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靳絜
關機是因為不想讓更多的聲音引爆他的痛腦袋。
「炮轟什麼?」他以問代答,眉頭皺得更緊。「死女人!」
「罵誰啊?!詹維棋還是我?」
「罵女人!我不但罵她,也罵你!你不知道我再過半個鐘頭就要見那個……那個……」
「趙子揚。」
「對,就是他。我沒出現之前,你注意到我遲到了嗎?特助是幹什麼的,你都不會擔心我可能出車禍了嗎?我從不遲到的。」語罷還保持著瞪眼的凶樣。
「我打過電話去你那,你沒接;打行動也不通,你覺得我還能做什麼嗎?你女朋友在電話裡罵個沒完,我能砸電話嗎?」她轉身就要回自己的座位。
「等等!去沖杯黑咖啡給我。」
應喝駐足,忍氣吞聲去替他沖咖啡,但願他別苦得說不出話來。
「咖啡!」
他剛坐穩在辦公桌前,苦思傳家寶如今的下落,她已回到面前。
「謝謝。」
「還有什麼吩咐嗎?你要見的人應該快來了,需要我為你準備一些資料嗎?」
「不必,我早就擬好腹稿了。」他呷了口咖啡,差點噴了出來。「你給我喝的是什麼呀?」
「黑咖啡,」竊笑在心底。「雙料。」
「我已經夠倒楣了,你還……算了算了。」放下杯,他從褲袋裡摸出一圈鑰匙:「你拿著,現在就去我住的地方一趟。」
「去你的公寓?幹嘛?」她猜他是要她去找戒指,看來他昨晚是真醉了,醉得到此刻都搞不清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替我找一樣東西。」看她一眼,他不無尷尬地接了下去:「呃,戒指,我給你看過的,」伸出左手給她看。「不見了。」
見她沒反應,他惱羞成怒:
「我可以自己回去找,可是我跟人家約定見面的時間就要到了,所以只好麻煩你一次,你知道那枚戒指對我,不,對我老母有多重要,你知道的!」
她是知道。一起工作了兩年,他的悲哀和無奈,她的確比其他人要清楚一些。也許是出於同情吧,她早已原諒他粗魯的口頭禪,只當那是他一種情緒發洩方式。
「媽的!你還站著幹嘛?」
她不怒,只問:「你怎麼不問我,詹維琪一早都炮轟了此什麼?」
「我現在沒心情管她,OK?」
「我建議你還是先聽我轉達一下吧,也許——我就不用跑一趟你的公寓。」
「什麼?」聽出點眉目。「講清楚一點!你不會告訴我,說我的戒指在她手上吧?」
果真如此,詹維琪就不會來罵人了,她想。
「事實上,戒指在我手上。」她亮出右手,那顆紅寶石頓時令他兩眼生光。
「謝天謝地!」他興奮捶桌,站了起來,伸手便要摘下她手上的戒指。「憂患解除了。」
「我恐怕你還有更大的憂患要解除。」她主動摘戒,置於桌上,看見他的雙眸又變得黯淡,「我想你是不記得自己昨晚做了什麼,但是身為特助,我有義務告訴你昨晚發生的事。原來你昨晚真的醉得很厲害。」她刻意打住話。
「說完!你知道我不喜歡人家吊我胃口!」原來頭痛是因為宿醉,媽的!
「你先站離我遠一點,我才說。」
「你——」不得已,他忍下怒氣。「你不會退兩步再說嗎?」
她笑著倒退兩步,愈來愈期待看見他的反應。
「昨晚你當著新概念和台華所有高階主管的面,把這枚紅寶石戒指戴在我右手的中指上,向我求婚。」
「我?」腦中一片風雲變色。「我當著所有高階主管……」
「還有他們攜帶的伴。」
「我把戒指給了你?還向你……」
「求婚。」
「我……我現在就開除你!」
「為什麼?因為你向我求婚?」
「不!因為你跟我開這種玩笑!」
「我才不會這麼無聊!好事不出門,我一早上已經收到無數個曖昧的恭賀了。如果你是個負責任的老闆,現在該想的是,怎麼解除這個你自己開出來的玩笑,而不是在這裡責怪我!」
原來他的反應是這樣。她終於相信他有多害怕結婚了。
「我怎麼不能責怪你,是你說的,我喝醉了,醉了之後做的事怎麼能算數呢?你——你一定沒醉,所以你一定也是個白癡!我要替你戴戒指的時候,你不會拒絕嗎?」
「我是怕你弄丟了戒指,不得已的情況下,我決定暫時替你保管它,這枚戒指對你的意義很重要,我知道。再說,你突然做出這種瘋狂的事,誰會有心理準備?每個人都愛看熱鬧,一下子就圍住我們兩個,你要我怎麼做?當場對大家說,我老闆有神經病嗎?」
她的確擔心他把戒指搞丟,但更想知道他會怎麼收拾自己製造出來的爛攤子,反正她自己不會有損失。
「可能我一喝酒就成了神經病!」找不出別的理由驚她,他只好罵自己。
「快把戒指戴上呀!」她提醒。「還有,暫時是沒事了,你趕快調整好情緒,趙先生應該已經在樓下了。」
重歎一聲,他無奈道:「謝謝。」
「不客氣,這是我分內的工作。」
她笑在心裡,想著他要是知道自己昨晚當著眾人的面抱住她,在她耳邊說了句「你才是我的夢中情人」,不知要氣成什麼德性呢!
