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鴉片玫瑰

第22頁 文 / 靳絜

    「他愛自由。」她說。「也許他並不真愛她,否則哪那麼容易說放就放,其實兩個人若是真的相愛,不會計較誰愛誰多一點,又不是買青菜蘿蔔還擱在檯面上秤斤論兩的。」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的就有這層體認,」他接著就一聲歎笑。「他是滿可憐的,離婚喪女之後整個人都變了,一派調情聖手的模樣,而且專找成熟獨立有主見,不會死纏爛打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女人,結過婚的更理想,兩不相欠永無後患。」

    「我懂,他在麻醉自己。」她意味深長地說:「他不想做有愛的愛,可現在他也無法再做沒有愛的愛。」

    見她說得露骨,他朝她挑了挑眉。

    「莫非定律,」她臉上忽地泛起一抹笑,心中五味雜陳。「我以為一定會發生的事卻一直沒有發生。」

    他聽懂了,但也不想一語道破。

    「所以何大哥才說他很痛苦。他大概怎麼也料想不到自己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吧。」

    「有救嗎?你覺得。」

    「難說,」他吐了口氣「他得救你便得救,看造化了。」隨即他又問「幼幼,我追你,如何?」

    她俏皮地眨眨眼:「你想救我?」

    「救一個是一個了,我也只能救你嘛。」

    「你救我,誰救你?」

    兩人明來暗往,終於以笑聲結束。

    送走母親和弟弟之後,魏欥華已悶悶不樂好一陣子了。又見戚幼吾常在週日凌晨上網和弟弟掰得心情大好久久捨不得下站,兩人你來我往的談情說愛直到天亮,他更是怒上加怒。

    「你跟我到書房來,我有話向你。」

    飯後兩人在客廳看了一會兒電視之後,他對她下了通牒。

    「你沒事跟曜華扯個沒完,都扯些什麼?」端坐在書桌前,他嚴肅地問。

    「我說學校裡發生的事,他說工作上的事,還有就是對感情的看法以及某部電影的觀後感嘛,就這樣。」她不卑不亢地回答。「我發現經由這種溝通我的英文讀寫能力進步不少耶。」

    「是嗎?那你從下禮拜開始,每週繳一篇讀書心得給我,不得少於一萬字。」

    「不要,我沒時間寫那個。」

    「沒時間寫那個就有時間上網談情說愛?」

    「你管我,我一舉兩得不行啊?掛羊頭賣狗肉。」她嘟噥一句。

    「說什麼?大聲一點。」

    「說你假民主啦。我跟誰談情說愛關你屁事啊?我每科成績都很漂亮,還可以申請獎學金咧,休閒娛樂你都要管,討厭。

    見她反彈得厲害,他的表情稍稍和緩了些。

    「曜華是不是想追你?」

    「他是這麼對我說過。」

    「你們到什麼程度了?」

    「只有意會不能言傳。」

    「那你學校裡那些仰慕者怎麼辦?你打算怎麼處理?」

    「維持原狀嘍,有什麼好處理的。女同學沒有幾個跟我比較好的,所以我不想再得罪男同學了。」

    「你想腳踏幾條船?」

    「我淹死了都沒你的事!」說完她就跑出書房,回自己房裡去了。

    鎖上門,委屈的淚終於爬滿她的臉頰。

    淚光中,她漸漸正視自己對他的愛,正視自己心裡的苦。她正瘋狂地愛著一個不知道自己願意付出多少愛的男人,一個甚至不願意承認愛她的男人。

    同學說的沒錯,她是被他包了,他包了她的心。而他不要為愛放棄自由,不願做出愛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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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又來台北了?」

    魏欥華坐在咖啡座上,漫不經心地攪拌著杯裡的黑色液體,客氣地與TERESA寒暄。

    「這次來打算長住。」她的態度十分優雅,說話聲音不大不小,速度不疾不徐,任何人聽了都會有好感。「上次陪我爸媽回來有機會見到一位長輩,他希望我能考慮到台北來在他的企業裡工作。」

