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曼翎
「憑什麼你樣樣比我強?憑什麼太子之位該你得?又憑什麼你連我看上的女人都要搶?更別提你那該死的母后,憑什麼比我親娘淑妃得寵,以致我親娘自盡,死於非命?
我恨!恨你、恨一切、恨天地造物者待人不公平,為什麼好處儘是你得,而我只能如此苟延殘喘!」
李桓眼見四周銅牆鐵壁插翅難飛,突來失心瘋似的涕淚縱橫、握拳亂揮,扯亂了束髮的綢帶,披頭散髮,樣極狼狽。
「你的不滿皆有父皇裁奪,隨我回宮吧。」李霆見此,難抑心中之痛。手一揚,一隊御林軍欲上前擒住李桓等人犯。
「別過來!」李桓突地拾起地上的尖刀哈哈大笑,一雙無神的眼怒瞪向李霆,道:「我豈能死於你手,好死歹活全由我決定。」
語畢,尖刀往頸子一劃,在李霆未及出手奪刀前,李桓的頸子噴出一道鮮血濺灑於泥地上。
「二皇兄!」李霆激動地狂吼,上前扶住李桓氣絕的身子跌坐於泥地上,白袍染了一身血紅。
古來皇室爭鬥不斷,如嬪妃爭寵相妒、皇子之間為爭皇位而無情互弒。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友、弟亦不恭。種種皇室亂象,雖是金玉其表,卻是敗絮其中,這樣的環境比尋常和樂的百姓家更不如。
當下李霆百感交集,痛心自是不在話下。
第十章
「李霆!李霆!」映橋自睡夢中驚醒,情緒久久無法平復。自從目睹李桓橫死慘狀,映橋近日來總是惡夢連連,夜難成眠。每每等到天亮方能合眼,而好不容易睡了會兒,又像現下這樣驚惶醒來。
「夫人,你醒了?」一聽主子的驚叫聲,綠珠和紫衣幾乎是嚇得滾進房的。」見擁被坐在床上的映橋冷汗涔涔的呆愣著,趕忙擰了把濕面巾幫她擦拭。
「是你們!」映橋一見這兩個丫環不禁鬆了一口氣,垂下雙肩。「殿下呢?」
「殿下一早就進宮上朝去了,交代奴婢們不可打擾夫人。」
原來王府裡上上下下「夫人」叫得熱呼呼,而李霆從來也沒忘要將映橋正名,除了日前安排映橋認崔□為義父,將她「來歷不明」的身份提高為禮部尚書之女,這幾日下了朝,更是陪在母后身邊趁機向她提起映橋,希望經由母后,能打消先前父皇與吐蕃王所訂下的和親婚約。
「現在什麼時候了?」她問。
「回夫人,晌午已過。」
「噢!」映橋懊喪地將臉埋入弓起的雙膝間。看看自己懶散成什麼樣子了,都已過晌午還在賴床。
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決心擺脫惡夢的糾纏。下了床,甫梳妝打扮完畢,穿著一身輕便的褲裝,帶著李霆替她做好的滑板,預備好好地瀏覽偌大的王府,尤其是著名的王府八景。
「我先走了,你們千萬別跟過來。」放下滑板,回頭對兩個直盯著她腳下奇怪東西瞧的丫頭說。
「可是,殿下……」兩個丫頭為難不已,怕不跟著伺候萬一出了什麼差池,就算有十個頭也不夠李霆砍。但話還未及說完,即看著奇怪的夫人往前衝了去。
「別擔心,我只在王府裡轉轉,不會有事的。」她回頭對傻了眼、張大嘴的紫衣和綠珠說著,才一會兒工夫已將那兩個傻不隆咚的丫頭甩得老遠。
此時正值午後,下人都不知道躲哪兒偷懶小憩去了,逛半天碰不到半個人影,映橋也樂得無人干擾地輕鬆自在。
林蔭處處、清風拂面,定北王府的深幽氣派讓人驚歎。依著李霆畫給她的地圖,映橋第一站來到王府西北面的書閣。
看守書閣的小廝正在門邊打盹,映橋逕自推門而入也不叫醒他。
甫推開門,植滿楓樹的院落寬闊而幽靜。時初春正萌芽葉綠之時,映橋閉上眼,幾乎可以想像秋天楓紅葉落時是何等淒美、醉人。再看向聳立楓林中的書閣,一時之間恍然憶起去年到日本自助旅行時,對楓林中的仿唐閣樓讚歎不已,而今眼前的美景勝過那時何止千百倍,更對中國文化是既驕傲且感動。
聽李霆說書閣裡的藏書數萬冊、畫作無數,正想推開書閣的門,手中的滑板卻不慎自手中滑落,映橋蹲身俯拾之際,一把大刀倏地砍來,深嵌在門板上。映橋仰頭一看,見到的是刀刃上亮晃晃的寒光,頓時驚聲尖叫。而面前的胡人再拔出匕首準備下殺之際,書閣的門被打開,一把長劍由內而出格開胡人手中的匕首。
李霆身著白袍由內飛出,一手長劍使得出神入化,與功力深厚的胡人爭鬥數回合後,由攻勢轉為守勢,佯裝不敵。
胡人大漢一見刺殺映橋無望,幾招快攻後便轉身逃逸。
「小伍,護送夫人回房。」李霆對著庭院大門外的小廝以深厚的內力一吼,望了映橋一眼後便急追胡人而去。
小伍揉一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待往院內一看,乖乖!被削斷的楓樹粗干、嵌在書閣門上的大刀……還有,還有蹲在地上簌簌發抖的夫人?這……這夫人是何時入書閣來的,怎麼他真睡死了,連夫人何時進來都不知道?
