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江南
但聶無方打斷了她的話,「我今晚就要走。」他眼裡凝著寒光。
一想到敵人尾隨在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追上來,他的心情立即變得很糟。
「不行,你的傷還沒好!」刁月菱驚訝極了,趕緊阻止他。
不料,聶無方冷冷地說:「傷並不重要。」淡漠的口氣彷彿是談別人家的事。「我如果留下,反而有可能會死,這樣更冤枉。」說著,他索性將草藥全塞入口中,掙扎著想站起來。
「等等,你為什麼會死?你快告訴我。」刁月菱哪肯依他,一雙小手飛快地按住他的肩膀,想阻止他的動作。
她話才說完,聶無方便掙開她的手起身,看來他雖然有傷,但意志力卻很驚人。「不行,你絕不能走,這樣你會沒命的!」刁月菱急的一躍而起。
但聶無方揚起了手,阻止她說下去。
「不要囉唆,我要走沒人能留我。」他瞥了她一眼,冰冷的眼神含著警告之意。
刁月菱擋在他身前,「聶大哥,你為什麼一定要走?我要知道原因。」真可惡,她費了這麼多心血救他,怎能讓他這樣不顧死活地離開呢?
聶無方緊抿著唇,暗影遮蓋下的臉孔陰晴不定,就如同他給人的感覺……一團讓人望不穿的黑霧。
「別再管我的事,否則你,甚至全獨龍族的人都會倒楣!到時後悔就來不及了。」他破天荒地耐著性子,低沉地警告著。
他並不是危言聳聽,如果那些喇嘛追了來,不只會將他殺了,還可能會一併除掉曾經和他接觸過的人!他始終有個感覺,布達拉宮似乎將《八葉真經》看得極為重要,絕不會草率的就了結這件事。
難怪那男人堅持要他「盜魔」來接這個任務,看來是因為早就知道事情會很棘手了;哼!反正麻煩事總會第一個想到他。
聽了他的話後,刁月菱吃驚地一愣,她無法瞭解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救了他就會倒楣呢?
看到她驚訝的眼神,聶無方以為她害怕了,那她應該不會再纏著他。
於是他撐著石壁往洞口搖晃而去,怎料刁月菱的手卻再次扯住他的手臂。
「不管怎樣,我救都救你了,要倒楣也是沒辦法的事,你還是留下養傷吧!」她堅定地勸著,純淨的眼中沒有絲毫懼色。
聶無方面對這樣的她,心裡驚訝到極點:難道世界上真有人能善良到這種地步?他不相信,但心中卻沒來由地生起一股悸動。
他用冷笑掩飾了情緒,「你們獨龍族的人都這麼單純嗎?我留下來會帶來災難,你難道聽不懂?」說著,他用力甩掉刁月菱的手。
「你……」刁月菱一時啞口無言,正想再擋住他,卻聞到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股淡淡的花香。
「糟了,是……是……」她摀住口鼻,但已經來不及了,她的意識在瞬間飛離了腦袋,身子軟綿綿地往石地倒去。
聶無方迅速地伸出手想要扶住她,但他卻發現自己也失去了力氣,根本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同樣昏了過去。
這時一個人影在洞口出現,毫不遲疑地來到刁月菱的身邊,在將刁月菱攙扶而起之後,兩人緩緩地離開了石洞。
只留下昏迷的聶無方,靜靜的倒在原地。
第三章
不知過了多久,刁月菱慢慢清醒過來,她睜開眼,覺得四周的景象很眼熟。眨著眼想了一會兒,她想起了聶無方,不由得驚坐而起。
一起身,她看清這裡是她的木屋,她人在床上,而在床邊瞪著她的,正是刁翠鳳。
「阿娘……」她訥訥地叫了聲,鼓起勇氣迎視那兩道怒氣騰騰的目光。
「虧你還知道有我這個阿娘!瞧你做了什麼好事!」刁翠鳳怒目相向。
刁月菱心中暗暗叫苦,阿娘生氣時是最恐怖的,求她什麼事都沒用。
「您抓了聶大哥嗎?他……是不是被關起來了?」想到聶無方身上還有傷,她的眼中流露出擔憂之情。
刁翠鳳面色鐵青,狹長的鳳眼裝滿了怒火,「聶大哥?叫得這麼親熱!你何時變的這麼大膽,竟然偷偷和一個外族人來往?!」她厲聲斥責。
「他只是個過路人,又受了傷,我沒辦法見死不救嘛!」她懇求著,希望別讓阿娘更生氣。
「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和外族人接觸都要處死,你怎麼可能不清楚?」不論女兒的理由是什麼,刁翠鳳都無法接受,因為這件事實在太嚴重了。
刁月菱偷看著阿娘:心裡知道大事不妙,她開始擔心阿娘不肯放過聶大哥了。
「阿娘,您饒了聶大哥好不好?求您別用族法對他……」
「閉嘴!你還敢替他求情?」刁翠鳳氣的打斷女兒的話。「這件事幸好讓我先發現,否則被族人知道了你和他兩個都得死!」
刁月菱嚇白了臉,「不,您別殺他,他只是路過而已,這樣送命太可憐了。」
「你這笨蛋!賊人會把企圖寫在臉上嗎?誰知道他是不是覬覦『神蛇』,故意接近村子。」刁翠鳳更氣了,她覺得女兒真是傻的可以。
刁月菱聽了拚命搖頭,「不可能,他傷得那麼重,怎麼可能盜『神蛇』呢?」阿娘想得太離譜了。
「他傷的重,才更應該提防!誰知道這種亡命之徒會帶來什麼麻煩。」刁翠鳳老謀深算地瞇起眼。獨龍族的所在人跡罕至,這個謎一樣的男人偏偏帶著傷流竄而來,很有可能是為了逃命,若他後面跟了一串追兵,絕對會牽連到他們村落的。
不管怎麼想,這個男人都留不得,一定得剷除掉!
