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簡鈺
一旦沉穩下來,他的分析能力比誰都強。烙威精確判斷道:「距離遠、山霧濃,就算拍到了什麼,用肉眼也看不出來,得用超解析儀分析才有發現。」
烙威與歡晨所選用的都是特殊軟片。只要能在相紙上留影,經過超解析儀就能看清楚狀況,不論多小多模糊的點也能讀得一清二楚。
相紙一晾乾,他們立即轉戰電腦;經過掃瞄、解析,照片一張張無限放大。
「找到了!」烙威喊道,兩顆頭顱一起擠到螢幕前。
照片就像連環漫畫一樣,說著故事。第一張是兩派人馬交會、第二張是開啟手中的皮箱、接著是交換皮箱、再來是驗貨與點現鈔,而那批貨竟是……
「歡歡,你拍到了私槍交易的畫面。」烙威興奮地大叫。「而且是完整版的!」
太厲害了!他的歡歡實在太強了,初試啼聲,居然就拍到這麼犀利的照片!他剛迷上攝影時也沒她那麼傑出,不如攝影師的位置就讓給她,他來當首席大弟子好了,為歡歡這樣的才女端洗腳水,他也甘願啊……
「就是因為這樣,惹出這麼多禍事?」歡晨的語氣很沉重。
難怪人家要找她麻煩了。要是有人敢公開她單戀烙威十年的日記,她也會想抽刀砍人。
「你不覺得自己很棒、很天才嗎?」烙威仍沉醉在與有榮焉的光環中。
「棒得足以為你我惹來殺身之禍。」他的樂觀,永遠是她望塵莫及的一點。
對,殺身之禍。烙威陡然清醒。
那些人二度找上門,卻仍無功而返,一定還會再來的,他怎麼可以只顧笑哈哈?歡歡的安全是他的責任,他一定要保護她,不能再讓她受傷害!
烙威定了定神,迅速地在心裡作好周全盤算;他對電腦下了一連串指令,然後將所有相關物件放進西裝暗袋裡。
「我們走。」天已經濛濛亮了,他關掉燈,拉著歡歡出工作室。
「去哪裡?」歡晨仍在沉思。接著該怎麼辦?怎麼辦?
「回家嘍。」他理所當然地答。
「不先去報警嗎?」那些人交易黑槍,一定會造成社會事件;即使有性命之憂,她也不能坐視不理。
「就算要報警,也要找警界的精英部隊。」烙威振振有辭。「那些鎮守派出所的傢伙,我們就別太苛求了,他們連飆車族都搞不定,怎麼能辦大案呢?」
他慇勤地為歡歡拉開車門,很慶幸今天開的是配備防彈材質的富豪汽車。
「正所謂家是最安全的堡壘,我們每個人疲憊時的避風港。」他瀟灑地說著,為歡歡關上車門。
「所以?」待烙威上了車之後,歡晨才若有了悟地問。
烙威打個大呵欠,發動汽車。「我們要先回去養精蓄銳,再重出江湖、顛覆江湖!」他咧嘴一笑,將所有的思緒都掩藏在嘻皮笑臉之下。「聽起來很偉大吧。」
※※※
開車回到葉宅之後,烙威已經很不浪子、很不紳士地呵欠連連。
歡晨有些擔心。為什麼他看來這麼無所謂?不怕她帶來的麻煩嗎?如果烙威不認真想想對策,那她得趁早搬出葉家,才不會禍延他人。
「回來啦。」他們一進門,榮伯就笑咪咪地迎了上來。「三少爺,大小姐要你一回來就去見她,他們在餐廳裡吃早餐。」
哦哦,要開堂審人了!心知不妙的烙威連忙拉著護身符歡歡,往餐廳走去。
「榮伯,麻煩你給他們做早餐。」一見到人,烙晴便吩咐道,讀不出喜怒。
「好的,馬上來。」榮伯最好說話了。
「哇,大姊,你轉性啦?」臉上瘀青、衣服破損都很精采的烙威驚訝極了。「以前見我早上回來,你都會訓我罵我,為什麼今天特別好,准我吃早餐?」他轉頭對歡晨說道。「你別看大姊這麼溫柔,其實她罵起我來挺凶的。」
「她是為了你好。」歡晨淡淡說著。大家竟沒有對他們徹夜不歸的行徑作出任何反應,她感到鬆了一口氣。
「還是女人瞭解女人。」烙晴慢條斯理地喝著黑咖啡,睨了三弟一眼。「再說,你昨晚幹了什麼好事,我們也已經知道了一半。」
「一半?」這什麼意思?