    「所以你答應來台工作了?」

    他注視著她。她的服裝看上去十分簡單,但簡單之中又透出一種考究和時髦,很能襯托她苗條卻不消瘦的身材下,那種精緻的豐滿。

    「嗯,想請你帶我四處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住處。」

    「這個沒問題,我樂意效勞。」他點點頭,又道:「你不太會說中文,在台北工作可能會產生一些困擾。」

    他記得剛認識她的時候,她是一點中文都不懂。

    「你可以教我說國語嘛。是不是不贊同我到台北來工作?」

    「我何來贊同與反對?再說,你也已經決定這麼做了,不是嗎?」

    他話裡的隔開教她有一絲受傷的感覺。

    「你怎麼不問我結婚了沒有?」

    「你願意告訴我的話你自然會說。」

    他的回答帶來短暫的沉默。

    「這次來我有榮幸到你家做客嗎?」

    「歡迎。我再安排時間吧,等你把一切都安定好了,我們再聯絡。」

    「嗯。」她滿意地點著頭。「晚上我請你吃飯。」

    「我請你才對,我應該盡盡地主之誼的。」

    「謝謝。」

    這以後他們又見了好幾次面,他陪她四處去看待租的房屋,敲定之後又陪她去選購家飾和日用品,閒暇時一起吃頓飯,看場電影,儼然回到往日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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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幼吾,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她的同學蔣季平剛搬家到內湖居住,和她家只差兩站地,因此今天又搭她的便車回家。

    「什麼事你問呀?」

    「你曉不曉得班上很多女生在你背後說了些閒話?」他問得小心翼翼。

    「早就聽過了,」她處之泰然。「嘴巴長在她們臉上,要說就讓她們去說吧。」

    「我打電話給你,常常是一個男生接的,他是你的誰啊?」

    「我乾哥哥。」

    「你跟乾哥哥住一起?家裡還有其他人嗎?」

    她斜睨他一眼。「你想說什麼?」

    「你曉得的嘛,這年頭流行認乾哥哥、乾妹妹的,你們是不是同居關係啊?」

    「我是跟他同住,不過不是你說的那種關係。」她頓了頓。「我不只是他的乾妹妹,我爸媽生前早認識他們一家人了,他爸媽是我的乾爹乾媽,怎麼樣,還有問題嗎?」

    「原來是這樣啊,那你為什麼不向那些女生解釋呢?讓她們這樣誤解你。」

    「無所謂啦。」

    「我記得你說過什麼英文家教的,就是你乾哥哥對嗎?」

    「對。他在電視上教英語,魏欥華。」

    「難怪你的英語說得那麼溜,原來是經過名師指點。」

    「對呀,他規定我在家裡說英語。」

    「那麼嚴苛啊?不過這樣做你的英語才會進步得比別人快,有那個環境。」他有感而發。「我們從現在開始也用英語交談好不好?你可以使我也進步。」

    「好啊,開始吧。」她這一句就是英語。

    「欸,我們現在住得那麼近,哪天你到我家來坐坐,我也去你家坐坐嘛。」

    「可以呀。你家還有哪些人?」

    「爸媽跟我一共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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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欥華終於邀請TERESA到家中做客,他特意選在下午戚幼吾上課不在家的時間。

    一番閒談之後,TERESA突然盯著他看。

    「為什麼用這種眼光看我?」他沒有逃避那懾人心魂的眼神。

    「我們有可能重新開始嗎?」

    「怎麼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記得那首『紅河谷』嗎?」

    「記得。」他緩緩點了下頭。

    於是她輕啟朱唇,唱起那首歌──

    快過來坐在我身旁,

    不要別離得這般匆忙,

    想一想你走後我的痛苦,

    想一想你留給我的悲傷。

    她輕輕柔柔地哼著那首中學時代就喜歡唱的加拿大民歌,深情款款地凝視著他,他也凝視著她。稜角分明中透出溫柔與深沉,那是曾經令他怦然心動的一張臉。

    緩緩地,他起身從客廳走向窗邊,背對著她,瞇著眼眺望遠方。冬陽雖暖,穿透玻璃窗的陽光依舊亮得刺眼。

    遠處是青郁的山,近處是覆蓋著紅色屋瓦的小別墅。他眨了眨眼,紅色屋瓦便彷彿處於青山的掩映之中,猶如罩在一張綠色的大網裡。他覺得自己也被這樣的網罩住了,他迷惑了。

    她也緩緩靠近他。陽光下他刮得鐵青的下巴顯得非常瀟灑,非常性感。伸出手,她輕輕觸碰他的下巴,踮起腳尖,吻住了他。

    他沒有拒絕,任她挑逗自己。不久,他的唇不再冰涼,回饋她相同的熱情。激情的吻裡他在努力判斷,這是她對自己的侵犯,還是自己對她尚存眷戀。

    「要我嗎?現在。」她喘息著問。

    他頓時失語,放開了她。他們之間因失語而浮現一層隔膜。

    她顯然已明白他無言的回答了,但兩眼依然緊緊望住他。

    「現在我不想做那件事,對不起。」

    「不必說抱歉。」她的聲音裡有明顯的難堪。「我是不是該走了?」

    「也好,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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