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路西法的天使

第13頁 文 / 季蕾

    她渾然未覺,所有的神經,所有的意念,全被一個想法包圍。

    莫非這就是她一直不肯真正去認清的路西法?從她與他再次相見開始,她便隱隱約約明白他絕不可能是單純平凡的人物,他眼神如此凌銳,神情如此冷漠,對待他人絕不可能像對待她一樣溫柔體貼。

    他絕對不是她想像中那個男人──不,她根本不敢去想像,她總是為他和自己找遍各種借口,她告訴自己,他們是朋友,而真正知心的朋友不一定要挖掘對方的過去。

    可她終究要面對的,不管她再怎麼逃避,總有一天必須面對。

    面對真正的路西法,面對他不為她所知的一面。

    一念及此,她忽地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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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你。」路西法靜靜說道。

    深金色的發綹在他額前靜靜垂落,清澈見底的藍眸亦尋不著一絲絲激動的波紋。

    他看來──平靜無比,平靜得不像個因為自己的女人落入險境,於是單槍匹馬前來解救她的男人。

    契塔維夫望著他,扣著煙斗的手指縱然極力掩飾,仍免不了微微輕顫。

    這間房,本該是闊朗寬敞的,可不知怎地,路西法那英偉凜然的身軀一進駐,便讓整間房狹窄得幾乎令人透不過氣。

    藍眸先是冷冷地瞪視他數秒,接著一轉,凝住了角落裡容色蒼白的燕琉彩,他看了她好一會兒,眸光奇異地逐漸溫柔。

    「路西法。」她啞聲喚他,嗓音不知不覺蘊著祈求的意味。

    「別怕。」他柔聲說道,溫煦的眸光堅定地撫慰她,半晌,才調回契塔維夫身上,「你要什麼?」

    冷冽的氣勢朝契塔維夫直逼而來,他不覺打了個寒噤,可在意識到身旁屬下朝他投來的譏嘲窺視後,滿腔的驚慌忽然轉為憤怒。

    該死!那自以為是的傢伙正讓他在自己屬下面前出醜!

    自尊與自卑混合而成的憎恨令契塔維夫衝口而出,「我要你跪下來求我!我要你讓出中東的地盤,不許你再干涉我做生意!懂嗎?路西法,」他恨恨地喊,「我煩透了你對我指東道西,我要依從自己的心意做事!」

    「是嗎?你要的就是這些?」路西法冷冷譏諷,「要我給一隻本來只會唯命是從的狗自作主張的權力?」

    「你!」冷淡悠閒的譏諷更加激怒了契塔維夫,他驀地站起身,高聲咆吼,「別太自以為是!路西法,想想看你今天在誰的地盤!」

    「你的。」

    簡短的回應瞬間冷卻了契塔維夫滿腔怒火,他瞪著路西法,瞪著到現在依然神色平穩的男子。

    「你不必假裝鎮定,路西法,我知道你今天的確是一個人來到這裡。」他扯開嘴角,強迫自己揚起冷笑,「你那些忠心耿耿的走狗今天一個也不在你身邊,沒有人能幫你作威作福。」

    「他們是不在我身邊。」路西法冷然回視他,「可你也知道,今天我如果沒有平平安安走出這裡,他們即使翻了天也會找到你。」他微微笑,那麼從容又冷酷地,「怪只怪你沒想清楚,利用衛星跟我通訊,他們遲早能查出你的巢穴。」

    「你──」契塔維夫一窒,縱然他不願意承認,可心底的確正在深深懊悔。

    他不該太心急的,他早該料到路西法手下有太多人才,個個都不可小覷。

    他很後悔,後悔自己事先沒做好縝密的防範措施。

    不過現在再做也不遲,他在硝煙四起的戰場打滾了這麼多年,路西法別想用幾句話就嚇倒他。這麼一想,他的心忽然比較篤定了,銳利的灰眸也閃過算計的光芒。

    「你以為你那些手下為什麼效忠你?路西法,因為他們怕你!因為你身上有一種野獸的氣質讓他們不得不服從你!」尖利的嗓音冷冷擲落,「如果他們發現你其實跟他們一樣也只是喪家之犬,難道還會甘心聽你號令嗎?」