聽到「麻煩」二字,刁月菱猛然想起聶無方的話,他曾說他若不走,就會沒命……她現在懂了,聶大哥也許是在躲避仇家!
「阿娘,您趕快放了聶大哥吧!讓他快點逃走。」她急切地說。
「他哪裡也不能去,既然進了獨龍族的境內,就要照老祖宗訂下的規矩處理。」言下之意,聶無方是死定了。「好在沒有多餘的人知道這件事,你還能保住小命。」
昨天刁翠鳳瞥見月菱脖上的勒痕,心知事情絕不簡單,於是她一離開了月菱的屋子,便派出手下暗中盯著月菱,以便隨時掌握女兒的行動。等到半夜時月菱果然偷溜出村,她接獲報告後,立刻尾隨而去,才發現女兒竟在村外的石洞中藏匿了外人。
她不禁慶幸,好在她是獨自跟著月菱,否則讓其他人知道此事就糟了!也因此她才能先將被迷香迷昏的女兒帶回來,再派人去石洞將聶無方抓回村中。
「阿娘,女兒好不容易才把聶大哥從垂死邊緣救回來,求您也可憐他一下,別殺他好嗎?」刁月菱急的不知如何是好,雙眼湧上淚光。
「這是不可能的!」刁翠鳳柳眉一揚,憤怒地瞪著女兒,「菱菱,你不是不知道規矩,當初救那個傢伙就已經是你的不對了,現在你居然還敢為他求情,難道你要逼阿娘處罰你嗎?你要記著,就算你是我的女兒也不可以背叛族規!」
「我從來都沒這樣想過。」刁月菱淚如雨下,語氣卻是少見的激昂,「我從不覺得自己是族長的女兒很了不起,相反的,我還失去很多為人子女該享有的溫暖!」
「你說什麼?」刁翠鳳瞪大了眼,口氣異常嚴厲。
「我說錯了嗎?天黑的時候,每個人都和家人守在一起,只有我一個人是孤零零的;每次村中有危險發生了,您一定只顧著照顧族人,而我除了您一句『自己要多小心』之外,還有什麼?現在我求您饒個人您都不肯,當族長的女兒到底哪裡好了?」刁月菱激動地說著。這些話全是她的心聲,平常藏在心裡從不肯說,今天卻因母親的指責讓她委屈的全部爆發出來。
「咱!」好響的一聲,刁翠鳳朝月菱的臉上狠狠地賞了一巴掌。
「你給我閉嘴,再說一句,我就把你也關起來,讓你好好反省!」刁翠鳳氣極了,風韻猶存的面容鐵青一片。
刁月菱咬緊下唇,心中又氣又委屈:她說的話哪一句是錯的?哪一句不是事實?阿娘竟然這樣就出手打她!
她頭也不回地衝出房門,將怒氣沖沖的刁翠鳳一個人留在原地。
離開了家,她往族中關人犯的地牢飛奔而去,也不管這樣會不會再惹阿娘生氣。聶大哥什麼都沒做,為什麼一定要處死他?她不服氣,她一定要想法子救他!
她越跑越快,眼看地牢就在前方了,有幾個壯丁在入口處看守著。她毫不猶豫地朝他們而去。
「族長有話要問那個闖入者,所以派我前來,請你們讓開。」刁月菱深吸一口氣,朝著他們大喊。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膽子為何變得這麼大。
幾個男人一看是她,紛紛往後退了一步,一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的樣子。
刁月菱心裡雖氣,卻也沒發作出來,反正她從小被嫌到大,人人看到她都倒退兩步,好像她有傳染病似的,雖然她早就習慣了,但還是會有受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