「小哥,影劇新聞版借你看。」小琤兒很慷慨地貢獻自己最愛的報紙版面。
「是不是反町隆史跟松島菜菜子的結婚照曝光了?」他手快地搶過來,卻在念出頭條後,兩眼暴凸。「「仇家追殺葉三少,名模阮悠悠泣喊分手」,這是什麼?」
琤兒嘻嘻一笑,很好心也很邪惡地介紹大綱。「這篇報導是說,「悠悠軟膏」應你之邀去吃飯,結果有仇家上門堵你。她怕惹禍上身、紅顏薄命,所以主動宣佈跟你分手。」
「神經!」烙威將報紙往地上狠狠一摔,剛好榮伯端早餐出來。「榮伯,幫我找人送一張精神科醫生的名片,到阮悠悠的經紀公司去!」
真是個有被害妄想症的女人!什麼仇家?什麼追殺?什麼紅顏薄命?這麼會掰,她幹麼不去寫劇本,只在報上窮嚷嚷?
「好的,俺馬上辦。」榮伯最喜歡這種神聖任務了,幫紀小姐打退情敵的感覺多美妙!
「小哥,你是不是因為被甩,所以才惱羞成怒?」琤兒猶不知死活地問著。
「亂講!今天她不甩掉我,明天我也會甩掉她。」烙威氣呼呼的,不滿阮悠悠如此興風作浪,更不滿她的話可能造成歡歡的心理負擔。仇家追殺?唉!「昨晚她在法式餐廳裡是什麼可怕的模樣,你們也不問問歡歡。」
「她很噁心嗎?歡歡姊姊?」可愛的琤兒當場舉手發問,勤奮得像個好學生。
不愛講是非的歡晨搖搖頭,不願轉播現場情形,但她驚訝極了。
「我一直以為你很喜歡她的表現。」那含住麵包棒、叉子、湯匙等充滿暗示性的動作,至今想起來仍不舒服。
歡晨啞然失笑。她當然會不舒服了,阮悠悠在她面前勾引的是烙威啊。
「喜歡個頭啦!」烙威咕咕噥噥。一想到阮悠悠的表現、一想到那種場面有多破壞他在歡歡心目中的高潔形象,他就不爽。「你看不出來我心有餘悸嗎?」
歡晨微笑。他說的是真的嗎?他根本沒有樂在其中,而且真的想和阮悠悠分手?無法控制的,她有些飄飄然。想起昨晚他曾經吻過她,歡晨不禁猜想,烙威是因為她而有這個決定嗎?
……回過神,她覺得自己好好笑,這不叫猜想,這叫幻想!她竟染上了烙威過度樂觀的特質。
「該說說昨晚的事了。」烙晴接掌大局,主持場面。「你的上半夜被「仇家追殺」,我們已經知道,現在我要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嘲弄地引用阮悠悠的詞彙。
之所以對烙威格外寬容,不是因為歡晨,而是阮悠悠搶先登報分手。要是她再讓這種阿花女人接近烙威,她就太對不起九泉下的父母,可能只能引咎自刎了。
「可以說嗎,歡歡?」尊重她的意見,烙威看似神經大條,實則細心地徵詢。
歡晨點頭同意。反正他們遲早會知道,事情是她鬧出來的;她寧可他們早點知情、早點怪罪,也不要提心吊膽,深怕被人發現癥結在於她。
烙威一五一十地將事情始末說出。令歡晨意外的是,居然沒有人責怪她。
「最近可能要先委屈你待在家裡了。」烙晴聽完整件事後,歉然也溫柔地說。
「其實我可以先回美國,一來避風頭,二來也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歡晨不慌不忙地提出意見。
從工作室回到葉宅的路上,她也在思索。這不失為兩全齊美的方式,烙威似乎不看重這個危機,也沒見到他有所行動,令她不免擔心。她不是不信任他,只是萬一事有牽涉,受傷害的都會是她在乎的人,她不想見到那種情形。
「不准!」烙威想也不想便拒絕,一點轉圜餘地都不給,令烙晴與烙海瞭然地相視一笑。
他怎麼可以讓歡歡在這時候回美國?他說過一定會保她平安無事的嘛!況且,好不容易才決定解放了對她的喜歡,他根本還沒向她求愛、遊說她轉換他們之間的關係,她跑什麼跑啊?
「需要點什麼嗎?」一直沒說話的烙海,這時突然開口了。他總是這樣,冷眼旁觀所有局勢,直到完全清楚來龍去脈,才跳出來說話。
歡晨以為他問的是放在手邊的胡椒鹽或番茄醬,沒想到烙威一開口,卻讓她驚訝不已。
「我要一頓好覺。」烙威撕著小牛角麵包,意態悠閒地說著,像是早已盤算妥當。「醒來之後,我要這個人的背景資料出現在電子信箱裡。」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印著人像的紙,歡晨訝然。那是從超解析儀上列印下來的;在操作時,她根本沒想過該列印,甚至也沒注意到烙威何時動作。
可見他早已成竹在胸,只是慵懶的模樣掩蔽了精銳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