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瑾鴦
兒時嘲笑她還會有點反抗,這令柴雁感到得意和興奮,因為她知道柴桑終究贏不過她,她可以盡情把柴桑踏在腳下,讓柴桑為自己沒有說服力的反駁成為笑話。長大一點的柴桑開始對她不理不睬,好像她說什麼都不能再引起柴桑的興趣,柴雁最不能忍受這個,她習於別人的注意,但柴桑就是有本事忽視她,這令她生氣,那個醜八怪有什麼資格不理她?她應該把她完美的姐姐當成偶像般崇拜,難道她不懂有個曾被無數經紀人開高價要求進入演藝圈的姐姐是多麼驕傲的事嗎?
柴雁對柳以樊說的話是真的,她認為柴桑有自閉傾向,每天窩在家裡畫畫、惜言如金,朋友一個也沒,有時甚至連電視也不碰——不過更多時候是她搶不到別人手中的遙控器。真不知道她怎能活在這個多元化的時代而不腐朽?
她稍有改變吧!柴雁並非天天回家,嫁人後的她約會還是很多,每個見過她的男人爭先恐後的想約她吃飯、看電影,多數男人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知道和這個大美人上床是什麼滋味——熱情放蕩或冰冷死板?
她並不介意他們要的只是她的身體,要是有看對眼的,她倒很樂意奉陪,她會讓他們知道她是個多棒的情人。從十七歲失去第一次後,她已不知在多少男人懷中來來去去,她被人包養過無數次,物質生活豐富,總能輕而易舉的得到她想要的男人。
有夫之婦又如何?她熱愛刺激、突破禁忌的感覺,而既然自己有如此得天獨厚的條件,不把它使用在她酷愛的活動上是多麼可惜。她不是那種奉行從一而終的女人,男人有權享樂,女人也有,更何況她隱藏得很好,陸雍泰一直沒發覺她的不貞。
她選擇嫁給他的理由很簡單,他不會過分約束她,工作穩定又受人尊敬,就算她沒人供養也還有他撐腰,教授的妻子頭銜使她受到尊崇,別人根本不會猜到她骨子裡是個百分之百的蕩婦。
他也不會逼她生孩子,生小孩的念頭是她這輩子最討厭的事情之一,她辛辛苦苦維持的完美身材和對性的高度樂趣,哪能因懷孕被破壞殆盡?
好久沒見到柳以樊了,小時候的他俊秀清純,身為眾人公認的公主,當然只有她最配得起他那樣的王子。多年不見,以樊還是那個王子,除了顯著的地位和成就,他也比以前更有男人味,小她兩歲又如何?現在早沒人在意年齡差距的問題了。
她望著廚房裡兩個不疾不徐忙著的人影,即然柳以樊提起,她最好還是說說柴桑,免得到時候根本沒問過的事被拆穿。柴桑住在家裡,遇見柳以樊的機率可比她大得多。
「我來幫忙吧!」柴雁微笑著走向流理台。
周希玲讓出個位子給她,柴桑則照樣面無表情地打蛋,看也不看柴雁。
「柴桑,聽說你半夜都不睡覺,在外面散步是不是?」柴雁假裝閒聊的口氣令柴桑停下動作,她立刻猜到是誰告訴柴雁的。
「柴桑半夜出去散步?」周希玲不敢置信的望著柴桑。她知道柴桑沒那麼早睡,但不知道她會在半夜出門——在這麼寒冷的冬夜裡散步?
「我只是出去買東西。」柴桑簡單的解釋道,低頭繼續打蛋。
「有什麼東西一定要在半夜出去買?」周希玲不明白的問。
「她除了去買吃的還會買什麼?」柴雁輕哼一聲,等於替柴桑回答了問題。
「雖然超商離這裡不遠,但你半夜單獨出去還是太危險了,最好別再這麼做。」周希玲稍微鬆了口氣,畢竟柴桑不是出去通宵達旦的狂歡。
「拜託,她會有什麼危險?色狼看到她都倒胃口。」柴雁厭惡地翻翻白眼。
柴桑心裡漫過一陣刺痛,她原以為早已可以對柴雁的批評毫無感覺,但結果卻不是那麼一回事,或許是因為太久沒聽到,一下子無法恢復習慣的武裝吧!
