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霽玥
「不,我只是心情不好,想要你陪我出去透透氣而已。」路雲音滿意地看著玉荊風著急的模樣。
「好。我們立刻出門遊湖去,我先去叫淡月為你更衣。」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路雲音的愁容轉眼消失,她發誓!定要奪回她該有的。???走出花亭後,步靈均再也鎖不住盈眶的淚水,她忍不住撩起裙擺狂奔。
不知跑過多少花徑亭榭,直到她感到心窩一陣麻疼,痛得她不得不停下腳步。
她顫著手拿出貼身荷包裡的百花丸服下,倚著柱子滑坐在地上,靜靜地等著那熟悉的痛苦過去。
疼痛漸漸緩和了,她蒼白的唇呼出一口氣,拾起掉在地上的手絹拭汗。
平復過來的她,這才發現自已竟然在天香樓外。
雖然那天玉荊璞害怕她們的情景歷歷在目,但她卻不由自主地再次走進天香樓。
「小姐!拜託你把飯菜吃完行嗎?我還有很多事得做耶,可沒這閒工夫陪你耗。」
尖細的嗓音迴盪在寧靜的天香樓中,令剛走近內房的步靈均停下腳步。
「二小姐!」這回多了一聲拍桌子的聲音。
步靈均不悅地皺了皺眉頭。
再怎麼難伺候的主子,也輪不到一個婢女拍桌叫罵呀。
「真不知我是倒了幾輩子的霉,竟得來服侍這陰陽怪氣的荊璞小姐。」寒月嘟起嘴叨念,一轉頭乍見步靈均,接下來的話全香到肚子裡去。「少……少夫人。」
步靈均瞄了躲在屏風後的玉荊璞一眼,眼神在看向寒月時轉冷。「你是這樣伺候主子的?」
寒月嚇得軟腳,連忙跪下。「少夫人,寒……寒月再也不敢。」
「下去!」步靈均冷漠地說。
「謝少夫人!」寒月連忙爬起來,跑了出去。
步靈均看一眼桌上的冷飯菜,忍不住又歎口氣,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不是沒道理的。
為了不嚇到玉荊璞,她慢慢地靠近琴桌,撫著精緻的琴說道:「那天我第一次見你,你就是在彈它,那音色好美好美,如果我沒記錯,這是琅寶琴吧!」
「你不怕我嗎?」玉荊璞終於露出小小的臉蛋,純淨的瞳中有著明顯的好奇。
聽見她翠嫩的嗓音,步靈均相當高興,因為這代表玉荊璞已經願意接觸她。
「我為什麼要怕你?」步靈均誘她說清楚一點。
玉荊璞搖搖頭。「不知道!反正他們都不喜歡我。」
「怎麼會呢?你長得這麼可愛!」步靈均好笑地睨著她。
「真的嗎?」玉荊璞驚訝地瞪大眼睛,一點也沒發現自已早走出屏風。
「當然是真的,只要你不再害怕別人,主動一點。」步靈均含笑地點頭。
「也許吧。」玉荊璞斜著頭認真地想了想。「你知道嗎?除了我爹,我頭一回和陌生人說這麼多話耶。」像獻寶似的,她愈來愈靠近步靈均。
一不小心,她碰觸到步靈均的手。
「你的病好重!」玉荊璞圓睜著眼,用力抓緊步靈均的手說道。
步靈均有如遭受電殛般掙脫她的手,踉蹌地往後退一步。
她的病玉家沒有人知曉,唯一知情的月皎不可能會說,玉荊璞怎麼會知道?
步靈均想到什麼似的,抬頭凝望玉荊璞。
她終於知道玉荊璞所說的「大家都不喜歡她」的涵義,這孩子她……「我就知道!你也和他們一樣不喜歡我了。」玉荊璞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步靈均在她的話中驚醒,暗罵自己的不該,傷了玉荊璞的心。
「不,我並沒有討厭你,我只是嚇了一跳。」是好大的一跳。
「真的?」玉荊璞的大眼睛仍透著不信。
「我的確是被你的……呃……特殊能力嚇到了,但我並沒有因此而跑掉,不是嗎?」
她慧黠地眨眨眼睛。
「說的也是。」玉荊璞點點頭。「你也會彈琴嗎?」她記得步靈均剛才認出她的寶琴。
「會,不過沒你彈得好,你能再彈一曲嗎?」
「當然可以。」
一首優美的羽裳曲緩緩地由玉荊璞指間流出,迴繞著小小的天香樓。???一整個下午,步靈均都待在天香樓。
短短的幾個時辰,她知道那種因為碰觸就能透視的能力,讓玉荊璞的童年過得有多悲慘,也因此造就她羞澀膽小的個性。
整個玉府除了老湯外,其餘知道這個秘密的,全都被玉天雲遣走,現在玉家的僕婢全都不知情。
走出天香樓,天色已晚,算算時間,月皎也該回來了,步靈均繞過中庭沿著曲廊往衍風居的方向走。
不經意的,她瞥見上午遇見玉荊風的花亭,小手不自覺地絞著衣擺。
憶起玉荊風那冷漠厭惡的眼神,她的心就全揪疼在一起。
她真的不明白,這樁親事真的令他如此難以接受嗎?既然這般不願意,又何必娶她呢?受命運擺佈的並不是只有他呀!
