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巷夜情深

第2頁 文 / 瑾鴦

    寂靜的夜色把他們的部分對話送進她耳中,啜著咖啡,無聲的歎口氣,她不想聽那些有關分手與重新來過的爭論,尤其是出自她熟識卻完全不瞭解的人口中。

    那個一心想分手的男人是柳以樊,他只比柴桑大兩歲,卻已是眾所周知的名人。他是個建築設計師,年輕有為、風流倜儻,柴桑認識他快一輩子了,小時候甚至偷偷喜歡過他——當然,她從未讓任何人知道,連日記都不寫,因為柴雁會偷看,所以柴桑沒有養成寫日記的習慣。而她從小就愛畫畫,也總是盡量避免在圖畫紙上繪下柳以樊的臉,免得被柴雁發現而公諸於世。柴桑不在乎被嘲笑到什麼程度,她只怕柳以樊會看不起她,沒有人想跟她這個醜小鴨扯在一塊,她相信柳以樊也不會想。但她仍會偷偷幻想以樊拉著她的手、和她一起站在神壇前誦念結婚誓詞的景象,畢竟他是個王子,這附近的每個女孩都想成為他的公主,當然柴雁的機會最大。

    以前大家總認為柴雁長大後會嫁給他,他們看起來像一對璧人,也時常玩在一起,柴桑甚至見過國小時的他們嘴對嘴親吻。

    柴雁比柳以樊大兩歲,她到外地讀大學回來時,他大學都還沒畢業,兩個人從此沒有交集。柳以樊載譽歸鄉時還帶回個女朋友,柴雁當然也有了男朋友,她從不乏男人。

    長大後,柴桑對他的喜歡之情轉淡,反正認定了自己和他不會有結果,就算他對姓柴的女人感興趣,那個人也不會是她。他在外地念大學,而柴桑選擇繼續留在本地唸書,兩人碰面的機會更少,對他的感覺才不再那麼強烈,當他帶女朋友回來時,她的心也沒有過於刺痛的感覺。

    柴桑記得他有個雙胞胎妹妹之凡,長得標緻迷人,是以樊五官的女性翻版,個性相當叛逆,常在家裡鬧革命,後來她離家出走就沒再回來過。不過曾有人說好多年前看過她回來,至於為什麼沒進家門就不得而知了,直到這幾個禮拜,鄰居們紛紛在談論柳之凡回家的消息,周希玲說是以樊把她找回來的,但已和她斷絕父女關係的柳爸爸仍不願意原諒她。

    柴桑在陽台上見過消失多年的柳之凡,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但骨子裡的那股叛逆天性已被社會歷練磨平,甚至多了份純淨、隱藏起光芒的氣質。柴桑還看過柳之凡的男朋友,他們有時會一起回來,她很難相信世界上會有如此英俊的男子,但他身邊纏繞著一種令人怯於接近的冷酷特質,小巷裡的耳語當然也對這個不凡男子有著高昂的興致。

    交談似乎結束了,柴桑聽到車門關上、引擎發動的聲音,她故意不透過欄杆間隔的縫隙看他們,當她從躺椅上起身時,那個女人正好開車離去,她知道那是柳以樊的女朋友——全巷子裡的人都知道。

    她的外表和柴雁不相上下,有些柴桑甚至覺得她的個性和柴雁如出一轍,即使她們從未交談過。她靜靜的望著柳以樊負氣進屋,他現在身價不凡,來往的女人都是些時髦美女。他在外地讀書時,也曾帶女人回家裡短暫停留過,倒不是他花心或玩世不恭,柳媽媽在面對鄰居好奇的詢問時總解釋不是每個都是柳以樊的女友,只是他此刻的身份令許多女人趨之若鶩。柴桑相信那些女人各有企圖,她們在他家門徘徊等待時,臉上流露出的貪婪明顯易見。

    巷道終於恢復原有的安靜,柴桑繼續啜著熱咖啡,任由冷風吹動她柔細的劉海。短髮在冬天時無法為她的脖子保暖,不過她無意留長髮,她高中時留過,知道那時的她有多可笑,無意再成為眾人笑柄的她學會讓自己被忽略,不會因笨拙的外表被嘲笑,自信心本已蕩然無存,再怎麼試圖努力,依舊趕不過家中姐妹和弟弟的光芒,甚至只會落得更加羞辱的下場。只是近來要讓自己被忽略並不容易,她也逐漸成為這條巷子眾人談論的焦點。她的工作是替出版社畫小說封面,雖然人長得不怎麼樣,畫起人物來倒是唯美、精緻又出神——她常聽街坊鄰居們如此耳語。

    熱咖啡透過紙杯傳出的熱度溫暖著柴桑的雙手,卻不足以溫暖她心中的冰冷及空虛,家裡美人已經很多,總要有個貌不驚人的成員來平衡一下。

    她永遠這麼安慰自己,卻永遠都清楚心底的苦澀有多濃重。???

