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靜媛
康熙留意到端敏陰晴不定的臉色,小心探問:「敏敏,不舒服嗎?還是不開心呢?你也別太擔心了,不管那個元配夫人有心還是無意,朕一樣會答應你的要求,其實朕也看得出來,你不過是想給納蘭家和盧家一個交代,朕一定有法子讓你交代得過去,放心好了!」
康熙這些體已的話,惹得端敏鼻頭一酸,眼眶立即浮起一層水霧,她深深跪倒在地,一句謝恩的話硬塞在喉嚨口,怎麼也發不出來。
從這些小節中,康熙發現端敏才嫁入納蘭家沒幾天,居然有了這麼大的改變,眉宇間總像有抹揉不散的愁雲,臉上的笑容也像是強裝出來的一樣。康熙暗想,如果盧婉兒的死是她最大的心事,那麼,他非要認真替她解決不可了!
第八章
端敏回宮小坐,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對納蘭德敘和夫人而言,公主回宮閒話家常這等事可大可小,萬一,對太皇太后及皇上提及洞房之夜的事件,他們每個人都得伸長脖子領罪了。
到了傍晚日落時分,還不見端敏回府,德斜急得像無頭蒼蠅一樣,滿屋子轉個不停,夫人一樣魂不守舍的,拚命守望著大門口,從來沒有比此刻更想見到端敏的影子了。
德敘遠遠看見靖容拎著一隻不知是什麼的東西,一路走著一面甩著,德敘正憋著一肚子火無處發,一看見他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登時氣得七竅生煙,大喊:「靖容,你過來!」
靖容見德敘臉色鐵青,早嚇得腿都軟了,急忙低個頭,規規矩矩地站著。
「看你這德行就知道沒什麼出息,都十六歲了還這樣輕浮莽撞,成天無所事事,你大哥十八歲就封武狀元了,你呢?武功不行,連書也念不好,你到底想幹什麼?」德敘悶了一肚子的氣全發在靖容身上了。
靖容真覺得滿腹委屈無處訴,阿瑪每次罵他總要提到大哥,靖斯十八歲封武狀元的事跡已經講了不下千次了還不倦,真是煩死他了!
「看見靖斯了嗎?」德敘沒好氣地問。
靖容聳了聳肩回答:「大哥一早騎著赤雷不知到哪兒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你手上拿著什麼?°德敘奇怪地問。
「這個呀!」靖容把手上的東西拎起來晃了晃,說:「在大哥書房撿到的荷包,我覺得很有趣,所以拿出來玩玩。」
「什麼不好玩,偏要玩一個荷包嗎?成天廝混在丫頭堆裡,現在過分得連荷包都玩起來了,馬上把荷包放回靖斯書房去,也不怕他剝了你的皮!」
靖容急忙把荷包送到德敘眼前給他瞧,一面說:「阿瑪,您看這個荷包繡得好笑不好笑,這種東西能有什麼重要的,大哥總不會為了這個荷包剝我的皮吧!」
靖容刻意不提起荷包袋中珍藏的那塊豬紅色古玉。
德敘隨意看了一眼荷包,雖然圖案確實看了好笑,不過他可沒有那個心情取樂,便揮手趕著靖容走,一邊警告他:
「現在府裡住著一個端敏公主,你就不能安分點兒嗎?改天闖了禍,我也幫不了你了!」
靖容轉身快走,擔心德敘意猶未盡又要數落一番,拚命快步走到看不見德敘為止。
他信步走到荷花池旁,見四、五個小丫頭正在池邊收衣架上的衣服,他走過去,把荷包傳給其中一個小丫頭看,打算拿這個荷包給她們取樂。
荷包在四、五個丫鬟手中傳來傳去,每個人都笑得快岔了氣,有人笑著問靖容:「小少爺,這是從哪裡得來的?這對鴛鴦簡直笑死了人,就算我們剛學刺繡也沒繡過這麼好笑的!」
靖容見她們笑得東倒西歪,真是得意極了,沒想到這個東西比他說笑話還能讓她們發笑。
「真想不到我大哥會有這麼好笑的東西,也不知道是誰繡的?」靖容答腔。
丫頭們一聽到是靖斯的東西,急忙把荷包還給靖容,還不忘提醒他:
「大少爺的東西你也敢拿,快還給大少爺吧!小心他罰你呀!」
靖容見她們如此蔑視自已,氣得咬牙切齒。
「在這個府裡,好歹我也是個少爺,何必怕他呀!這個東西我偏要了,看他能拿我怎樣?」
丫頭們相視而笑,大家心裡都很清楚,靖容除了會說大話,什麼本事也沒有!一陣馬蹄聲遠遠傳來,丫頭們知道是靖斯回來了,急忙收拾起衣服,嚇得一哄而散。
