泉,猝不及防的,又嘔出一口鮮血。
「太醫!太醫來了沒有?」李霆朝門外急吼,門口衝進來幾名待命的丫環。「不!
我不能任你們如此坐以待斃!」李霆將映橋平放在軟榻上,不顧白袍上斑斑的血跡,邊往門口走邊回頭對映橋哽咽地嘶喊:「等我!一定要等我!」
才說完即投入門外的風雨中,策馬狂奔入宮。
那一天,李霆在皇上的寢宮外無懼風雨的挺跪了一天一夜,執意取消隔日與吐蕃公主的大婚,娶映橋為妻。
皇上為李霆此舉一時急怒攻心,臥病在床,用盡各種方法甚至以大好江山及太子之位為要脅,仍無能撼動李霆的決心。
見他執意如此,皇上一怒之下撤廢李霆的太子之位,在皇后的軟言相勸下才沒將李霆押入天牢聽審。
聞訊趕來的吐蕃王怒見和親不成本欲大動干戈,但因李霆已因拒婚而失去太子之位,便不再計較,當下攜著心有不甘卻只能徒歎奈何的巧玉回國境。
當日平回紇之亂班師回朝途中,崔□所預言的遭小人所妒,已因李桓一連串的報復而應驗。而情關難逃,這一情關也真讓李霆棄江山而就美人。就不知如今命在旦夕的映橋和她腹中胎兒的命運能否回春?
急促的馬蹄聲在飄搖的風雨中噠噠地出宮門直奔定北王府。而馬背上一身狼狽濕淋的李霆心中唯一的聲音是——「映橋,等我!」
尾聲
李霆回到王府後,輕車簡從帶著病弱的映橋遍訪天下名醫。最後在終年積雪不退的天山山巔的寒冰玄洞中,以水療將映橋的內傷治癒又不傷及胎兒,已是一年之後的事。
這一年期間,映橋產下一對雙胞兒女,小兒女長得聰慧靈巧,那氣宇及美貌盡得父母真傳。
而這寒冰玄洞的玄妙之處在於石洞外是嚴寒酷冷的重山峻嶺,洞內水流及氣候溫度卻是得天獨厚的溫暖宜人。
「相公為我拋棄大好江山,教映橋何以為報?」離開天山玄洞前一夜,旁邊的小兒女正酣眠。而映橋則膩在李霆的臂彎中呢噥軟語。
「噓!」李霆修長的食指壓上映橋鮮潤的紅唇,微側撐起身子瞄了一旁小兒女甜甜不受干擾的睡容一眼,臉上掛著滿足的笑意,擁著妻子不安分了起來。
「傻瓜!若不能保護至愛的人,江山社稷於我太沉重!家不齊,又如何能平天下?」
「嘻!嘻!」映橋低笑,忙著撥開他的毛毛手,左躲右閃他的侵略。「誰說我傻來著,你又何嘗不是?又是皇位、又是妖嬌公主,就有你這癡傻之人甘願為我們母子三人捨棄一切。想我史映橋窮其一生也無以回報你這分深情至愛了!」
「那還不簡單,只要在我愛你的時候好好表現就行了!」他好忙呢,才說著就將她那雙欲迎還拒的小手握在枕頭上方固定免得礙事,一方又俯下臉埋頭苦幹起來。
「可是……我還有話問你呢!」映橋倒抽了一口冷氣,說是有話要問,但身子早已不聽使喚的迎向他。
「說!」李霆低啞著嗓音極克制的抬起頭。怎麼她今天問題這麼多?
「下午綠珠收拾東西的時候,我發現一個精巧的木盒,裡頭裝的是什麼東西?」她好奇地問。
李霆若有所思地放開映橋,坐起身沉思了一會兒,便逕自下床拿了她所說的木盒回到石室中。
「這是我初見你自天上掉下來時,你身上所有千年後的東西。」他慎重地打開木盒遞到她面前。一直以來他總是妥善替她保管著。
一見與二十一世紀僅有的關聯,映橋伸手輕觸她那千年後的衣裳、鎮金店打造的精緻項煉,和一枚璀璨奪目的京華鑽戒,內心百感交集。
「你還眷戀著千年後嗎?」李霆語氣中頗多無奈。
「不,只是……」映橋將視線由木盒中移向他深遂幽遠的眼眸,情不自禁的又投進他的懷抱,語重心長地說:「千年後只是個美好的回憶。這時代有至愛的你、有我們至親的孩子,天知道我覺得自己有多滿足、多幸福!我慶幸自己有勇氣到這時代尋你,總算不枉此生,否則留在那個沒有你的時代,我不知道生命還有何意義……」
「映橋!」李霆為她的深情不悔感動,一時無言,緊抱著她親吻她的柔髮。
映橋安逸地沉溺在他溫暖的懷抱中,臉兒一偏,正巧瞥見木盒中還躺著她的輕薄手機。笑著推開他,拿起手機對他介紹這千年之後的文明產物。
但語未歇,突地一陣天搖地動,李霆反應迅速的拉著映橋及接過兩個熟睡中的稚兒往石桌下鑽去。
「是地震?」映橋和兩個依然酣睡的稚兒在他大張的羽翼下竟然不感到害怕。
「是地牛翻身。」在餘震不斷中,李霆悍衛妻兒的態度堅決,時時警戒。
真不科學!映橋噗哧笑望了他一眼,再轉回頭時卻被暖石床上閃著綠色亮光的手機給嚇呆了。想也沒想的就衝到床邊拿著手機依回李霆身邊。
李霆還未開口責怪她的不顧危險,就聽到她興奮地說:「相公,你看!」
「這是什麼?」看著一閃一閃的小綠燈,李霆頗感訝異,接過手機察看這光源從何而來。
「你看……譬如我像這樣按了我最要好朋友的電話號碼……」映橋解釋著,隨手撥了靜靜的電話,湊近耳朵一聽,手機那頭竟然有回應。
「喂!林靜靜!」聽靜靜的聲音顯然是剛睡醒。
而映橋這通電話竟撥回了千年之後。哪有可能?但事情真的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