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文 / 季瑩
他生氣了,她想。她好怨自己總在理應羅曼蒂克的時候,把事情弄糟。「對不起!」她自然而然的道歉!
沉默半晌,孫梵才放鬆緊繃的臉部線條,他苦笑著說:「也不完全怪你,因為在重逢之初,我在你面前的表現的確不怎麼樣,難怪你對我不具信心!」
說完,他突兀的鬆開抵在她頰上的手,坐起身,他自我挖苦,「其實,說你盲目,我自己又何嘗不盲目?」邊說著,他邊令人驚訝的撥開由馬尾中散下頰畔的幾縷髮絲,開始由耳上旋下那只K金耳環。旋下之後,他把它放在手心,半轉身送至她跟前,低語:「這是多年前我為某個女孩保留的戒指,今天物歸其所!」
執起海芃的手,他把耳環放入猶自發愣的海芃掌心中,半苦澀辛酸甜繼續嘲弄自己:「我想你曾聽說過花粉熱、登革熱之類的疾病,可是四年多前,我曾發過一陣子怪病,一種「青鳥熱」,我為一個自稱青鳥的陌生女子作詞、寫曲、編歌、甚至買了一隻戒指,只想等有朝一日若能見面——哦!那是一種莫名其妙,著了魔似的感覺,沒想到吧?外表粗獷如我,竟有如此多情的一面!」
海芃屏息聽著,屏息凝視著掌心的耳環;確實,那是一隻經過改良,可充耳環亦可當戒指的圓形K金飾品,但,上頭只有簡單的螺旋紋路,乍看,它一點都不特別,新新的在她手上閃耀金質的光華,半點都沒有陳舊或紀念的感覺。
不過,當海芃把它旋過另一個角度看仔細一點時,她看見戒內鐫刻著一行細細小小的英文字:「ForYou——TheBlueBird!」
這是個多麼撼動人心的事實啊!海芃的眼眶開始發紅、淚水不自覺的漫人眼眶!
曾經有一度,她相當好奇陽剛味十足的孫梵為何老是不男不女的戴著那隻金耳環,她曾不以為然的認為那是一種不能看清自我的盲目摩登,她萬萬沒想到,那只掛在他耳上的耳戒與她竟有如此深刻的淵源。
「當你打造這只戒指時,你……曾經想像過我嗎?」竭力抑制淚水,她抖著唇問他。
「確實想像過!」他承認。
「你想像中的我——是什麼模樣?現在的我,是不是與你想像中的不一樣?是不是讓你失望於你的想像?」
她繞口令似的慎重追問,令孫梵幾乎啞然失笑,但她髮絲凌亂,只半繞著絲被單,裸露出全部香肩又淚盈於睫的不設防樣子,卻讓孫梵再次產生想不顧一切擁她入懷的衝動!
但一想到她才初為女人,他就不得不稍微控制自己的「好色」,他拿起她手中的耳戒,有條不紊的調整至適合她無名指的寬鬆,再好整以暇的套入她的指間,慢條斯理的回答她那不知過了幾個時空的鐃口令,「不論是外表或內在,你都沒有讓我失望,你甚至超乎我的想像!」
他的話,似乎讓她稍微放心了,可是她仍不改好奇本性的含淚追問:「你究竟把我想像成什麼德行?」
「起先,我把你想像成一種頭圓圓的、嘴尖尖的、眼骨碌碌的、渾身被滿青羽的……動物,後來,逐漸的,那圓圓的頭變成瓜子臉了,那尖尖的嘴變紅艷艷的小櫻桃了,那骨碌碌的眼變成水汪汪的一泓深潭了,至於那渾身的青羽則被長長亮麗的青絲取代了!」順了順她柔細的髮絲,他柔情之至的打趣。
「聽起來,你這兩種想像中的我都像極了怪物!」她帶淚的朝他吐吐舌頭,想笑,然而再次接解到無名指上的戒指時,她的眼淚又沒來由的決堤,心則幾乎被滿溢的柔情淹沒。她半坐起身,輕觸他光滑有力的臂膀,在他看向她並朝她張開臂膀時,她毫不猶豫的撲入他懷裡,悶在他溫暖的心口,毅然的卻不失天真的喃道:「今生我注定必須為我們的愛情而戰,就算搞丟了我們的愛情,也絕不讓你失掉你最看重的心性自由!」
「愛哭的小女性,你在咕噥什麼?我的胸口被你哭濕了一大片!而我還分不清楚那是感動於我的淚水還是垂涎於我的口水呢F二」孫梵在她頭頂上促狹她。
海芃破悌為笑,她收拾起可能引起孫梵疑竇的自語,決定以一種不再被動,較大膽的方式向孫梵表達愛意,「當然,你得相信,打從四年以前,我就一直很「垂涎」你了!而正巧,你剛剛也說——你喜歡我頭髮打結的樣子!現在,我只是想問你——介不介意讓我的頭髮再打一次更嚴重的結?」
這不啻是一種邀請了!
