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紀真
隋王爺撫著她的發,微笑道:「眼看都要嫁人了,還這麼孩子氣,讓人見了豈不笑話?」說著,便替她擦了淚。「快別哭了。」
隋緣忙止了淚。又想父親即將上陣殺伐,免不了又是擔心又是氣憤,說道:「那些西夏人又來騷擾咱們了?真是可惡得很!那麼多年來,他們老是打一陣、好一陣的,這樣打打停停、沒完沒了的,真是令人氣結!」又道:「爹爹,我聽說有好些將士都有些不耐煩了。」
「緣兒你說得很對。這點爹何嘗不明白。」隋王爺點頭歎道。「為了此事,也曾多次向聖上反應,這樣下去遲早會磨光咱們士兵的鬥志,不是辦法。只是朝廷裡的人多半怕事,只要西夏土來求和,馬上就慫恿著皇上以和為貴,便答應下來……既是聖意如此,爹也沒有辦法……」他頓了一頓,復又笑道:「好了,你別替爹操心這事,倒是你,上京的東西都準備妥當了嗎?」
隋緣牽牽嘴角,淡淡說道:這才用不著女兒操心,娘都已經替我準備得好好的。「她倚在父親的肩頭,說道:」要是女兒能跟著爹一塊兒帶兵遣將,共赴沙場,那該有多好!「又抬起頭,問道:」爹必是很遺憾緣兒不是男孩子,不能承繼爹的志業和咱們隋家的香火。「
隋王爺卻是哈哈一笑,說道:「這話可不能讓你娘聽到,這是她的心病,不是我的。」又捏捏她的小臉,溫言道:「緣兒是個乖孩子,爹疼你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有半分遺憾!」
當日晚上,父女兩人聊了許多,從國事到家事,只覺得愈談愈是割捨不下。隋王妃素知他父女兩人感情親厚,故意也不去打擾。
隋王爺見已交二更,方道:「好了,天晚了,你明兒個一早就要上路了,還是早點睡吧!」
「嗯!爹也早點休息吧!」她起身送父親出房,忽然又喚道:「爹……」
隋王爺停步回頭,回道:「還有什麼事?」
隋緣微一沉吟,說道:「我明兒就走了,請爹爹放了容謙哥哥吧!」
隋王爺點點頭。「你放心,我不會為難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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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剛過辰時,街上忽然一片鳴金鼓樂之聲,還有鞭炮僻哩啪啦響著……
鞭炮聲?待在牢裡的裴容謙悚然一驚。就是今天嗎?聽說緣兒的車轎初三啟程,今天已經是初三了嗎?緣兒,我們連再見一面也不能嗎?我只想再看你一眼,一眼就好……
只可惜,他們兩人之間隔著一堵厚厚的牆,就連看看她的車轎也不可得。裴容謙身子一晃,雙手貼著冰涼涼的土牆,耳中聽著儘是那炮仗喧天、人聲雜沓,那樣歡喜熱鬧的聲音,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然後漸漸隱沒了……
緣兒……不,嘉平郡主以後就是國舅夫人了。
不知過了多久,見隋親王親自來到大牢,吩咐牢頭,將牢門打開,放他出來。
「多謝王爺。」裴容謙輕輕說道。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隋親王道:「緣兒已經走了。」
「我知道。」他牽了牽嘴角,低聲道:「我聽到送親的樂聲,和街上的鞭炮聲那些鞭炮,就像是在他心口上炸開的一樣。一聲接一聲,起初還會感到疼,後來……心全碎了,人也癡了……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隋親王拍拍他的肩,說道:「可是我不得不這麼做!讓你受委屈了。」
「不,王爺做得很對!」裴容謙緩緩說道。「我也許會什麼也顧不得了,也管不住自己……真的將她帶走……」
隋王爺見他憔悴枯槁,十分於心不忍,溫顏說道:「是緣兒沒有福氣,你就忘了她吧!」又拍拍他的肩說道:「你娘還在擔心你呢!你快點回去吧!」
「是。」