靖容看見靖斯把赤雷拉迸馬廄,直接就走進書房去了,他暗暗一想,萬一靖斯真的認真找起這只荷包,肯定會找到他頭上來,想到這裡,他的心跳得很厲害,從小他就非常怕靖斯,偏偏他又老是做些惹火他的事情來。
突然之間,他看見靖斯衝出書房,他想也沒想,就把手中的荷包往身後一丟,丟進荷花池裡了。靖斯一看見他站在荷花池邊,就直接衝過來,開門見山地問:
「是不是你拿走我書案上的荷包?」
靖容佯裝聽不懂,反問:「什麼荷包?我不知道呀!」
靖斯怒不可遏,揪住他的衣領大罵:「除了你,還有誰敢亂拿我的東西,敢跟我說不知道,你最好趁早拿出來還給我,我還可以不追究!」
靖容打算來個抵死不認帳,拚命大叫著:
「你有什麼證據說是我拿的,我人在這裡,給你搜啊!」
「你敢抵賴!」靖斯氣得失去理智,瞪著他狠狠的撂下重話:「只要讓我發現拿走的人是你。我會
把你的骨頭一根一根拆下來!」
靖斯摔下他,轉身離開。
靖容感到毛骨悚然,看靖斯心急如焚的樣子,想必把那個荷包看得非常重了,也不知道看重的是那個荷包袋還是袋中稀奇的古玉?他開始後悔自已那麼毛躁,一下子就把荷包丟進荷花池裡,現在就算要找也找不回來了,如果只把豬紅色的玉還給靖斯,照例逃不過他的一頓毒打,索性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算了!
他忽然想起,有那麼多人看見他拿走荷包,他還能瞞得住嗎?
他嚇得驚慌失措了,該怎麼辦才好?
他得先去警告那些看過荷包的小丫頭們,絕不許出賣他,再去央求阿瑪千萬別告訴靖斯,否則,靖斯真會把他的骨頭一根一根給拆下來了!
夕陽西下,端敏踏著餘輝回到府中。德敘和夫人站在門口磕頭迎接,端敏急忙扶起他
們,無奈的說:「老爺夫人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對我卸下防備?什麼
時候才能不將我當成公主呢?為什麼任我怎麼做、怎麼說,你們都不明白?總要在彼此之間砌起一道牆來防禦我,我真有那麼可怕嗎?我只希望你們能把我當成正常人一樣對待,難道真有那麼難嗎?」
端敏回過身,眼淚不由自主滴了下來。德敘和夫人雙雙震動了,端敏這些話說得那麼真誠、坦白,沒有一點官味,全然出自一片肺腑之言,而他們,確實如端敏所說,把她當成」敵人」一樣應付,絞盡腦汁與她周旋,如今。端敏的一番話,令德敘陷入沉思,也叫夫人覺得有些慚愧了。
納蘭夫人忽然捧起端敏的手,柔和的說:「公主,以後我們會試著自然——點,畢竟公主的身份太尊貴了,我們無法那麼快就適應,不過,公主既然這麼說了,我們也會試著照辦,以後就不來請安那一套了,你說好嗎?」
端敏又驚又喜,總算破涕為笑了,她聽得出夫人的語氣不再是冷冷冰冰,而是充滿了親切與溫柔,她終於看見自已的努力有代價了!
「公主吃了嗎?」納蘭夫人輕輕拍著她的手,語氣溫柔極了。
端敏-邊搖頭,一邊擦淚。
「大家也都還沒吃,一起進來吃吧!」
端敏第一次與納蘭夫人手挽著手進屋,心裡已讓開心和喜悅漲得滿滿了,她聽見納蘭夫人命人請靖斯和靖容用飯,一想到會見到靖斯,心情不由得緊張起來。平時,端敏都是獨自在房中用餐,頭一次出現在這頓晚餐中,免不了讓這頓晚餐多了一分不自在,端敏很努力的保持微笑,也很努力的不敢多吃,怕她的食量嚇壞這一家人。靖斯凝視著眼前的端敏,那麼謹慎、小心、討好的吃完這一頓飯,臉上一直是笑意盈盈,彷彿不笑就會得罪一桌子的人一樣,他看得心好疼,好不捨!
但是,今天卻是端敏入府這麼多天以來,最感到開心的一天了!
吃完飯也喝完茶以後,端敏知道她若不起身,一桌子的人也沒有人敢離席,於是欠了欠身,輕輕說:「老爺夫人早點歇息吧!我先回房了!」
「靖斯,你和公主一起回房吧!」納蘭夫人體貼的說,別有用意。
端敏望了靖斯一眼,眼中流動著醉人的波光,她默然不語,翩然走出去。
靖斯心一動,抵抗不住誘惑。
夜涼如水,他與她,慢慢走在長廊下。
端敏悄悄睨著他,視線總會不由自主從他寬厚結實的胸膛飄掠過去,然後驚慌地避開,無故臉紅心跳,如果他不小心靠她近一點,她就會退一點,有意無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