粉唇逸出輕歎,她強打起精神,舉步正想離開,抬頭卻碰巧遇上玉荊風和路雲音。
步靈均僵直的看著他懷中的女子,是個長相姣好、身形纖弱的動人女子,尤其是那雙秋水般的盈眸分外勾人。
玉荊風的表情也不見得多好,他沒想到游完湖,送路雲音回惜倩閣會遇見步靈均。
剛才瞧見她時,他甚至有股衝動想避開,為什麼?他拒絕去想。
「荊哥?」路雲音詢問的語氣驚醒靜默的兩個人,也打破那怪異的氣氛。
「我們走。」玉荊風下意識就想隔離這兩個女人。
見他摟著路雲音,快步地往惜情閣的方向走,步靈均在這時向前擋住去路。
「讓開!」他的聲音壓著明顯的慍怒。
步靈均的神情泰若,她搖了搖頭,既然上天選中他是她的丈夫,沒有給任何餘地的成就了他們的姻緣,那麼她絕對不能因為遇上小挫折而退縮。
「金兒告訴我,玉家有位遠親表妹,看來就是這位姑娘了?」她主動的表達善意。
「荊哥?」路雲音滿懷不解地看向玉荊風。
玉荊風的臉變得更加陰霾,冷聲地說:「她是靈均,是你的……表嫂。」
路雲音冷不防地倒抽口氣,有些虛軟的向後倒,玉荊風心疼地趕快扶住她。
含著水氣的大眼嵌在蒼白的臉上,著實是楚楚動人。
「表嫂……」微顫的唇輕輕逸出一聲。
即使在心裡做了多少假設,她也沒想過對手是這麼樣的強,心頭一悸就突然厥過去。
「音兒,你怎麼了?」一連喚了幾聲,她蒼白的臉色讓玉荊風實在害怕。
「她怎麼了?」步靈均也沒料到會有這事發生,她擔心的伸出手想探探路雲音的額頭。
「滾開!」
玉荊風怒不可遏地用力推開她,使的勁太大,使步靈均一個不注意整個人跌倒在地。
玉荊風的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好似憐惜和懊悔,但也只有一瞬。
「你給我滾得遠遠的,不要再來靠近她!」他對著她嘶吼道。「淡月,快去請大夫來!」
輕鬆地抱起路雲音瘦弱的身子,玉荊風快速地奔向惜情閣,淡月則是往大門的方向跑去。
趴在地上的步靈均過了一會兒才慢慢撐起上半身,她吃力地倚在走廊的木椅上,無聲無息地掉淚。
抬起頭望向黯黑的天空,皎潔無瑕的月已然高掛。
上天啊!想要不退縮,好難好難!想要他愛她,好難好難!???路雲音嚶嚀一聲,緩緩由混沌中甦醒,一睜開眼就瞧見玉荊風焦急的臉。
「荊哥……」一開口才驚覺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趕緊閉上嘴。
看見她清醒,玉荊風才鬆口氣,倒了杯水,扶起虛弱的她。「來,先喝杯水再說。」
潤了潤喉,路雲音也覺得精神許多。
她坐起身來,「荊哥,我……真是對不起你……」想起所有的事,她又紅了眼眶。
「噓……別胡思亂想。」他寵溺地輕抱著她哄道:「大夫說你就是老愛鑽牛角尖,心情總是放不開,氣悶攻心才會常昏倒的。」
「可是我……」教她如何不去想呢?
「別多想,安心歇著吧!」
扶著她躺下,替她蓋好錦被,玉荊風正要起身,冷不防地一雙雪白藕臂從背後抱住他。
「荊哥,你要了我吧!」路雲音貼著他強健的背哭泣地說:「你就要了我吧,音兒不要再這樣等下去,音兒可以不要名分,只要能擁有你,即使是短暫一刻也可以!」
玉荊風掙開她細弱的手,轉過身來,斂下眼,神情變得複雜而迷離。「音兒……」
「荊哥,音兒都不顧女兒家的矜持了,你為何如此猶豫?難不成你不要我了嗎?」
她用哭得暗啞的嗓音懇求,將芳馥的嬌軀更加貼近玉荊風。
「音兒!」他的口氣倏然轉硬,強迫路雲音直視他的眼。「你今天太累了,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荊哥!」
沒理會路雲音傷心的叫喚,他鐵了心腸,頭也不回地走出惜情閣。
房裡的路雲音哭得像淚人兒,她羞惱地用力扯下床帳,用交雜著怒氣和絕望的聲音哭喊道:「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