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靳絜
「我再坐一會兒就去睡了。」
「我管你什麼時候去睡,」何大成睨他一眼,朝樓上指了指,「我是問那個,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別跟我裝傻,我剛才本想下來喝水的,不好意思打擾你,所以摸著鼻子又回房裡去。」他斜睨著魏欥華。「你不會告訴我是她勾引你吧?」
「你想說什麼?」
「你想做什麼?」何大成立刻將問題丟還給他。
「跟女孩子接個吻有那麼大不了嗎?」
「別說得這麼滿不在乎,你是想掩飾心裡的罪惡感嗎?別人你可以玩玩就算了,可是你怎麼能這麼對待戚小妹呢?她可玩不起呀,你玩火自焚沒人管你,可你不不要傷及無辜才好。」
「我一點也不想傷害她,真的。」他突然變得十分沮喪。「一點也不想。天知道我是多麼努力地在克制自己。」
「你終於說出真心話了,不容易呀。」何大成有些意外,卻也感安慰。「我早就發覺你對她很不一樣。果然,你是愛上她了。」
「我該怎麼辦?」卸下偽裝的他變得十分脆弱。
「愛就愛了,怕什麼呢?」
「如果說結婚前的我是一張完整的大鈔,那麼離婚後的我應該只是找回來的一堆零錢,沒有多少本錢去愛一個人了。愛了就有傷害,她還稚嫩得不堪一擊,我愛不起她,你知道嗎?」
「我不以為然,你現在根本是睜著眼說瞎話,一邊做一邊說不要。依我判斷,你不是愛不起她,你是放不下自由,不願被愛束縛,對不對?」
他一笑置之。
「你不是在賣保險嗎?什麼時候改行成了愛情顧問?瞧你那大言不慚的樣子,你憑什麼?就憑你那些乏善可陳的失敗經驗嗎?」
「失敗為成功之母,」何大成對他的調侃不以為忤。「國父革命歷經十次失敗才得以成功,以這個標準來看,你肯定比我接近成功,說不定你跟戚小妹這一次就成功了。
「好了,不提這煩人的事。」
「她愛你。」何大成突然一反剛才嘻嘻哈哈的態度說了一句。
「她今天晚上對你說了什麼是嗎?」
「沒。我自己觀察出來的,你難道沒感覺嗎?」何大成歎笑。「還是你太久沒碰女人所以反應變遲鈍了?唉,你剛才吻她那樣子倒真像很久沒碰女人了。」
他的話為自己贏得一拳。
「捶我我還是要說,你好好反省反省吧,如果愛她讓你痛苦,那麼不愛她你會更痛苦。就從你可以為了她而不再碰女人來看,你後半輩子應該不會好過。」
「你怎麼曉得我沒碰女人?」
「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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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欥華和戚幼吾繼續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尷尬漸除,模糊依舊。
「煩。」掛上同學的電話後她抱怨一聲。
「煩什麼?誰的電話?」魏欥華好奇地問。
「同學約我明天出去玩。」
「不好嗎?」
「不好,他很煩,我選什麼課他就選什麼課,上課總喜歡搶我旁邊的位子坐,中午還賴著跟我一起吃飯,成天像個跟屁蟲似地跟著我,煩都煩死了。」
「人家這是在追求你,連這個都不懂?」
「我知道呀,可是我已經拒絕他了,他還死纏不放,討厭。」
「為什麼拒絕?什麼理由?」
「我是重考生,年紀比他大,跟他在一起我總覺得沒有被人呵護的感覺,好像我是姐姐,還得保護他咧。他卻說他不在乎我年紀比他大。」
「對呀,人家不在乎,你煩什麼?」
「他不在乎我在乎,哪怕是只比我小一天我都不要。」
「這麼苛刻啊?那你等學長來追好了。」
「是有一個學長還不錯,我蠻欣賞他的。」
「哦?看上人家什麼優點了?」
「他啊──長得斯斯文文的,聲音很好聽。對了,他在我們學校的『學生之音』主持一個節目,好多人都迷死他的聲音了。還有,他脾氣很好,對女孩子都客客氣氣的。」
「平庸。」
「才不呢,我們繫上好多女生暗戀他,不過他好像還沒跟哪一個特別好就是了。」
「那你動作快一點,來個捷足先登。」
「可以嗎?女生可以追男生?」
「為什麼不可以?別那麼平庸。」
「那你教我,我該怎麼去追他?」
「我只會追女的,你問錯人了。」
「好,那你假設自己就是那個男的,你希望我怎麼追你?」
「不必了,我跟他有代溝,我想的跟他想的一定不同,所以你別指望我了。」說罷他起身上樓回書房。
