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九楓
此時的她,追求獨立自主的人格,自由自在無羈的生活方式,伺機捉住舞台上的放蕩心情,使自己的思維空間尺度的開放,回歸人類情慾的純真表現,她把對阿卡納提的愛用舞蹈表現出來。
因為她勇於開放,異於一般西班牙女子或道地的吉普賽女郎,無人能比也無人擁有的背部刺青活絡絡地展現,溶入舞蹈中,使觀眾獨具慧眼般欣賞她的風情,熱絡地捧場,逐漸有口皆碑。
各地一場接一場的演出,她的熱情浪漫、她的嬌俏傲睨在她冷艷的姿容中,襯托出一股無以言喻的鮮麗動人,觀眾們開始沉醉在她舉手投足的熱力四射中,往往在終場謝幕時,忘情熱烈地喊「OL'E」,表示安可的歡呼聲,於是又給她一種臨場考驗,即興跳一段舞來酬謝觀眾的熱情。
很快地,她的名字響亮起來,響噹噹地在各酒吧中傳聞不息。
安達魯西亞區的塞維亞城的「班市」酒吧附近就透過別的酒館老闆介紹,請歐貝絲去表演並參加四月底的「春會」表演舞蹈。
春會是塞維亞城為期一周的歡慶節日,也可以說是專屬女人的節日,在這節日裡,人民吃喝玩樂享受春天,男男女女比俏比帥,尤其是女人,穿上波浪滾荷葉花邊的禮服時,個個更是明媚動人,戴花紮髻,繁多又花俏,配上舞鞋喜悅歡愉,溢於情表。
盛載難逢的春會,黎芷若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一口就答應了,並且專程打了國際電話及寄機票費給台灣的郝帥,建議他來欣賞她的舞蹈。
***
阿卡納提這回尋不到黎芷若,不再像上次積極地投入鬥牛的活動,他的鬥牛精神被母親悍威作風壓得一蹶不振,竟日用酒麻醉自己。
他就像以前的西班牙歷史,被異族征服統御,想抵抗又無力,他的騎士精神被剷得一文不值。
母親不是異族,他不應該這樣想,但母親軟硬兼施,使他失去選擇愛情的權利,叱責自己一點魄力都沒有,不能擺平這件事。
馬汀娜也瞭解兒子心裡不平衡,便替他找來一個西班牙會跳舞的女郎,在他喝酒之際,想讓他消遣作樂,附帶盯梢他的行動。
阿卡納提不領情,他無法接受母親在強硬的態度之後,轉而用諂諛的方式來籠絡他的心。他的心已全然奉獻在愛情裡,礙於對親情的尊重,他不能執著追隨愛情而去,成了他的痛苦。
每當撫著小腹上黎芷若為他留下的刺青,他的情緒就像蠶在結繭吐絲般,把自己的肉體一層層包裹,把頹廢的心一絲絲密封,他決意讓自己窒息而死,也想令自己的生命隨著愛情而逝。
因為飽受沒有愛情的痛苦,阿卡納提開始體會桑卡尼當年為了愛情和瓦達莉私奔的勇氣。
母親的姿色不是不具吸引力,但愛情力量吸引桑卡尼去做違逆的事,在本質上講,不是壞的,只是在道德上無法求得平衡的立足點罷了。
而自己,為了維護親情,放棄愛情,造成不快樂,痛苦至深,他在反思值不值得?
相對的,阿卡納提的父親桑卡尼也在不停地反思,到底要不要依照瓦達莉的建議,為了青春不擇手段,把靈魂奉獻給撒旦?
