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靳嵐
只要……確定他無恙……
眼看即將回到那間破廟,一陣激烈的打鬥聲傳人淳於薇的耳內。
喔!天啊!千萬別跟她想像的一樣。
淳於薇緩下馬兒的腳步,在官道旁的樹林中跳下馬背,讓「月光」留在原處,自己則順著樹林悄聲前進。
接著,她幾乎被眼前的景象驚呆。
她一路上想像的所有可怖幻想,血淋淋地出現在她眼前。
破廟前的空地上屍橫遍野,刺鼻的血腥味連相隔有一段距離的她,都可以隱約聞到。
浴血奮戰的慕容軒,面對的是數十、甚至是上百名禁軍,憑著一己之力,將他們牽制在原處,不讓他們有機會追拿淳於薇三人。
好在,由於慕容軒畢竟是皇上最疼的兒子,誰也不敢對他痛下殺手,因此禁軍的攻擊力大幅減弱。
慕容軒的右腿又挨上一刀。
淳於薇瑟縮一下,感覺那刀好似砍在她的心口上。
他為什麼不逃?以他的武功,要逃跑是輕而易舉的事。
淚水在她眼眶裡不住打轉,眼看著慕容軒的動作越來越遲緩,她的心疼得似被火燒。
快想想辦法!該死!你快想想辦法啊!淳於薇在心中對自己狂吼。
「快!他快不行了!大夥兒加把勁!」不知道是哪個人大喊道。「雖然我們追丟酋長,但能把他抓回去也是大功一件。」
所有的禁軍都與那人有同樣的想法。
他們被慕容軒牽制在此地已經好一陣子了,再怎麼樣恐怕也趕不上淳於薇三人,所以更加賣力地想制伏慕容軒。
正當淳於薇不顧一切地想衝出去時,薩克羅在後頭拉住她的臂膀。
她便地回頭,臉上早已淚痕滿佈。
方纔她一心只顧慮著慕容軒的安危,根本不知道薩克羅何時來到她的身後。
「放開我!」她低吼。
「公主,你這麼衝出去,不過是多一個人送死,反而枉費六殿下的犧牲。」薩克羅一臉嚴肅地看著戰況,堅決地搖頭。
「放開我!」淳於該掙扎著,哭喊道。「就算送死,我也要去。薩克羅,就當我求你,放開我!」
「公主,你沒聽見方纔那人說要留活口嗎?至少現在六殿下無生命之憂,他曾是中原皇帝最疼愛的兒子,中原皇帝不會要他命的。」
「在他為我做了那麼多之後,我怎麼能丟下他不管?我甚至還來不及告訴他,我已經原諒他了。」淚水不住從她的眼眶中流出。「如果你心愛的人有危險,你會狠心地離去嗎?」
此時,追來的官兵已經成功地拿下慕容軒。
「薩克羅,我以主子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帶著爹回塞外。我要留在這裡。」淳於薇以不容抗拒的口氣說道。
「但是……」
「沒有但是。我是薔薇姑娘,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情。」淳於薇忽然放軟聲音。「求求你,我一生只愛他一個人,你忍心看我繼續過著行屍走肉的日子?」
薩克羅不語,陷人兩難之中。
他從來沒有看過公主求任何人,如今,她卻這樣求他,這要他如何是好?
「快點,否則官兵又會追上來。拜託你,替我隨便編個借口,帶爹回去。」
淳於薇的懇求讓薩克羅無法拒絕,只有說道:「公主,你一切小心,我把酋長送回去之後,立即前來與你會合。」
***
不消幾日,六皇子私放室韋族酋長的消息震驚京都,成為城裡最熱門的話題。
茶樓酒肆中不用說,連在青樓裡,都可以聽見人們對此議論紛紛。
「薔薇,準備妥當了吧?等會兒該你上場嘍!」風雅閣的鴇母走到淳於鼓的「薔薇閣」前,隔著門喊道。
打從薔薇離開她這兒,前去皇宮為皇上表演之後,她這兒的生意可說是一落千丈。雖然來捧場的客人是很多,但薔薇在時,人潮幾乎可把門檻給踩爛。
前天他們準備營業的時候,薔薇忽然孤身出現在後門,要求讓她回到風雅閣。
唉喲!她當然很歡迎啦,薔薇可說是她的財神爺哪!所以她趕忙派人把她所住的薔薇閣收拾收拾。
不過不知她的那個保鏢和其他舞伎上哪裡去了,但是誰在乎呢?大爺們想看的,只有薔薇一人而已。
「阿姨請稍候,薔薇馬上就好。」淳於薇的聲音輕柔地傳出。因為她只是寄居於此,並非樓裡的姑娘,所以不稱鴇母為「娘」,而以「阿姨」稱之。
「好、好,慢慢來,讓那些男人多等等也好!」鴇母寵溺地說。
男人啊,就是賤!越得不到的,他們就越喜歡。
