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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文 / 簡·韋伯斯特

    長腿叔叔導讀

    長腿叔叔導讀

    一生做一次孤兒

    艾柯

    大多數人一出生就被無所不在,理所當然的愛包裹著。

    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毫無疑問,順理成章。人們視生命中所有的事為理所當然。

    但是,終於有一天,當青春的熱潮蕩起,叛逆的種子萌發,我們的視角卻開始傾斜了。我們開始想逃離無所不在,懷疑理所當然,有時候我們甚至會因此失去所擁有的一切。

    我害怕的是,當愛無所不在時,或者在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的愛中,卻喪失了愛的感覺。人性中天然有愛的因子,可是這種愛的潛能卻在幼小時在父母過分呵護下,就被扼殺了。

    與其這樣,不如嘗試著做一次孤兒--一生嘗試著做一次。

    海倫·凱勒在《假如給我三天光明》中這樣寫到:「如果每個人在他的初識階段患過幾天盲聾症,這將是一種幸福。黑暗會使他更珍惜視覺,啞默會教導他喜慕聲音。」

    同樣地,我想,如果每個人在他人生之初的一段時間裡做一次孤兒,或許也是一種幸福,孤獨使我們能更珍惜相聚,隔絕會告訴我們如何去愛。無獨有偶,據說在一些佛教國家,男人一生中要進寺廟做一次和尚,其意是體驗苦修和頓悟,這種感覺也許能讓人一生都慈悲為懷。

    對於無所不在的親情來說,嘗試做一次孤兒,首先要學會捨棄。我曾經做過這樣一個心理測驗把自己最心愛的七樣東西按順序列在紙上,既可以是親人和朋友,也可以是一件事或物,然後,按順序自己選擇一一放棄--殘酷的選擇。雖然是一種心理模擬,但那種痛楚卻像真的要割捨一樣隱然在心,那一瞬間,我突然發現,自己實際上竟然有如此之多不能割捨的東西。

    當一切不可避免都被捨棄,回歸為零的時候,我們需要重新開始,需要重新建立聯繫,(在《小王子》一書中,在那只等愛的狐狸心目中,愛就是馴養,而馴養的意思就是「建立某種聯繫」。)需要學會愛與被愛--我們需要重新學習和感悟生命中那些曾經視之為理所當然的東西。

    在此我所謂的放棄並不是一種生存狀態,而是一種心理狀態,是一種在缺失愛的狀態下體味愛,在被親人放逐的情形下感悟親情。

    同樣的,一生中做一次孤兒並不是要在生活中真正發生什麼,現實意義的孤兒,面對著一切不可挽回的局面時,那種傷痛將永遠銘記在心中。而我們需要做的不過是一種心靈體驗,做一些假設,假設我們一生下來就無依無靠,假如我們有一天突然失去了許多,而把自己推向心靈的孤寂狀態。

    孤兒的感覺並不好,然而人們常常並不感謝我們所擁有的,卻留戀已經喪失的,這正是人的悲哀和缺陷所在,於是,一生做一次孤兒的體驗也就變得非常必要了。

    那些生活在幸福和愛中的人們常常抱怨,他們得不到任何愛,於是他們反抗,他們出走,因為他們從來就沒有失去過愛。

    一無所有後才會無所不有,失去後才會珍惜所有,學會施與才懂得感恩,這是我在《長腿叔叔》中所讀到的更多的東西。

    每個女孩子在看了《長腿叔叔》後都希望自己自己變成一個孤兒,羨慕那種無拘無束和自由放任的生活,幻想著也能夠遇到自己的白馬王子--長腿叔叔。而我想告訴大家的是,生活需要奇跡,而最大的奇跡就是你自己。

    給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親筆寫封信,無論他們遠在天涯還是近在咫尺--如果能做到這一點,也就達到了我們出版這本書信體小說的目的了。

    第一章

    憂鬱的星期三

    每月的第一個星期三真的糟糕透頂———個在憂慮中等待,勇敢地忍耐後,忙一忙就又忘記的日子。這一天,每層地板都必須光潔照人,每張椅子都要一塵不染,每條床單都不可以有半條皺褶。還要把97個活蹦亂跳的小孤兒梳理一遍,給他們穿上上好漿的格子襯衫,並且一一囑咐他們要注意禮貌。只要理事們一問話,就要說:「是的,先生」,「不是的,先生」。