她聽到周希玲笑著推推柴雁要她別鬧了,但柴桑知道柴雁不是在說笑,她真的認為柴桑不會遭遇任何危險。
柴桑迅速打好蛋交給周希玲,藉口要畫畫逃回了房間。她呆坐在床上,悶悶地想著柴雁什麼時候才肯放過她、不再煩她?望著窗外漸漸沉落的夕陽,想著柴雁和柳以樊在外面聊天的情景,忍不住懷疑柳以樊是因為關心她才對柴雁提這件事嗎?她迅速揮去那個念頭,心想他只是發揮紳士風度而已,她可以想像柳以樊同情她,但不是關心她。
無所謂。她想道,同情或許比漠不關心來得好。
但她不要他的同情,她不要因知道他對自己有一絲毫無意義的感覺存在而變得感激他或在乎他,她負擔不起期望過高的後果,她最好還是武裝起自己。她的心已因各種打擊痛過很多回,她不想體驗其他令她陌生的痛,光是想像就足以令她畏縮。
第二章
家裡氣氛明顯比幾個星期前好多了,柳之凡鍥而不捨的乞求原諒顯然已獲得父親的認同,他終於肯和女兒聊幾句了。儘管他臉龐嚴肅,但心裡卻因女兒失而復得而慈愛,更何況她還帶回事業成功的消息,以及一個出色的準女婿。
餐桌上和樂融融的景象,使這個家有了缺乏許久的溫馨,以樊發現父親已多次悄悄地露出滿足的微笑,但他不點破。讓父親慢慢接受這個家開始圓滿的事實,遠比當眾指稱他好面子來得重要,竊笑就留在心底吧!反正他相信大家心知肚明。
望著坐在妹妹身旁的男人,剛開始以樊並不怎麼喜歡他,儘管他有著無與倫比的俊容和財力,但陰沉的過去依舊令人膽戰心驚。他是私生子,與生父蘇權淵的關係比之凡和爸爸的更惡劣,認識之凡前,他就搬離蘇家那幢豪華居所,神秘的獨居在一棟保全設施完善的高級公寓。
之凡認識劭深時他是個舞男,同時也是四季集團的總裁,他以兩種截然不同的身份欺騙之凡,以樊不相信劭深會善待她,認為他只想玩玩。然而他辭去舞男一職,把原先的公寓讓給表哥袁隼棠一家及其女友,自己則搬去和之凡同居。
私底下劭深曾惱怒的承認,之凡拒絕他的求婚不下百次,愈與他熟識,以樊愈感受到劭深對之凡的真心,或許因為他們同樣有著灰暗的過去吧!因此才能產生交集並互相吸引。劭深是個很有決心和毅力的男人,在外以冷漠疏離聞名,若說有人能戳破劭深的假象,深入他內心甚至逼得他抓狂,那絕非之凡莫屬。
現在,他們小倆口幸福的偎在一起和父母談天說笑,以樊露出和父親一樣滿足的笑容,感謝老天讓他們一家再次團圓,他還清楚地記得之凡離家出走的那一天,家中氣氛的有多麼凝重。
「哥,我記得對面柴伯伯家有個女兒叫柴桑對吧?」之凡突然問道。
「是啊!怎麼突然提起她?」以樊疑惑地望著妹妹。柴桑不是個很引人注意的女人,之凡回家來的這段期間似乎也從未遇見過她——或許遇到了但沒提。
「我這次的小說封面是她畫的。」之凡拿起自己新近出版的小說,指著封面的畫者姓名給以樊看。
以樊驚異地接過,柴桑的名字真真實實的印在書皮上,他知道她從事畫作,只是不知道是為出版社畫小說封面——或者別人提過,他卻聽得漫不經心。他更不知道她把女人畫得如此唯妙唯肖,精緻、夢幻般的筆觸令他驚歎,這竟出自一個備受忽略的女人之手!
但也不難理解她的筆觸為何能如此細緻,從小就有許多美人圍繞著她,她本身也是個女人,以女人的立場觀察女人的心神更加細膩,要她把一個美麗的女子畫得如此傳神並非難事,他該驚歎的是她竟有如此才華!而他也開始懷疑她若是畫男人是否能有如此效果?他不知道她對男人的瞭解有多深,但毫不懷疑她從未談過戀愛,她太過自我封閉,乏人問津的結果是可以預料到的。
同樣從事畫稿工作,兩者卻有著極大的差異,以樊畫的是死板的建築外型,精緻處於設計前的丈量和考慮,但建築物沒有生命,再怎麼畫也不若畫人物來得令人心懾。而且現在多半已用電腦來畫設計圖,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不曾拿起針筆在描圖紙上繪稿了,對那份當初著迷的觸感亦是相當模糊。
「她現在變得怎麼樣?結婚了沒?我記得她以前好安靜,現在還是一樣嗎?」之凡興奮地接連提出問題,劭深為她的急切無聲的發笑。
「我看她還是老樣子吧!我不常看到她,應該也還沒結婚,她住在家裡。」以樊將書放在桌上回答道。回想起柴桑刻板、無神的表情,突然想到他似乎從沒見她笑過,小時候沒有,現在更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