下午三點,何釗回到辦公室,發現何旭敏的襯衫上有一大塊污漬,而她正在接電話。
「打翻什麼了?搞得這麼髒。」待她收線,他才盯著那塊污漬問話。
「詹維棋在你去開會之後沒多久就殺到這裡來了。我使盡渾身解數讓她消氣,就為了不讓她破壞你跟趙子揚的會議。為了克盡職守,我只能聽她罵,忍受她將你沒喝完的咖啡灌溉在我身上。」
詹維琪的一番辱罵的確傷害到她了。但她不想描述細節,更不允許自己在何釗面前表現出萬分委屈狀,否則豈不印證了詹維琪的那句:你一定想盡辦法在勾引何釗。
她怎麼會勾引他這種男人呢?一個從不認為自己會跟女人發展穩定關係的男人。
「讓我遠離麻煩正是你的首要工作,你做得很好。」他說完就坐上自己的座位,一副要埋首工作的樣子。
「這是你對我的稱讚嗎?」她氣憤於他的態度,太不當她是一回事了吧?
「不是嗎?」他抬頭,不解一問。
「那我要請你收回對我的讚美,因為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你遠離新的麻煩。」不吊他胃口,她緊跟著道:「剛才那通電話是你大姐打來的,她說她已經聽說了昨晚的事,因為找不到你,所以找我求證。我說那是誤會,她卻說那不可能是誤會。」
他正色道;「她怎麼知道的?」
「你媽告訴她的。」
「我老母?!我老母又是怎麼知道的?」事情不妙,他倏地站起。
「我怎麼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她也站起,微微激動:「那是你的家務事!我領的是特助的薪水,不是管家的!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應付他們呢?憑什麼我要忍受這些?你女朋友憑什麼對我說那些話!你姐憑什麼說那不可以是誤會!我又沒逼你向我求婚!」
望著她脹紅的臉,他只氣餒地想著;找盡借口搬離家兩條街獨居,還是躲不掉跟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女人。不必天天見面又躲掉什麼了?閒閒沒事的女人一向消息靈通。大姐夫一年有九個月時間在大陸,大姐乾脆帶著孩子回娘家住,他借口怕小孩吵,老母才准他搬。
「我一下班就去見我老母,你先靜下心來工作吧。」良久,他說,自己先坐下。
「我今天要提前下班!」
「為什麼?」
「換下這一身髒衣服!我受夠了!」
他點點頭以示批准。
「大姐,旭敏還沒回來嗎?」
趙子揚一回家就循香味進了廚房,望著那微微發福的背影,隨口問著。
「不知她是怎麼了,今天提早回來,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你去問問她,是不是跟同事吵架了。」
「喔。」
聳聳肩,他移步到外甥女房門外,敲了兩下。
「舅嗎?」
他笑著推門而人。「不是『舅媽』,是舅舅。」
她扮個鬼臉,依舊靠坐在床上。
「心情好像不錯嘛,舅?」
「是呀。」拉過桌前的椅子,他坐下。「你老闆設告訴你嗎?他決定不解除和我們公司的合約,繼續跟我們合作。」
「真的?你真的說服他啦!」
「你還不知道舅的厲害?」他得意著。「何釗作生意的確很精。我提的一些構想他也想到了,所以他在一開始就說他不需要我,說是付些違約金也比僱用我們公司省錢。」
「那後來你又是怎麼說服他的?」
「我說我們為客戶作宣傳的方式不只包含傳統的廣告——我提出要讓貴公司重要人物上電視現身說法,引發商業較勁的構想吸引了他吧,這以後他才認真思考繼續合約關係的可能性,最後總算點了頭。」
「喔,那就恭喜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