她朝他的背影做個鬼臉,繼續看電視。
第八章
飯店一樓LOBBY。
「嗨,好久不見。」
Teresa一見魏欥華出現立刻上前,一派優雅。
「好久不見。」他握了下她伸向自己的手。「到咖啡廳裡坐吧。」
他們旋即入座。
「怎麼突然到台北來了?」他問。
「陪我爸媽回來探親,順道來看看你,你好嗎?」
他點點頭。
「台北變了好多,我幾乎不認得了。」
「那是一定的,都多少年了。」他又問:「準備待幾天?」
「下星期就走。」
簡短寒暄之後兩人都有接不上話的感覺。
「結婚了嗎?」她問。
他搖頭作答。
「你的事我都聽說了。」
「傷心往事,不提也罷,談談你自己吧,這幾年過得如何?」
她雙手一攤,瀟灑一笑。「還那樣,工作沒換,男朋友倒是換過幾個。」
「遇到冷天小腿還常抽筋嗎?」
「情況改善很多了。我現在盡量不喝咖啡,改喝牛奶。」
「現在不會一喝牛奶就拉肚子了?」
「不會。體質大概變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問得不妥,趕緊打住。
她忽然朝他一笑。
「想起什麼了?」他問,有些不解。
「你記不記得以前我們約會的時候,你經常遲到?」
「記得。」他也笑。「我遲到一個小時你再生氣一個小時,結果我們總共損失兩小時。」
「我現在覺得那些曾經損失的時間對我來說都彌足珍貴。我浪費了很多。」
「當一切都成過去時就無所謂浪不浪費了。」
「你說得對。」她點頭表示認同。「很可笑吧,我後來遇上一個一點都不浪費時間的男人。」
他挑了下眉等待下文。
「他同時跟我和另一個女人交往。」
兩人相視莞爾。
「我有機會到你的美語中心和家中參觀嗎?」
「我可以邀請你到美語中心看看。」他技巧地拒絕請她到家中做客。
他的行動電話在此時響了,是戚幼吾打來的,告訴他今晚她要晚一點回家。
「十點以前回家,不准討價還價。」這兩句國語Teresa還聽得懂,她以眼神詢問怎麼回事。
他無意回答,聳肩帶過。
不再提感情的事,兩人接著隨興地聊著各自工作上的趣事,咖啡夜話還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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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Teresa道別後,他直接回家,一開門就發現戚幼吾尚未回來,他看看手錶,十點一刻。
什麼也不做,他坐在客廳裡等著罵她。
讓她自由吧,他告訴自己,這不是自己一向標榜的嗎?何況自己也沒有權利不讓她自由呀,所以現在的他活該獨自守著這沒有悔恨的囚籠。他盯著天花板,忽然發現這房子原來一點個性也沒有。
門開了。
「你愈來愈不像話了,跟你說十點以前要回來,現在幾點了?你長大了是嗎?竟然回家回得比我還晚。買車給你是不想看你每天早上換好幾趟公車去上學,不是給你約會用的,你曉不曉得?」他一連串的責罵結束時,人也已走到她面前。
「我又不是去約會。」她小小聲念了一句,換好拖鞋就準備上樓。
「說什麼?大聲一點。」
「沒啦,路不熟,我多花了點時間,所以才晚了半小時回來嘛。」見他擋住自己去路,她索性停下解釋。
「又開發了什麼新的約會場所,所以才會路不熟對不對?」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見他咄咄逼人,她決定讓他氣死,說完她就跑上樓去。
洗了澡她又下樓來喝水,見他還坐在客廳裡,於是繞過來在他身旁坐下。
「大哥,你怎麼一直坐在這裡?已經很晚了,你還不去洗澡睡覺啊?
「你讓人家上到幾壘了?」
「犯規!你說中文。」
「你可以用中文回答這個問題。」他盯著那對透明的眼。
她溜的溜地轉了轉眼珠,道:「我也不知道那樣算幾壘,反正就是牽牽手,親親嘴,很平庸啦,大家都這樣的。」
「就是那個長得斯文、聲音好聽又沒脾氣的學長嗎?」
「你說先搶先贏的呀,怎麼樣,我還不賴吧,沒給你丟臉。」
好,好個豪放小妖女,他一手立刻毫不溫柔地托住她的後腦勺,然後以唇堵住那兩瓣被別人蹂躪過的玫瑰。
瘋狂之吻!他想毀掉嘴裡的玫瑰。他一個人受鴉片的毒害就夠了,反正他早已百毒不侵了,他願意犧牲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