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文 / 季瑩
仔細研讀他的表情及話語,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玩笑,只有一往情深的深情。而她的手指仍停在他的肋骨間。這股濃情與慾望的感覺,讓海芃覺得自己就像站在燃燒的火邊,一面取暖,一面又要冒著被火燒到的危險。
然而在這一刻,她不得不飛快評估自己的真正想法——她很明白,情慾猶如瘋狗浪,很容易在人猝不及防時朝人扑打並瞬間淹滅。而男女之間的感情一旦進展到某種程度,情慾便成為一種必然。
她也知道和孫梵的愛情進展的並不夠綿久,但不可否認他們之間自一見面就存在著犀敏的性張力!他現在所表現的行為或許是一種考驗,一種試探,更或者如他所言,是一種認真,但至少,他也曾自我抑制的留給她許多次思考與選擇的空閒,雖然這種時間從不充裕,她卻握有選擇前進或後退的自主權。
在熟識孫梵以前,她總覺得自己很難把心托付給某個男人,更何況是肉體,但自從她對孫梵交出一顆心之後,慾望的付出變成是一種理所當然的相互期待,他們都在期待一個適合為彼此付出的炫麗時刻。
也許是這個時刻到了吧?!海芃深深明白,兩人相愛相戀的時間已非他們所能預的!再說這一條導向慾望的淺溝,跳過或退縮,孫梵留給她自己作慎重的抉擇。
而她並沒有讓孫梵等待太久,幾分鐘後,海芃就用一種以她這種個性的女子來說略嫌大膽的行為來表明她的選擇。
她輕輕抽出自己停佇在他胸口的雙手,咬咬唇,再毅然卷高自己那件貝殼粉紅色的毛衣,由牛仔褲腰內拉出襯衫衣擺,最後她手抖抖的拉起他的手臂納入襯衫內,讓他寬大淨潔的手掌靜靜的棲在她起伏的胸脯上,僅隔一層纖薄的內衣感受她的胸腔內不平靜的躍動。
完成這些舉動後,她才勇敢的看向他的眼睛,安靜的說:「我也是認真的,如果你說,現在的你好需要好需要我,我就把自己給你!」頓了一下,她更大膽的把他的大手壓在她撲通跳著的心口上,試著打趣:「還有,我把我的羽毛也藏在這裡了!」
他注視她的眼睛,一眼就看出她的勇敢經過偽裝。我並不想勉強她,他想:「我沒有勉強你的意思!」他說。
「我一點都沒有被勉強,只是對這種事的過程太陌生,有點恐懼、害怕!」她答得飛快,手更像有自我意志的再次溜進他的休閒服內,停在他的褲腰上,做一種堅持又煽動的說服。「我要你教我,用很多很多的溫柔!」
孫梵仍注視著她,只是眼神不再深思。她毫無保留的話像簇火焰,自然而然激發他的慾望,燒灼他的亢奮。而她酡紅細緻而耐人尋味的臉龐及她正好盈握在他掌中的女性柔軟,令他根本無法保持理性。
言語已成多餘,他們宛若相吸的兩塊磁鐵般貼近彼此。他在她耳邊的敏感地帶親吻,再滑過她潔嫩的頰,掠奪她嫣紅的唇。她則像只初次展冀的小小鳥兒,手掌輕輕溜向他光滑的背脊上試探性的輕撲,整個人,整顆心都毫不保留的反應他。
猶如兩人重新跳過一曲華爾滋,當他們自然而然的擁抱著彼此,倒向那張仍鋪著水銀藍絲床罩的雙人床上時,他們已氣喘吁吁,但接著的一段炫麗之旅正在等著他們。
孫梵第一次拉上大窗戶的窗簾,把夕陽阻絕在窗外,但當孫梵開始溫柔的解下兩人的衣物時,海芃覺得房內並不缺乏光線,因為孫梵本身就是陽光,而她自己,則是一朵沒有絲毫保留,向陽光綻放,敞開自己的花朵。
「我的頭髮,打結打得很厲害!」
這是海芃第一次領略了兩性的奧秘後,唯一能在孫梵火熱的眼光中囁嚅出口的一句話;但她並非真的在抱怨!
孫梵的鼻息仍在她的頰畔,他整個人赤裸的緊黏在她的身側,手正具佔有性的據住她纖細的腰枝,而他停留在她臉上的灼炙眼神,令她幾乎再度著火,令她只能手足無措,心慌意亂的拉高絲被緣,一臉赧然的垂下眼瞼!
