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曼翎
「這是定北王府夫人,公主不得無禮。」人群愈聚愈多,隨身侍衛抓住吐蕃公主的長鞭防她再傷人,迎賓禮官亦隨後趕到排解糾紛。
「定北王府夫人?莫不是當今太子殿下私藏的小侍妾?今日一見不過爾爾。」巧玉歹毒陰冷的目光射向映橋孱弱的身子,一思及映橋與李霆的關係,霎時妒火中燒,恨不得教她成為她鞭下亡魂。然而心機深沉如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勢必得收斂,不得節外生枝。
原來巧玉已在長安數月,誅殺映橋不成,此次與吐蕃王進宮,說是為朝貢而來,實則是為兩國聯姻而來。
「公主……你……」
隨身侍衛不服氣的想開口反駁,卻被映橋抑下。
「公主乃遠來嬌客,我們讓一讓便是了。回府。」映橋的知所進退更顯巧玉的驕縱。
話才說完,優雅的身形才輕移兩步,緊跟著一陣暈眩就不省人事。
最後人是回到王府了,然而事情卻還未告一段落。
李霆接獲通報,速速自宮中趕回王府,一入房見到的卻是血染羅衫、氣若游絲的映橋。他的眉頭深皺,一顆心揪疼不已,緊摟著趴臥在圓桌上的映橋,咬牙低吐出兩個字——「巧玉」。那怒然的態度是非將巧玉碎屍萬段不可。
「我……我不要緊的!」映橋面色如灰地安慰他,並不想因自己之故徒惹事端。
「你被傷得如此之重還說不要緊?」李霆心疼不捨地輕撫她慘白的臉龐,那傷口在她身上甚至比在他身上更令他心痛難過。
她只是搖搖頭,凝淚望著他。
「徐太醫,這傷勢?」李霆深吸一口氣,不忘轉頭問診治的太醫。
「臣稟殿下,夫人背上的鞭傷傷及內腑,需調理些時日始能痊癒。尤其為了腹中胎兒,更需小心調養……」
腹中胎兒?李霆和映橋互望了一眼,反應卻是呈現兩極化。
「徐太醫是說我們有了孩兒?」李霆難掩欣喜地再次確定。
一見徐太醫點頭稱是,更是激動不已。然而撫上映橋頰上的淚水,不禁蹲下身望著她沒有半點喜悅、只有哀傷的面容。
「疼嗎?」他問。心裡滿滿對巧玉膽敢傷他妻兒的仇恨。
「這孩子不該來的!不該有的!」她只是一逕地搖頭,緊抓住自己小腹趴在桌上哭泣。別說此刻所受的內傷,就說她的生命隨時會消失,怎忍心這孩子和她一樣的命運!
「總是我們的孩子。別擔心,縱使尋遍天下奇藥,我也要盡速治癒你的傷,從此絕不讓人再傷你和孩子分毫。」他握住她緊抓小腹的纖纖素手,當她是憂心傷勢對孕育孩子的影響,安慰著。
從此不讓人傷她和孩子分毫?李霆呀李霆!你可知道這承諾有多麼難以實現?
映橋忍住背疼,轉身抱住他,為自己無力扭轉命運而傷心哭泣。
當晚,映橋背傷疼痛不能躺,臥下又腹疼嘔吐不止,掙扎折騰了一個晚上,最後是半趴在李霆身上睡著的。
而李霆眼睜睜看映橋受這樣痛苦的折磨,心下難忍不捨卻又束手無策,只能一夜相陪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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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兩日,映橋傷勢及害喜症狀稍有好轉時,李霆就被急召入宮面聖。
一入太和殿,殿上坐著的除了皇上、皇后,竟還有遠來作客的吐蕃王和公主巧玉。
想當然爾,這急召的原因必是為太子與番邦公主的婚配。
此時的巧玉難掩矯情,極盡魅惑地向李霆大拋媚眼。而向來冷靜自製的李霆,在依禮制行禮如儀後不動聲色,只是冷冷地瞥了巧玉一眼。
那日狼到王府刺殺映橋未果,李霆一直追蹤到萬悅客棧救回將被巧玉處死的狼。自狼口中得知巧玉奸計,數度謀刺映橋,又將映橋賣入妓院,最近又鞭打映橋成重傷危及胎兒,如此蛇蠍美人,縱有傲人之姿容,亦教他不屑一顧、積忿難消。
「不知父皇急召兒臣前來所為何事?」李霆明知故問,昂然挺立於大殿上。
他玉樹臨風、風采翩翩依舊,讓吐蕃王對這未來佳婿欣賞不已,只是不明白他對巧玉之態度何以如此冷淡。想他這獨生女兒雖驕縱、長於算計,但艷冠群芳、武功了得,多少名門世家登門求親,皆被她所拒,獨鍾情於大唐太子李霆,此番應朝貢之便登大唐皇室求親,只希望能遂了巧玉嫁予李霆的心願。