    「哦?你想怎麼做?」

    契塔維夫沒有立刻回答,右手高舉,對散落房內戒備著的手下做個手勢。接收到他的命令,他們一個個迅速包圍路西法。

    高大健壯的身軀有若陰暗的叢林擋住路西法的視線,他看不清契塔維夫,同樣看不清被綁在角落的燕琉彩。

    不祥的預感圍攏路西法,他挺直地站著。

    狂傲的笑聲穿透人牆,宛若冰冷的浪潮,一波波衝擊著他。

    「怕了嗎?路西法。我勸你最好一動也別動,否則你的女人可沒辦法看到明天的太陽。」

    他一凜,「你想做什麼?」

    「你說呢?」

    「你想折磨我。」他肯定地。

    「不錯,我是想好好折磨你,用盡一切手段好好羞辱你──怎麼樣?路西法,你怕了嗎?你如果求我的話我也許會饒過你。」

    「哼。」

    聽聞路西法不屑的冷哼,契塔維夫幾乎失去理智,他低吼一聲,揚起手臂就要下令。

    「等一下!」冷淡的嗓音忽地揚起。

    是路西法。

    意識到這句話是發自誰的口,契塔維夫忽地眼眸一亮,嘴角咧開得意的笑弧,「怎麼?你總算決定求饒了?」

    路西法沒有理會他的挑釁,眸光費力地穿過重重人牆瞪視他,「帶她離開這裡。」

    契塔維夫愕然,「什麼?」

    「帶她離開這個房間。我不要她看見這一切。」

    「什麼?」契塔維夫銳喊,又是憤怒又是懊惱。

    危機迫在眉睫,這個男人居然視若無睹,還只掛念著他的女人──

    他,就這麼瞧不起他嗎?

    「該死!」他驀地舉高手臂一揮,「好好給他點顏色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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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西法!路西法!不要──」燕琉彩瘋狂地喊著,每一回叫喊,都把她更推向恐懼的高峰。

    他們像一群爭奪死屍的兀鷹,狂暴凶狠地噬咬著路西法,而他只是漠然不動,由他們為所欲為。

    他還活著,明明還活著,可卻像個死人般由著那些人狠狠痛揍。

    「不要!不要!」她心碎地喊著,眼前血腥的一幕撕扯著她纖細的神經,她不敢相信,無法忍受,「你們別這樣……別這樣對他──」

    世界,彷彿在這一刻停止運轉,她再也感受不到氣流,感受不到聲響,感受不到所有的一切,唯一感受到的只有徹底的心痛。

    她的心,碎了。

    映入眼瞳的景象和過往的記憶朦朧地重迭,她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年,當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親眼目睹幾個小男孩的殘酷爭鬥。

    只是這一回,更令她心痛,令她迷惘,令她不知所措。

    經過這麼多年,她以為自己已經長大,已經足夠成熟去面對這世界的冷酷無情,可她現在才恍然大悟,她從來、從來、從來就無法面對這些。

    她不能面對,無法想像為什麼一個人能如此狂猛暴戾對待另一個人?她以為人與人之間應該總是充滿愛,就像她的父母好友總是深深地愛著她一樣──可為什麼充斥在這屋裡的卻是滿滿的仇恨與憎惡?

    為什麼他們要如此殘酷地傷害路西法?為什麼他要由著他們任意痛毆?她知道他一向很驕傲的,他從不認輸,即使處於再不堪的劣勢,他也會挺起一身傲骨反擊──就像當初一樣,雖然有那麼多人包圍他,雖然他已經虛弱得即將失去意識,他仍然不允許自己倒下。

    可現在,他卻被他們毫不容情地擊落在地,弓著身子任由他們一拳一拳擊落。

    「別那麼瞪我!路西法,看樣子你很想還手,想打就打啊,我不阻止你,只要你敢的話就儘管試試看!」

    契塔維夫冰冷的嗓音挑撥著他,可他只是握緊雙拳,指節泛白。

    他在忍,極力控制不讓體內那頭兇猛的野獸甦醒。

    燕琉彩狂亂地想,第一回在他的藍眸看見最冰寒的冷光,那光芒在他眸底不停躍動,威脅著要迸出。

    可他依然克制著,就算那張漂亮的臉孔已扭曲得不成形,就算闇紅的血流不停從他唇鼻逸出,他依然強迫自己克制著反擊的衝動。

    他是……為了保護她!

    她忽地明白了,忽地懂得為什麼一向高傲的路西法能忍得住這般侮辱。

    是為了她,為了保護她不受傷害,他才不惜拋去所有的自尊與驕傲,為了保護她才不惜弓屈著身子,承受著一次又一次的痛擊。

    是為了她,都是為了她……

    燕琉彩想哭,可卻哭不出來,在她看著路西法為了她甘心承受最嚴厲的報復時,所有的驚慌,所有的恐懼,所有的柔弱與淚水都在轉瞬間消逸無蹤。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不知從何處生起的力量令她忽地掙脫了將她牢牢捆綁在椅子上的繩索,跌跌撞撞地衝入撕咬著獵物的鷹群。

    她趴倒在路西法身上,纖弱的身軀堅決地護住挺拔的他。

    「不要打了!你們還沒打夠嗎?」她回過頭,清秀的小臉神情悲憤,厲聲質問著一個個比她高大不知多少的壯漢,「是男子漢的話就停手!聽到了嗎?全部給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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