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靳絜

    「是不是學長都不愛照顧學妹啊？」世瀅推論出一個結論。

    「也不能這麼說，要看人啦，我想是個性的問題吧。不過時間長了，情況會好一點的，我學長後來跟我就比較有話說了。」

    ＊＊＊

    這是開學以來的第一個週末，各系差不多都選在這一天晚上辦迎新會，因此各系館燈火通明，入夜的校園裡人多了起來，歡聲笑語洋溢在原本已該寂靜的夜晚校園中。

    世瀅下了最後一堂課之後便回住處梳洗一番，換了件衣服。跟同學約好一起進系館四樓的迎新會場。新生幾乎是全員到齊。繫上為迎新安排了許多表演節目，擔綱的自然是二年級以上的學生，一年級兩個班的導師和系主任也出席會場。這是世瀅第一次參加全系的大集合，除了班上同學和自己的學姊之外，有許多面孔對她來說依然是陌生的，置身人群中，她有一些羞怯。

    繫上的學生會主席正在台上致歡迎詞，會場中央兩排長桌上放置了許多簡單的點心和飲料供大家自取。高班的學生熟稔地交談著，比較起來，新生大都不多話，只是跟在學長、學姊身邊，和世瀅有著一樣的靦腆。

    「學妹來，這是我的學姊美秀。」徐晴看見世瀅，拉著美秀熱情地介紹。

    「我認識的。前兩天才在美秀學姊寢室裡聊過呢。」世瀅說完便向美秀道好。

    「不過妳大概還不知道她是我們繫上合唱團的指揮吧？系際合唱比賽時妳要來練唱喔。」徐晴十分熱情地邀學妹參加繫上的合唱團。

    「如果學姊覺得我可以的話，我一定到。」世瀅謙虛道。

    三個女孩愉快地聊著，學姊們親切的招呼使得世瀅也能侃侃而談了，融入了歡樂的迎新氣氛中，比較起剛開始的那段時間，她是自在多了。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孩朝她們走了過來。

    「美秀、徐晴，妳們在這兒啊？人太多了，剛才沒找著妳們。」徐槙說話的同時，注意到另一個女孩是他不認識的，於是轉向她：「妳是新生？」他難得地對女孩一笑。

    「世瀅，他是我學長－－徐槙。」美秀向世瀅介紹他。接著又對他說：「學長，這位是你的小學妹李世瀅。」

    「學長好。」世瀅向最年長的徐槙點頭致意。

    「學妹好。」徐槙在心裡重複一次李世瀅這個名字。

    徐槙是出席迎新會少數幾個大四學生之一。通常他和一般大四生一樣，已經不太參加系裡的這類活動了，今天是礙於徐晴的請求，才勉為其難地來露一下臉。徐晴升格當學姊，說什麼他如果不來，就是不給面子；他想反正今晚沒事，於是決定來看看迎新花招，順便給老妹個面子。打過招呼後，他借口有事要找同學討論就丟下三個學妹，朝會場的另一邊走去。

    「妳哥也太酷了吧？說走就走，連敷衍一下都不會。」美秀朝徐晴抱怨地說。

    「不錯了啦，要不是看在他老妹我苦苦哀求的分上，他是怎麼也不會來的。說什麼迎新是小孩子的遊戲。沒辦法，人家大四了，老人家嘛。」徐晴糗她哥一下，心裡倒是挺痛快的。

    「他是妳哥？」世瀅聽出兩人的關係。

    「對呀，忘了告訴妳，徐槙和徐晴是兄妹，他們的爸爸在中文系任教。」美秀連忙向她補充說明。

    世瀅聽了只是喔了一聲。

    台上擔任主持的學長宣佈表演節目開始；會場裡的人聲逐漸變小了，大家都把注意力轉到台上。高班學生們經過一番精心設計和辛苦排練，既演短劇又說相聲的，表演起來毫不含糊、有模有樣。世瀅發現繫上還真是人才濟濟呢。

    台上輕輕奏起音樂，一位學長熟練地彈著吉他，和身旁的學姊合唱起西洋情歌－－ILoveHowYouLoveMe，歌聲如泣如訴、扣人心弦，兩人深情相望、如癡如醉，台下每一個人無不屏氣凝神，只有歌聲迴盪在空氣中。世瀅聽得好感動，他們應該是一對戀人吧？她想。

    當所有的人都靜靜聆聽著美妙動人的歌聲，專注地看著台上的歌者。角落裡的徐槙卻是專注地看著世瀅，一直到一曲終了，掌聲和安可聲才驚醒了他。

    接下來的表演節目更吸引了世瀅的注意力，是芭蕾舞單人表演。主持人介紹舞者是大三學姊，從小習舞，曾獲選為青年友好訪問團的成員，代表國家出國巡迴表演過。世瀅很喜歡芭蕾舞，尤其是古典芭蕾，小時候她也學過，可惜沒有持續很久。知道有芭蕾舞演出的活動時，她通常不會錯過欣賞的機會。