當他愈躊躇不決時,瓦達莉就愈讓他迷戀在青春的胴體裡無法自拔,可是,他又不願泯滅人性去做傷天害理的事。
於是乎,他自殘性、自殺性地發洩自己的體力,把能源消耗殆盡,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垂死。他的心智不能突破,在自我折磨下,只想早點結束自己行屍走肉的軀體讓靈魂昇華。
瓦達莉卻不屑他的企圖:「桑卡尼,你以為這樣做,耶穌會稱讚你的靈魂清高啊?別傻了,趁你還有一口氣,趕快奉獻給撒旦,我去幫你找個女孩……」
「不要找,我只想把自己靈魂奉獻給耶穌,以前我泯滅心性聽妳的,現在,讓我在死前懺悔吧!」桑卡尼心臟衰竭地。
「唉,想不到你的理性還在做垂死掙扎,既然你要死,我就成全你,有什麼遺言,你儘管說。」
「在我死之前,希望能見到阿卡納提一面,至於羅尼,我想無望了。在我死之後,希望妳能徹底想一想,得到青春的意義何在?」
桑卡尼想以捨生取義的精神孤立並喚醒瓦達莉,然而,瓦達莉也有她的執著,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
「我可以把阿卡納提找來,至於他認不認你這父親,我可不敢講。」瓦達莉又興起一念之仁,唸起咒來。
已經喝得接近醉醺醺、眼茫茫的阿卡納提,耳際突然聽到瓦達莉的召喚,不禁酒醒大半。
「阿卡納提,桑卡尼即將逝去,想見你一面,我已轉告,你來或不來,隨你意。」
阿卡納提震驚,桑卡尼發生事情了?刻不容緩,他用冰水清洗自己的臉後即駕馬馳奔,薄暮時分的美景,他可無心欣賞。
趕達目的地,他大喊告知瓦達莉。
這次瓦牆分向兩邊移開,裂出一個通道,原來就是地窖的人口,阿卡納提一走入,馬上就看到第一次所見的室景,那張七彩的大床上正躺著氣若游絲,眼皮快垂閉的桑卡尼,而瓦達莉卻沒有一絲悲傷的表情。
阿卡納提靠進床沿:「桑卡尼……」
桑卡尼聽到他的聲音,張開眼,喜泣地抓住他: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麼無情……」
「你曾經比我們更無情……現在又何必要見我?」
「唉……愛情和親情面臨抉擇,你會選什麼?」
這話問得阿卡納提尷尬,良久才回答:
「或許你的選擇是對的,至少你和瓦達莉度過快樂的時光。」
「我剛開始很快樂,自從瓦達莉為求青春,這幾年我不怎麼快樂,尤其差點害死你||我親生的兒於,我就更不快樂了,我……」桑卡尼拚命的講,氣都快喘不過來了。
「你生了什麼病?」阿卡納提有些急,帶著同情的心。
「他沒有病,他想死,我就成全他。」瓦達莉淡淡的表情,好像桑卡尼死得很理所當然似地。
阿卡納提可激動了,抓住瓦達莉的手:「妳用咒語害他?」
瓦達莉甩開他:「桑卡尼是我的愛人,我沒有理由害他。」
「是我……是我自己……想死,我是為……愛情……而死,死得心……甘情願,你不要錯怪……」
桑卡尼「她」字未出口,氣就岔住了。
「父親……」阿卡納提叫道。
桑卡尼在氣斷之際,聽到兒子喊他父親,欣慰地滴下最後的眼淚,閉眼安息了。
阿卡納提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不知是為了父子相認而流,抑或是因父親為愛情求死而流?為瓦達莉而死,是父親心甘情願的,他能說什麼,怪什麼?
可是父親為愛情而死卻震撼他的心靈,難道自己就這樣夜以繼日的消沉下去,讓酒精來麻痺感情神經?這樣的墮落,到最後他也像父親為愛情而死,只是消極的方式不同。
不行,他還年輕,他不能讓愛情像墳墓埋葬了他,他必須尋找失去的愛情,找回分離的黎芷若。
「瓦達莉,再幫我一次,看看Honey現在人在何處?」阿卡納提央求道。
「咦,當初我指點了你,不是救出她了嗎?怎麼,她又跑了,還是又被抓?」
「被我母親氣跑了,到現在半年了,未見她回來。」
「哼,你母親逼人太甚,我該找她算帳去。」
「我求妳,不要再敵對了,我只想找回Honey。」
瓦達莉看他一副真誠無奈的表情,放軟了姿態:
「我再幫你一次,你再不好好把握住她,我會教你難看。」
阿卡納提以為瓦達莉護著女兒:「妳承認她是妳女兒了?」
「誰說我承認,桑卡尼死了,四月底前我必須再去找最後一個活祭的男人。」瓦達莉依然我行我素。
「妳還要害人?」
「我沒害死你,反而幫你和Honey,你要是出去亂講話,小心我割掉你的舌頭。」
阿卡納提心知自己鬥不過她,噤若寒蟬等待她唸咒搜尋黎芷若的下落。
差不多經過半個時辰,瓦達莉雀躍卻又嫉妒地:
「這女孩真有辦法,走上我以前的路,看來我要趕快再登上舞台,和她一較長短。」
阿卡納提不知她意味什麼,急道:
「她到底在哪兒?」
「酒吧……跳舞。」
「哦,Honey會跳佛朗明哥舞!」他話中感慨又喜悅。
瓦達莉爽快地表示:「我和你一起去找她。」
「妳……不是不承認……」
「跳舞是我追求的,女兒不是我要的,以後不准你再提半個字。」瓦達莉聲威並重。
阿卡納提暗忖瓦達莉真是個特立獨行的女人,還好黎芷若沒有遺傳這一點,否則會讓他窮於應付。現在,他的心只寄念在黎芷若身上,沒興趣和瓦達莉抬槓鬥嘴,事不宜遲,他要立即出發,而且必須避開母親的盯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