小伍趕忙入院落,使盡吃奶的力氣拔掉門上的大刀,膽戰心驚地將之棄於一旁,再扶起嚇呆的映橋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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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萬悅客棧。
「狼,把人解決了嗎?」吐蕃國的巧玉公玉赫然出現在萬悅客棧中,雖是一身漢族的華貴裝扮,但五官鮮明仍不脫胡相。其貌雖嬌艷,但心狠手辣,在吐蕃國王的寵溺下,將胡族的掠奪本性發揮得淋漓盡致,凡事不擇手段。
「稟公主,屬下無能……」名叫狼的胡族勇士預知自己悲慘的下場,早嚇得雙腿發軟,一想起自己故鄉的妻兒,不禁悲從中來,涕淚縱橫,「碰!」一聲,雙膝已跪地,求饒道:「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巧玉冷哼一聲,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輕撫著安坐她腿上的波斯貓。「那史映橋手無縛雞之力,你竟連她都殺不了?枉我花費龐大的資財僱用你,你說這該如何是好?」
她的聲音是平靜的,慣常的戮殺早習以為常。
「是……是她運氣好,否……則我早砍了她。而且太子他出手相救,小的能逃出已是幸運……」
「太子?該死的!」巧玉憤然起身。纖纖玉手捏住貓兒脖子,貓兒在一陣哀叫後頸骨碎裂、氣絕而亡。
自從她十四歲時隨父王至中土覲見唐皇,在皇宮盛筵中對三皇子,也就是今天的太子殿下李霆一見傾心開始,她便無所不用其極的想成為他的妻子。先是聯姻訂親成功,再是吐蕃每年的朝貢不斷,為的是攀住這樁婚姻。來日李霆坐上皇位,憑她的美貌及算計,後宮佳麗想竄出頭怕不成一縷幽魂。這些年來她所有努力皆為獨佔李霆坐擁後位做準備,但是史映橋的出現對她構成威脅,早在關外派人刺殺未成,接著在潼關時將她擄入妓院糟蹋都未能如願,而今李霆將她置於定北王府寵愛有加,使她心頭一把妒火狂燒不盡。今日派出素有吐蕃第一勇士之稱的狼,仍被李霆擊退,教她怎忍得下這口氣!
「來人!將狼帶下去!」她陰冷狠毒的聲音乍起,兩個亦是漢人裝扮的漢子左右撐起狼,將他拖出門外。
「公主——饒命!」狼的聲音未歇,屋頂上的李霆悄然放好掀開窺視的瓦片,縱身躍下狼被帶往的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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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麼追著歹毒的惡徒而去,她一顆心提吊著,只念著李霆是否安然無恙。一想到他被李桓所傷的傷勢初癒,而那人武功如此高強……想著鼻兒一酸,珠淚已滾落粉頰。
也不知是怎麼了,自從遇上李霆這個冤家,淚腺就特別發達。
「怎麼了?」李霆一進房門便見她抱著枕頭流淚冥想出神,連兩個丫頭喚了聲「殿下」也未能將她的思緒拉回,直到此刻還渾然不知他已回房。
他抬手輕拭她的淚,但手才一觸及她柔嫩得出水的臉頰,她往後瑟縮了一下,待抬眼一見是他,便不顧一切的撲向他懷中。
「你受傷了嗎?一切都還好嗎?」
「擔心了?」他笑問。
她推開他,脫下他身上的白袍,探手入衣襟想確定他胸口的舊傷是否無恙……「喂!喂!別急,現在才一更天,還來得及我們上溫泉池去……」李霆啞著嗓音拉出她不安分的小手握著。
半個月沒碰她,他也著實迫不及待得很,但奔波了一整天,身上黏膩得緊,不好好梳洗一番怎受得了。
「你說什麼呀!」她紅著臉縮回手。「人家只是看你受傷了沒有,你想哪兒去了,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