    這真是個令人沮喪的日子,可憐的喬若莎·艾伯特,作為孤兒院裡最年長的,當然更加倒霉。不過,這個特別的星期三,跟往常一樣,終於也挨到頭了。喬若莎逃出了廚房,她剛在那裡為訪客們做了三明治,轉到樓上完成她每天的例行工作。她負責第6室,那裡有個4歲到7歲不等的小東西和張排成一列的小床。喬若莎把他們都叫來,幫他們整理好皺巴巴的衣服,抹乾淨鼻涕,排成一行,然後領著他們往餐室走去,在那裡他們可以盡情地享受半個小時,喝牛奶,吃麵包,再加上梅子布丁。

    她疲憊地跌坐在窗台上,把漲得發疼的太陽穴靠著冰冷的玻璃。從早晨5點鐘起,她就手腳不停地忙碌,聽從每個人的命令,不時被神經兮兮的女監事臭罵,催得暈頭轉向。李皮太太在私底下,可不是像她面對理事們和來訪的女士時表現的那樣冷靜,一副莊重的模樣。喬若莎的目光掠過孤兒院高高的鐵欄杆外邊一片上了凍的開闊草地,望到遠處起伏的山巒,山上散落著的村舍,在光禿禿的樹叢中露出房舍的尖頂。

    這一天過去了,就她所知,應該算是圓滿落幕了,沒有出現什麼差錯。理事們與參訪團已經繞過一巡,聽取了匯報,喝過茶,現在,正要趕著回到自家溫暖的爐火邊了,起碼要再過一個月才會想起他們照管的這些磨人的小東西。喬若莎傾身向前,好奇地看著那一連串馬車與汽車擠擠挨挨穿過孤兒院的大門,不禁一陣渴望。

    幻想中,她跟著一輛又一輛車,來到坐落在山坡上的一棟大房子裡。她想像自己穿著一件貂皮大衣,帶著天鵝絨裝飾的絲織帽子,靠在車座上,漫不經心地向司機說「回家!」不過一到家門口,整個想像都變得模糊了。

    喬若莎有個幻想——一個李皮太太說要是不小心點,她就會惹上麻煩的幻想。但是,不管她的想像力有多麼豐富,都無法帶領她走進那扇自己渴望進入的大門,她只能停留在門廊上。可憐的充滿了冒險心的小喬若莎,在她7年的歲月裡,從未踏入進任何一個正常的家庭。她無法想像,其他沒有孤兒干擾的人們日常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喬……若……莎……艾……伯……特

    有人要……你

    去辦公室,

    而我想啊,

    你最好動作快一點!

    湯米·狄倫,剛加入唱詩班,唱著走上樓梯,從走廊走向第6室,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喬若莎將思緒從窗外拉回來,好面對生活裡的麻煩事。

    「是誰叫我?」她打斷湯米的詠唱,急切地問道。

    李皮太太在辦公室,

    我覺得她好像火很大,

    阿……門!

    湯米依然虔誠地吟頌著,他的腔調不完全是那麼幸災樂禍。就算是心腸最硬的小孤兒,對一個做錯事的姐姐要被叫去見那個討厭的女監事時,還是會表示相當同情的。況且湯米挺喜歡喬若莎的,雖然她有時候使勁扯他的胳膊,給他洗臉時幾乎把他的鼻子給擦掉了!

    喬若莎默默地去了,額頭上出現了兩道皺紋。會是哪裡出了差錯?三明治切得不夠薄?還是有殼掉在杏仁蛋糕裡?還是哪個來訪的女士看到蘇西·華生襪子上的破洞了?還是……哎,糟糕!是不是那個6號房裡的頑皮的小寶貝把調味醬弄倒在理事身上了?

    又長又低的長廊已經關了燈,當她下樓時,最後一個理事站在那兒,正要離開。在辦公室敞開的門裡,喬若莎只看了一下這個人,感覺好高好高。他正朝院外等著的一輛汽車招手,當汽車靠近時,刺眼的車燈把他的影子投射在大廳的牆上,影子把手腳都滑稽地拉長了,從地板一直延伸到走廊的牆壁上。它看起來真像個人們俗稱的長腿叔叔」——一隻晃來晃去的大蜘蛛。

    喬若莎緊鎖的眉頭舒展開,輕鬆地笑起來。她是個天性樂觀的人,一點小事都能把她逗樂。從使人感到壓抑的理事身上發現笑料,確實是一件意外的好事。這段小插曲使她高興起來,讓她進辦公室去見李皮太太時,臉上還掛著一絲笑意。令人驚訝的是,女監事也在對她笑,就算不是真的在笑,至少也還算和藹。她幾乎像對待來訪的客人一樣滿面喜悅。

    「喬若莎,坐下,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喬若莎跌坐到最近的一張椅子,屏息以待。有汽車在窗外駛過,閃光照過窗戶。李皮太太望著遠去的車子,問道:

    「你注意到剛走的那位先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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