    這已經是第二十次的談判了!柳以樊誇大的想著。

    疲憊捲上眉心,沒想到曲織旋會跟著他回家,而且還是在耶誕節剛過的夜半時分。

    這幾個禮拜以來,他對她的不滿早不是新聞,他為了工作忙得天昏地暗,過去兩年來她很少開口抱怨,最近卻滿腹牢騷,有空還不忘到他的工作室去攪局,氣得他一有空就躲到四季集團大樓的總裁或副總裁辦公室,只想避開她得理不饒人的叫罵。

    後來他發現了她發飆的起因:她想結婚、他不想。

    在他工作繁忙、剛找回妹妹、家裡還亂烘烘時結婚?她瘋了不成?他只拒絕過一次,她就開始藉題發揮了,先是嘮叨他們相處時間太少,而後開始吵著要跟他出國洽公,只要有他出入的公共場合,她都得露面,再來懷疑他另有情人,現在又說她父母催他們結婚,反正都已經認定他了,結果是遲早的事。

    本來他對此毫無異議,心想也可以先訂婚緩緩她的脾氣;沒想到她的觸角開始深入他生活的每一層面。原本她很少干涉他的工作,現在卻要以未婚妻的姿態掌管他的財務和工作進度,好像她從此轉任他的秘書,連行程表都要幫他安排。偏偏她擅長的領域和他的工作扯不上關係,她對建築設計一竅不通,以前他多少教過她,但她總是興致缺缺,現在表現得卻像她是這方面的專家,任何企劃非要有她插手干預不可。

    她連他和建商洽談時要打哪一條領帶、穿哪一雙皮鞋都要指定,無論讓她突然發狂起來管他閒事的理由是什麼,他都再也無法忍受。

    「我要不要連穿哪一條內褲都先讓你看過?」吵翻那天,他在自己的辦公室內橫眉豎眼的問道。還好他把自己的辦公室與員工們的工作場所隔離,不然他們吵鬧的情況一定會影響到他旗下設計師們的工作情緒。

    「你去開會又不需要脫褲子。」曲織旋還當他在開玩笑,不以為然地說。

    「你也不必什麼都要替我打理,我又不是小孩子。」他站在辦公桌後,叉腰抗議。

    「我不告訴你該打哪一條領帶,你要怎麼配合我的打扮?」她模仿他的姿態,一臉當他問了句廢話的表情。

    「小姐,是我要去開會,我幹嘛配合你的打扮?」一個不好的預感迅速竄升,以樊的音量稍稍提高。

    「我是你的未婚妻,以後就是你的助手,我當然要跟你一起去開會。」她高聲說道,彷彿對他要她重複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感到不耐煩。

    「喂,我可沒要你當我的助手,你對這方面根本一竅不通。」他的口氣變得陰沉,那個不好的預感真他媽的準極了!

    「我遲早都要懂的,不如趁現在開始實習。」她聳聳肩。

    以樊受夠了,情緒愈來愈激動,偏偏她又那副早該如此的德行,他終於提出分手。

    「分手?!」她終於震驚且正經的瞪著他。「你瘋了?」

    「我很正常,瘋的人根本是你!」就這句話,兩人在辦公室裡大吼大叫,曲織旋不能容忍別人當面批評她,即使那個人是她想嫁的男人。

    爭執在過去幾個禮拜來變得愈發令人厭惡,現在她倒不敢再提結婚了,但也不肯分手。雖早知道曲織旋的脾氣,以樊仍渴望一拳擊昏她,逼她閉上那張尖酸刻薄的嘴巴。

    她比他還暴力,只要有事不順她就會勃然大怒,最常搗亂的地方是他的工作室,幸虧他的設計師們阻止得當,不然很多設備都會被她砸爛。而為了保護工作設備,設計師們反倒成了箭靶,幾天下來,幾乎所有設計師都受了皮肉傷,以樊當然也無法倖免。他可以為了她波及無辜而揍她一頓,但始終沒出手,他不想把場面弄得那麼難堪,而且他也清楚一旦出手她就更不會善罷甘休了,她是他見過最懂得讓人生活在地獄邊緣的女人。

    容忍的極限有多大?以樊自問。他到現在還任她向他的極限挑戰,也許這就是她持續期望他們可以重頭再來的原因。

    他歎口氣沉入沙發中,享受著得來不易的寧靜。外頭路燈的亮光透過窗戶灑入本該暗黑的客廳,他父母應該早已入睡,他希望他們在門口的爭執沒吵醒父母,更不希望吵醒任何一位鄰居,不過有一位似乎尚未入睡。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