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大漠薔薇

第12頁 文 / 靳嵐

    鳥兒在枝頭上吱吱喳喳,夜裡凝聚的露珠抵不住朝陽,蒸散了去,陽光穿越竹葉的縫隙,照出一圈一圈的光暈。

    房內,慕容軒側躺著,用手臂撐起上半身,仔細凝視熟睡中的淳於薇。

    睡夢中的她帶著淺淺的笑,僅極他初識她時的模樣。

    溫柔的黑眸深情地描繪她的輪廓,將她每一寸仔細地烙在心上。

    「薇薇,我多希望你知道,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他的手指撩起一絡她的秀髮,輕喃道。

    淳於薇一動也不動,睡得正香甜。

    慕容軒微微一笑,昨天他一直到三更天才讓她休息,她的確是累壞了。

    俯身在她光滑的領頭上輕輕一吻,慕容軒起身,安靜地穿好衣服。

    然後,自床邊的小几上拿起一隻錦盒,放在他睡的枕上。裡頭擺的,正是他當初送她的玉珮。

    心如刀割的感覺,衝散了昨夜的歡愛纏綿。

    「薇薇,」他的手背輕輕滑過淳於薇的揚頓,惹起她一陣夢吃。「請你不要忘記,我愛你。」

    言罷,他轉身離開房間。

    ***

    一直到日上三竿,淳於薇才緩緩睜開眼睛,昨天的纏綿令她感到身體微微酸疼。

    回想起昨夜,淳於薇雙頰忍不住像火燒一樣炙熱。

    她出身尋找慕容軒,才發現身旁早已空無一人,某種被孤單拋下的感覺襲上她的心頭。

    隨即,她苦澀的笑笑。

    她該清楚的,和他之間的約定,只是要他還她一個孩子,並不包括陪她起床,不是嗎?

    但是,她無法理解在經過昨夜之後,他如何能只把它當成是個不得不履行的承諾?

    淳於薇瞄見放置在她枕邊的錦盒。

    她拿起錦盒,緩緩將其打開。

    赫然發現裡頭躺著的,是那塊玉珮,玉珮下則是一張小箋。

    她伸手欲取,中途又怯懦地停下,指尖遲疑地與它相距半寸。當終於觸到它時,她閉上眼睛,雙手緊緊將它握在胸口,如同它是失而復得的珍寶。

    這三年來,它一直貼在她的心口,當她把玉珮還給他時,頓時感到心口是如此地空蕩。

    她將玉珮戴回自己的頸上,伸手展開信箋。

    映人眼簾的是慕容軒龍飛鳳舞的字跡。紙上沒有署名,只寫了一首詩……

    美人在時花滿堂,美人去後余空床,

    床中紛被捲不疲,至今三載聞餘香。

    香亦土不滅,人亦競不來,

    相思黃葉盡,白鷺濕青苔。

    紙張自她的指尖飄落至地面,淚水汪地模糊了視線,大顆大顆的眼淚開始成串地落下,令她泣不成聲。

    軒,你給我的深情摯愛,是真心的嗎?

    她執意地恨他三年,如今,卻再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她不知道該如何抑制這種無止無盡的矛盾痛苦,就算撇開那些死去的室韋族子民不談,他和她的身份,已經注定他們無法結合。

    她擦乾眼淚,起身著裝。

    軒,這次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才踏出房門,淳於薇便瞧見在廊上晃來蕩去的薩克羅。

    「公主,你可出來了!」薩克羅見到她,忙迎上前去,顯然已經等候多時。

    淳於薇俏臉微紅,卻裝作無事地問:「找我有事?」

    「是啊!那個慕容軒一大早找上我,跟我說明在子時要我們守在東門外的一間破廟,他會把酋長送出來。」薩克羅說道。

    這幾天無論他怎麼問,公主就是不肯說出她和慕容軒的關係,結果反倒是慕容軒今天自己來找他說明一切,包括他與公主的一段情。

    當他瞠目結舌地聽完後,若非忌憚他武藝高強,他真想把他痛揍一頓。

    然而,縱使是瞎子也看得出來,他對公主的確是一片真心。

    「他人呢?」淳於渡問道。

    「他說要去做一些救人的準備,咱們只管明晚準備逃命就是。」薩克羅說道。

    「是嗎……」淳於薇心神不寧地應遵,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妥。

    算了!看看天色,也將近中午了,還是先幫爹送飯,順便告知他這個消息吧!