「我喜你頭髮打結的樣子!」注視她被水色絲被及粉色燈光烘托得猶如凝脂的肌膚,他心動的附在她耳畔低語:「這讓你看起來不再像個小女生,而是一個完整的女人,一個只屬於孫梵的女人!」他邪氣的補充,手則在她的曲線上熟稔的遊走。
「我想——這全是因為三個字!」集中被干擾的心思,海芃鼓足勇氣迎視孫梵,並讓潛藏心中良久的話語脫口。「孫梵,我還沒有告訴過你——我愛你!」
「這句話好耳熟,好像是哪部電影裡的台詞?」孫梵眼中蒙著笑意,假意忽略那最關鍵的三個字。
而他對那最重要的三個字恍若未聞的表情,教海芃打心眼惱了起來!「是「桃色交易」裡的台詞,而我只改了一個字」她賭氣的答。
「今晚,我們也算做了一次「桃色交易」嗎?」他換成一臉吊兒郎當。
「我是說正經的我愛你!」海芃強調。
「我也是就正經的——只可惜,我沒有一百萬美金來和你交易!」他自說自話!
簡直牛頭不對馬嘴!海芃為他彷彿沒有絲毫為意的樣子感覺羞恥與懊喪!男人是不是都是這樣?在未獲得時巧言令色,在獲得時又裝瘋賣傻,甚至還搞得彼此話不投機半句多?
「我並不貪心!」縮在被裡的海芃幾乎要哭出來!「我不希罕什麼外在物質,我只希望在時間許可的範圍內,讓你明白——我愛你!」
這已是今晚第三次她讓這三個字出口了,她暗誓絕不再羞辱自己的說出第四次!
「我早明白——你愛我,我更清楚我對你的愛!」決定不再逗她,孫梵讓幾個重要的字如行雲流水般的脫口而出。可是他的臉龐卻出現隱隱憂色。「正因為我們彼此相愛,我才擔心,我父親是個無所不用其極的商賈,而徐氏,要手段更是在商圈出了名,我開始害怕,區區的我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也許有一天,我們真的會栽在他們的手上!」
這是第一次,孫梵在她的面前暴露他的恐懼!而他的恐懼,也讓她在剎那間感覺低落的情緒又回來了!她側身瞅著他輕問:「你老實告訴我,假設現在的你身邊並沒有我凌海芃這個人存在,你還會堅持放棄唾手可得的財富與對你一往深情的徐姍姍嗎?」
「說實話,我不知道!」孫梵回答得很老實。「但這種假設是無意義的,因為你一直很真實的生活在我身邊,鮮明的在我心底;而徐姍姍對我而言,只是個陌生人,就算她當真對我一往情深,我也根本無從獲知,無從感受!」
他這段話,海芃感覺回答得並不夠教人滿意,不夠教人放心;不過人生裡,有幾段是真正教人放心的愛情呢?或者,愛情本就該在時間的洪流裡反反覆覆?剛剛,在和孫梵發生親密關係之前,她是那麼篤定他們彼此之間的愛,但在他反應了她的愛並回應了她的問題之後,她反而產生了一股無以名之的惶惑!她想,她和徐姍姍都有因為愛孫梵,乃至為孫梵至死不渝的決心,但這反過來想,女人是不是都感情用事過度,癡愚過度了呢?今天換做孫梵是她,他有為她死的勇氣嗎?這種想法雖尚待考驗,但她總是不禁要一次又一次的疑問孫梵究竟愛她多少?是否也如她一樣,能生死相許呢?
想到這裡,她有點消極起來,她仰頭朝他牽強的微笑,喃道:「你我本來也是陌生人啊!但我們卻因機緣巧合而相遇,相識,相戀了,誰能保證你和徐姍姍不會也有此等機緣巧合呢?」她輕觸他的頰,悲哀的又說:「徐姍姍曾說過——只要有機會、愛與被愛大多是可改變可扭轉的事。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對這句話記憶如此深刻?也許因為這是事實。愛是那麼容易變質,那麼容易隨著時間與人事變遷而消長,有些事,是眼前都無法肯定的,誰還敢去奢求什麼永恆呢?而如同你,在面對壓力時,我也少不了我的害怕。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被你父親和徐家逼得走投無路時,你會不會屈服?又如果現在你因堅持我們的愛而不屈服,甚至因我而影響了你往後人生道路的平順,你會不會由愛我而變成恨我?甚至變成仇目相向?」抖著唇,她說出她的擔驚害怕,「有些事是需要考驗才能臻於圓滿,而我擔心,我們沒有太充裕的時間及信心來通過考驗!」
定住她在他頰上游離的手,孫梵一臉他們剛重逢時的面無表情,他語氣泛冷的說:「你的擔憂我不是不能體會,但愛的變質有時並非單方面的因素,你剛剛一直強調你對我的愛,甚至還不惜把你自己交付給我!可是你卻一直在懷疑我對你的感情,這猶如在懷疑我的人格,太傷人了!由此可見,你的愛太盲目了,也由此可見你並沒有真正認清,也不信任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