房內,淳於薇轉回鏡子前繼續上妝。她正在畫眉的手沉穩堅定,秀眉下的雙眸中盛滿決心。
她知道她重現風雅閣無異是將自己推入危險的漩渦,光是太子,大概就不會善罷於休。
但那正是她的目的,唯有再度進宮,才能知道慕容軒的下落。
在眾人引頸企盼下,薔薇姑娘終於被群婢簇擁著,出現在風雅閣的二樓。
「是薔薇姑娘!」有些眼尖的客人喊道。
登時,樓下所有的人都抬頭往上看,這一瞧,把許多人的魂兒都給瞧出竅了。
她今天沒有穿舞衣,而是作一般的貴婦打扮,雪白的緞子滾上鵝黃維邊,剪裁合身地貼在她的嬌軀上,外頭罩一件滾貂皮的鵝黃色小氅。
薔薇姑娘美麗如昔,且不再一副冷冰冰的模樣,舉手投足之間,多了一股含蓄的嬌媚。那種轉變,正巧對男人來說是最大的誘惑。
淳於薇的美眸顧盼生姿地掃過全場,唇邊抿出一個淺淺的笑,朝樓下的眾位貴客微微一福。
如雷的掌聲爆出。
「各位大爺,今兒個是薔薇姑娘從宮裡回來的第一場表演,各位爺兒還請多捧場。」鴇母笑咧了嘴,在一旁說道。
淳於薇輕移蓮步,走至廳中央特別為她搭設的舞台上,一旁的樂隊開始演奏音樂。
每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淳於薇,等候著她的表演。
哪裡想到,她忽然噗哧一聲,掩嘴而笑。
雖然大家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但從不笑的薔薇姑娘竟對他們笑出聲,這已經足夠他們四處炫問許久了。
「請恕薔薇失禮。」淳於薇柔柔地開口,千嬌百媚地又福了一福。「只是看見各位爺兒期待的眼神,薔薇一時心虛,所以忍不住以笑遮掩。」
「薔薇姑娘因何心虛?」一個聲音從群眾中傳來。
淳於薇循聲望去,認出他是皇城中禁衛軍隊長,負責皇城內的一切治安事宜。
「因為薔薇才從宮裡回來,其他的舞姬我也讓她們返鄉省親,所以這趟根本沒有準備就上台,您說薔薇該不該心虛呢?」淳於薇巧笑情兮地回答道。
若有此人相助,她溜到慕容軒身邊的機會又大些。
「薔薇姑娘舞藝高超,何須準備?一舉手,一投足,皆是絕美。」另一人說道。
「這位爺過獎了!」淳於薇朝他點點頭,但對他卻沒多大興趣。「但是,薔薇有個怪癖,若無排練過,絕不上場表演,還請各位原諒。」
所有的人都露出失望的表情,一旁的鴇母也一臉愕然。
這次的出場,是她自己要求的啊!怎地又不表演了?
「為了向各位賠罪,薔薇就破例一次,親自到各桌前跟各位敬酒賠罪。」她又語出驚人地道。
這會兒,在場的每一個男人都覺得自己實在太幸運了。
首先,薔薇姑娘破例地對他們笑,然後,她再度破例地走下舞台,跟大家敬酒。
現在,已經沒人在乎她到底跳不跳舞了。
淳於薇說完,真的走下舞台,拿起一旁小婢慌忙送上的酒杯,與眾人一一對飲。
她從小即和族人一起喝酒跳舞,這點水酒對她而言,根本算不上什麼。
當走到那名侍衛長面前時,她特地朝他微微一笑,問道:「請問高姓大名?」
「敝姓莫,單名鈞,身任京城的侍衛長。」那人受寵若驚地回答道。
「京城的侍衛長?」淳於該美眸微睜,故作驚訝地說。「那根神氣啊!」
「哪裡!小官而已。」莫鈞謙遜道,心中卻樂不可支。
雖是小官,但在眼前所有的達官貴人中,只有他最有用處。淳於該心想。
「莫爺太謙虛了。改天我有機會經過皇城時,定會仔細瞧瞧有無莫爺的身影。」淳於薇說完,微笑離去。
她一路敬酒,和每個人都聊上兩句,就和這位莫鈞一樣。否則,若從不理人的薔薇姑娘,忽然和一個守城的小官攀談,不啟人疑竇才怪。
這正是她心細的地方。
酒過一巡,淳於薇由一名小婢攙扶著,又回到舞台上,臉頰酒氣蒸得嫣紅。
「各位貴客,薔薇有些不勝酒力洗行告退。」說完,便讓小婢攙扶她上樓。
今夜她已經放下她的餌,就等著適當的時機收線了。
***
太子宮殿內,太子摟著倩夫人,得意洋洋地走到一間房前,毫不客氣地推開門。
房間並不寬敞,佈置簡單,與太子殿內的其他地方簡直有天壤之別。
床榻上,慕容軒奄奄一息地躺在上頭,只有胸前輕微的起伏可以看出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