    舞者的一舉手、一投足充分地表現了舞蹈的力與美，流暢的肢體語言讓世瀅看得出神，以致於她沒有發現身旁多了個人。

    徐槙在舞者結束最後一個動作時，遞了瓶飲料給她。世瀅愣了一下，才從他手中接過來並向他道謝。

    「你不是走了嗎？」她訝異他的出現。

    「現在是要走了，妳走嗎？」他問她的口氣像是要和她一起走。

    「不太好吧？這是為新生辦的活動，我提前離開很不禮貌的。」她不安地說。

    「這是最後一個節目了。」可以走了，他在心裡加了一句。

    果然不錯，如雷的掌聲為晚會畫下完美的句點。會場沒多久就只剩幾個留下來善後的人，徐晴和美秀也在其中。

    徐晴正收拾著餐盤，抬起頭時發現世瀅還在，便問道：

    「世瀅，妳今晚回家還是回宿舍？」

    「太晚了，我想回宿舍。」世瀅心想這時回家只為睡個覺，明天一大早又要趕公車來上第一堂課，有點不符合時間管理原則。

    「那走吧，我送妳。」等在一旁的徐槙終於又開口了，

    徐晴這才發現老哥竟然還在，而且他說要送世瀅。有沒有搞錯？今晚她沒看見繫上準備雞尾酒的呀，難不成他喝了什麼別的？

    不理會愣在那兒的徐晴，還有一臉驚愕的美秀，徐槙以眼神示意世瀅一塊離開，而且不容她有拒絕的機會。

    世瀅有些尷尬地跟學姊道別，然後跟著他下樓。其實系館離校門外她的住處並不遠，校園裡人還很多，自己一個人走，倒也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單獨跟一個男孩子走在一起，反而讓她覺得不習慣。到了樓下，世瀅的腳步慢了下來，故意走在他後面，保持一點距離，她下意識裡不想讓其它同學生看見她和他走在一起。她有點後侮剛才沒拒絕他。

    「妳住第幾宿舍？」見她慢了下來，他停下等她，然後跟她保持同樣的速度而且更靠近她一些。

    「我不住學校宿舍。」

    「為什麼？不喜歡有人管？」他問她。

    「不是。是宿舍床位不夠，還輪不到我。」

    「那妳住哪兒？」既然她不住宿舍，那麼他必須關切這個問題了。他在心中告訴自己。

    「就在附近，快到了。」謝天謝地，就快解脫了。

    「既然住得不遠，那麼妳願意陪學長去吃消夜嗎？」他故意強調學長二字，心想學長是必須尊敬的，她應該不敢拒絕才是。

    「為什麼？」她回問。

    突然她覺得剛才在會場裡如果回答徐晴說她要回家，下場可能比現在要好得多。

    「因為我沒吃晚飯，剛才又沒有什麼可吃的。還有，請妳一次消夜，算是迎新。」徐槙發現了她的不知所措，輕輕地笑了起來。

    她顯得好稚氣、好純真，完全不同於之前初見他時所表現的落落大方。

    「原來是這樣啊。」她說。

    他高大的身影令她的呼吸有一些不自然，心跳有一點不正常，她覺得自己的臉微微發熱。

    終於到了校門口，他停下來，用溫柔而請求的語氣問：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吃消夜嗎？」

    「吃。」校門外一排仍在營業中的商店以及街上來往的車輛讓她恢復了正常，她發現自己也餓著肚子。

    徐槙領著她走進一家小店，點了兩碗乾面，一些小菜和兩碗酒釀湯圓加蛋。

    世瀅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吃完那頓消夜的，因為徐槙從老闆瑞來乾麵之後就沒有再說話，專心地吃著面。說什麼請吃消夜算是迎新，自己肚子餓了想吃才是真的。也不問人家想吃什麼，真沒誠意。

    「吃飽了嗎？」他吃掉碗裡最後一粒湯圓，又喝完剩下的湯之後，擦了擦嘴，這才問她。

    「不吃了。」她覺得被冷落，生氣了。但立刻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剛才還後悔讓他送，這會兒又嫌他不夠體貼。自己是怎麼了？

    「怕胖啊？」他也不以為意，付了錢，和她離開了小店。

    世瀅這回走在前頭，一路走回她的住處，這才回過頭對他說：

    「我到了。」她指了指樓上。

    「上去吧，謝謝妳陪我吃消夜。」他微笑著對她說。

    「謝謝你才對，學長再見。」她還是保持了應有的禮貌，怎麼說他都是學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