而她的邀請總是那般含蓄醉人,孫梵托起她低垂、艷紅的臉,明白這已是她這種女子大膽的極限;也唯因如此,她注滿水波的盈盈雙眼,明媚光澤的誘人紅唇,還有那在絲被單包裡中若隱若現的乳溝,才會那般矛盾的真純迷人又魅惑聳動!
在不可抗拒也不想抗拒的情感挑動下,他如她所願的再次輕柔的把她按入水銀絲床被間,讓床墊在兩人劇烈的運動中震動得更厲害,也讓她的發——打結打得更厲害。
第十章
寰宇企業,是個專營開發電腦有成的顯赫企業!
但在唐秉文的心目中,它不僅是一份承嗣而來的事業,它更是他耗費了畢生青春與年少時婚姻自由換來的事業,因此,他對這份事業始終有一份狂執與驕傲。
雖然,他是這產業的第二代傳人而非創始人,但他對寰宇所付出的重重心力,的確是有目共睹的,寰宇在他的掌控中,業務更形擴張,業績蒸蒸日上。
目前,他對自己的成就不打滿分也打了至少九十幾分,唯一讓他最困擾的事是——他生了兩個並不怎樣聽從他的兒子。
自小至大,謹遵長輩訓示,是他們這種家庭延襲的規條。大兒子唐世傑,正是在這種教養下長大的孩子。他長得極像他的母親,有時雖難免驕矜,但他的外表斯文軟弱,對他這個父親更是自小唯命是從,難有拂逆,唐秉文是做夢沒有想到——綽號叫「乖傑」的阿傑竟有那等膽量違悖他,違背已和他訂了近半年婚的赫赫有名的徐氏千金,和一個藉藉無名,沒沒無聞人家的女兒私奔了!
他更沒想到的是他們私奔的手法竟如此乾淨利落、不著痕跡,仿如一眨眼就從台灣這個小小的島嶼失去蹤影,連他花錢請來的徵信社人員都無法有效的查出他們的去向!
在明察暗訪了一個多月後,他終於放棄尋找阿傑的下落,令他頭痛的事是他不知該怎樣才能對徐氏解釋這件事?但當徐氏獲悉這件事之後,他們一致認定這是件挽回也無意義的丟臉事情。尤其徐氏的千金徐姍姍,更是一臉傷心欲絕的強調她不是個爛水果,任人要就要、丟就丟。她說就算唐世傑回頭了,她也絕對不再承認他是她的未婚夫!
這下可好了,唐秉文更氣急攻心到想拿把錘子捶自己的心口了,他千算萬算,精打細算,就是沒有想到阿傑有膽演出這出「私奔記」,而眼見一椿有既得利益的聯姻即將泡湯,甚至還得付出一筆為數不少的遮羞費,他就幾乎「抓狂」。
幸好,當他焦頭爛額,束手無策時,他的秘書情急生智的告訴他,他還有一個非婚生兒子——孫梵,而當他硬著頭皮向徐氏提出由孫梵來取代阿傑時,破天荒的事發生了,徐氏的大小姐卻連多作考慮都沒有的一口應允了!
謝天謝地!真是絕處逢生,令人喜出望外。
不過喜歸喜,這終究是他這個做父親的擅自決定,而他也確實明白,孫梵這個兒子絕對沒有阿傑那麼沒主見,那麼好說話。
從小,孫梵就較難拿捏,較離經叛道;雖然他這個做父親的自認為對他付出的金錢與心機都不算少,但他似乎總是不領情。
或許孫梵的心底下是在怪罪他這個做父親的沒能讓他母親孫雨慈風風光光的進唐家門,也沒能讓他認祖歸宗吧?!總之,他嘴裡雖然喊他爸爸,但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小時候,不諳世事,孫梵對他一逕是明顯的排斥;長大了,也懂事了,他對他卻轉變成一種明顯的客套了!
他完全像他的母親孫雨慈個性自然、心性自由且愛憎分明。
就某方面來說,唐秉文個人相當欣賞這些特質的人。孫雨慈,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而她之所以如此吸引他,正因為她是個擁有這些他無法擁有的特質的女人!
可是這些特質,相對的也為他帶來很多苦惱!多年前,他並非不想娶雨慈,家中的長輩雖反對他把她明媒正娶進門,但也不反對他納個妾,問題正出在於「妾」這個字眼上,雨慈倔強的堅持,她不喜歡也不稀罕佔據那種奇怪的字眼與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