「皇兒,為了我國與吐蕃國之邦誼,近日內讓你與巧玉公主完婚,不知你意下如何?」皇上看著他這人才最出眾的兒子,眼底盛滿驕傲,一提及這樁懸宕兩年的婚事,更是龍心大悅。
李霆一臉肅然的沉思半晌,突然,雙膝跪地稟奏:「父皇,今日這段婚配,兒臣恐難應允。」
唐皇臉色大變、吐蕃王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巧玉更是錯愕且羞憤難當,卻又真怕事情沒個轉圜的餘地,就此真情落空。
「太子殿下,我兒巧玉可是聞名關外的才貌兼俱女子,你這番推辭,讓我面子上掛不住,只怕兩國大動干戈,於雙方絕不是好事。」吐蕃王為人明理,並不知自個兒女兒做了什麼歹事,只莫名其妙的聽李霆想毀這盟訂兩年的婚約,不禁氣惱地威脅著。
「荒唐,這婚約已訂下兩年,你想推托就不怕朕落人無信之口實?就不怕朕不允?」
皇上氣得脹紅臉,右手大力一拍,差點拍斷龍椅把手上的龍頭。
「我與巧玉公主個性南轅北轍,相處自是不快,若堅持嫁予我為妻,只怕一生獨守空閨、自毀前程。為免誤人誤己,請三思!」
李霆堅持巧玉必得為她的所做所為付出代價,但因顧及兩國國主顏面,不在此時揭穿她的奸計,只希望她能知難而退。
哪知巧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惟恐失去她處心積慮想得到的李霆和大唐後位,厚顏說道:「我與殿下未曾相處,豈知不適合?更何況巧玉乃才德兼俱女子,自是以夫命是從……」
「是嗎?公主何苦如此委屈自己?」
李霆唇邊泛起一抹輕蔑的笑意,別有深意地看著巧玉,直到巧玉心虛地低頭不語。
「你們自己看著辦,要不七日後成婚,要不咱們戰場上兵戎相見,取決全在於你——太子殿下!」吐蕃王認為大唐毀婚背信,又自覺受辱,面子上掛不住,當下攜著渙然失神的巧玉拂袖離去。
「霆兒!你還是堅持抗旨,陷父皇於不義嗎?」皇上怒不可遏。一見李霆毫無悔意,當下喝令將李霆軟禁於東宮,待七日後被綁著也要迎娶吐蕃公主。
「父皇,兒臣已有心儀之人,且已懷有兒臣子嗣,請父皇成全。」李霆凌目一掃,喝阻拘提他的大內侍衛舉步不前,跪地懇求。「若父皇擔心的是兵戎相見,那麼大可放心,吐蕃與我大唐國力相差懸殊,必然不敢進犯……」
「我威盛大唐豈有懼於一個小小吐蕃國之理?今日信守的無非是一個承諾。你要納幾個妻妾父皇不會加以干涉,縱有心儀之人亦無損於你娶那巧玉,朕就不懂你何以如此執著!」
「承諾?可是父皇……」李霆還想辯駁,卻被皇上一招手,四名大內侍衛一湧而上押往東宮拘禁,靜待七日後與巧玉完婚。
「皇上,也許你該親自瞧瞧霆兒口中那個教他心儀的女子……」始終保持沉默的皇后末了才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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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過去。
在各種仙丹妙藥的治療調養下,映橋的傷勢已漸好轉,身體的疼痛不適雖已減緩,卻抑不住對幾日未歸的李霆的思念。
這日,倚坐在雕刻精緻的床上輕撫著小腹冥想出神。先前對隨時可能消失生命的擔憂,此時已被母愛所取代。
她告訴自己也許情況不會太糟,李霆是那麼愛她,她就有理由相信她的生命可以延續!
她開始會因為懷有她和李霆的愛情結晶而歡喜不已、也會猜想胎兒是男是女?長得像李霆或像她……想著,不禁發出會心一笑。
在床上休養了幾日膩得很,一見門外風和日麗,便興起了在松林裡走一走的念頭。
出得門外,在松林裡轉了轉,索性往人工湖泊旁的花圃走去,只因為想聞聞久違幾日的花香。
為什麼他不回來?是不是有事情耽擱?或出了什麼事?一邊走著,腦子裡儘是對李霆的思念。不意,卻在樹叢邊聽到兩名修剪花木的僕役的對話。
「殿下這幾日就要與吐蕃公主成親,整個皇宮正忙著張羅喜事呢!哎,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可憐了我們那個地下夫人……」
「是呀!他在東宮裡坐擁美眷,可惜我們這個這麼好、這麼美的主子被打入冷宮,天理何在呀!」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