    第七章

    子時,京城陷入寂靜的黑夜裡。

    打更的聲響來回穿梭在大街小巷中,除此之外,偌大的城垛內,彷彿每個人都陷人熟睡。

    兩個焦急的人影,躲在東城外的破廟中,不停地朝外頭首翹盼望。

    「子時已過,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薩克羅壓低聲音,對淳於薇說道。

    淳於薇搖搖頭表示不知,所有的擔憂都寫在臉上。

    今天她只見到慕容軒一次面,還來不及說上幾句話,他就匆匆而去。尤其當她問到關於救援她爹的行動時,他更是顧左右而言他。

    瞭解慕容軒如她,明白其中一定有區蹺,而他離去時凝視她的那一眼,更是讓她覺得心慌。

    淳於薇緊蹩著秀眉,眼眸一逕盯著別院的方向。

    她希望爹能成功地被救出來,更希望慕容軒能安然無恙地出現在她身邊。

    隱隱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方傳來,兩名騎士朝他們這兒狂奔而來,後頭還跟著另一匹馬。

    淳於薇和薩克羅趕緊藏好自己,眼睛解也不瞬地盯著來人,一顆心提到咽喉。

    忽然,淳於薇奔出廟外,因為她認出帶頭的那匹馬是「月光」。

    「你是怎麼辦到的?」當他們勒馬停下時,淳於薇握著父親的手,又驚又喜地容軒問道。

    慕容軒沒有回答,跳下馬背,催促道:「快上馬,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無論如何別回頭。」

    「六殿下……」室韋族酋長蹙眉,正想反對時,就被慕容軒打斷。

    「酋長,請你們立刻離開。你是因我而被擒,這就當成是我的贖罪吧!」

    慕容軒將淳於薇抱上馬背。

    「薇薇,希望你的騎術仍如以前那般精湛,這趟旅程可能相當艱辛。」

    「那你呢?」淳於激問道。

    「我得留下。」慕容軒簡短地說.隨即用力一拍馬臀,「月光」吃痛地往前奔去。

    「快走吧!遲了就來不及了!」慕容軒對薩克羅和酋長說道。

    室韋族酋長在薩克羅的催促下,不情危地跨上馬背。

    「你自己保重。」他們兩人一夾馬山,消失在黑暗中。

    慕容軒看著他們離去之後,轉向另一個方向,看見點點火花飛快地朝他而來。

    他揚起一抹冷冷的笑,拔出佩劍。

    他已經把所有負責看守的守衛都迷昏,室韋族酋長被劫的消息仍然走記,可見他的猜測沒錯,除了父王派來的士兵之外,別宮中果然還有太子安排的奸細。

    他好整以待地看著追兵愈來愈近,輕歎一口氣,回頭望一眼淳於薇離去的方向。

    薇薇,就看我這條命,能為你們爭取多少時間……

    ***

    淳於薇跟著父親策馬疾奔,心中卻掛念著慕容軒,那種不妥的感覺愈來愈明顯。

    「爹,您是怎麼被救出來的?」她問。

    「我也不太清楚六殿下到底動了什麼手腳,只知道外頭的守衛全不知上哪裡去,然後他就衝進帳內要我跟他離開。」

    「中原的皇帝怎麼可能讓您如此輕易地逃離?」淳於薇奇怪道。「你們後頭沒有追兵嗎?」

    「恐怕是有。」室韋族酋長歎一口氣。「六殿下為了我的事,已經和他父親逐漸疏遠,也因此很少回到他的別宮,別宮上上下下的人,幾乎都與大殿下很生疏,只要其中有一個人是太子所安排的眼線……唉!」

    難怪他急著要他們離開……淳於薇嬌軀一震,終於想到何處不妥。

    他該不會是想憑一己之力,為他們擋下成千上萬的追兵吧?

    薩克羅看見淳於薇擔憂的臉色,開口安慰道:「六殿下畢竟是中原皇帝的親生兒子,就算被人發現他私縱酋長,應該也不至於受到太嚴重的懲罰。」

    話雖如此,但如果他以命相搏呢?黑暗之中,誰會看清他是六皇子?淳於薇在心中想道。

    軒……

    她探手人衣接,緊握胸前的玉珮,忽覺心口一跳。

    不行!淳於薇忽然勒住馬,她無法這樣一走了之!

    室韋族酋長和薩克羅愕然地看著她掉轉馬頭。

    「你們先離開,我得回去看他一眼。」淳於薇拋下這句話後,策馬向前。

    「公主!」薩克羅趕緊也跟著掉轉馬頭。「酋長請在此處稍後,我立刻帶公主回來。」

    淳於薇驅策著「月光」,沒命地往前衝。

    她的腦中浮現昨天與他纏綿時,他黑眸中的專注深情。

    一直以來,他都是用那種深情的眼光看她。但是……她可以感覺到,昨天他看她的眼神與平時不同,而他愛她的方式,也像是在訣別般。

    一抹不樣的預感掠過胸臆。

    風聲從她耳邊呼嘯而過,可她仍然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以及薩克羅離她愈來愈近的馬蹄聲。

    她用力再夾馬腹,把「月光」的體力逼迫到極限,再度拉開她和薩克羅的距離。

    一旦她確定只是自己的疑心作祟,其實慕容軒還是安然無恙後,她就會馬上和爹一起返回塞外,然後努力斬斷他們之間的一切,如同三年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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