當他走出衙門,站在大街,對這條來來往往幾十年的街道、鄰人,忽然覺得陌生恍然。不,不是街道變了、不是鄰人變了,可是我卻從此失去了緣兒、我那遠房的小表弟……。
一切只剩追憶。
第六章
此番上京,隋緣已無欣喜之情,但是舟車勞頓依舊,且由於她心情鬱鬱,所以體力更不好。雖也有大夫跟隨,但這一路上,隋緣覺得自己幾乎是靠著那隻小鼻煙壺活下去的。
到了京城,便有順親王府的人來迎接,隋緣等人便先過去暫住幾日。由於順親王已認隋緣為義女,待婚禮之日,便由順親王府嫁過去,一切禮儀均按順親王之女待之。
「孩兒!」順親王妃一見到隋緣,便驚道:「你怎麼瘦成這樣?」
隋緣勉強陪笑道:「女兒來京的這一路上,還跟上回一樣,不是暈車,就是暈船,從家裡出來時倒是胖的,可是挨到京裡就瘦了。」
「這也難怪,這一路上的確是辛勞。」順親王對王妃說道。「夫人忘了嗎?緣兒上回和她爹一塊來向聖上朝賀,剛到的時候,不也是病懨懨的,後來調養了幾日,也就太好了,不是嗎?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又道:「幸好,這會兒離緣兒的大喜之日,還有個十天半個月的,讓緣兒休息調養也儘夠了。」
「讓乾爹、乾娘操心了。」緣兒說道。
「這是什麼話。」順親王笑道。「現在咱們可都是自家人了,還說這些客氣話做什麼!」
「是啊!」王妃也微笑道。「只要能看你嫁個如意郎君,我和王爺就心滿意足了。」
過了七、八日,忽聽得與西夏之役有捷報傳京。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不愧是靖南王啊!」順親王歡天喜地的回來,對隋緣說這個好消息,他笑道:「這次你爹和西夏,又是大獲全勝,只打得西夏人招架不住,又來談和求饒了。」
隋緣聽了雖然也是高興,但還是忍不住氣憤,皺眉說道:「偏偏這西夏人老是如此,要依我說,實在是很該好好痛宰他一頓才是,不該這麼快就答應談和之事。」
順親王夫婦一聽,俱是一怔,又哈哈大笑,說道:「真不愧是靖南王之女,的確有幾分中國英雄之風,只可是聖上宅心仁厚,已答應西夏專使的求和之請了。」又道:「這樣也好,你爹也可以鬆一口氣了。是不是?」
隋緣心中甚是不悅,心想:爹說得果然沒錯,這些京裡的人過慣了太平日子,全成懦弱怕事之流,一聽到打仗便嚇得兩腿發軟,多說也無益。況且她得知父親戰勝平安,也是歡喜,故而只是笑笑帶過,不再多說。
又過了幾日,也就到了隋緣與蕭世昌成親的日子。
雖然過門的吉時是挑在下午,但她還是一早就被喚起來梳妝打扮、穿戴嫁衣。
待一切準備得差不多時,她從南方帶來的小丫頭秋蕙替她打開了珠寶盒子,小心翼翼的拿出家裡替她準備的各式嫁妝首飾,問道:「小郡主,您可要再挑幾件咱們王妃替您選的首飾戴上?」
隋緣一愣,這才發現她全身披金戴玉,但大部分是順親王送的東西,父母親替她準備的嫁妝,反而還全擱在箱裡沒打開,所以這會兒一件也沒戴上。
「我倒忘了,幸虧你提起。」她看了看幾樣首飾,說道:「就戴那隻玉鐲子吧。」
秋蕙替她戴上,卻發現玉鐲對她纖細的手腕而言已是太大。說道:「小郡主瘦多了,這玉鐲戴不住了。」
隋緣心裡一酸,說道:「那就別戴了。」說著,便自個兒將玉鐲褪下,沒想到手一滑,不慎將玉鐲掉到地下。玉鐲應聲而斷。
「哎呀!」秋蕙驚呼一聲,忙拾起來。「糟糕,摔斷了呢!」
隋緣接過那摔成兩段的玉鐲,不知怎麼卻心悸起來,只覺得似乎有事要發生。是什麼預兆嗎?
「小郡主!小郡主!」侍女喚她。
她半晌才回過神來,忙說道:「不要緊,你快把它收拾起來吧!」另外,又隨手拿了一條項鏈戴上。
一會兒,順親王妃進來看了看她,只見她粉妝玉琢、嬌艷如花,忍不住誇道:「真美!我說蕭國舅真是好眼光,這樣美的妻子,到哪找去?要換作是我,我也向皇上求去。」
隋緣微一臉紅,低頭說道:「乾娘太誇獎了。」
母女兩人又說了一會子話。府裡的老嬤嬤來說道:「王妃,蕭府的迎親人馬已到咱們西大街口了。」
「知道了,我們就出去。」順王妃含笑說道。「來吧,孩子,你夫婿來接你了。」
一聽見這「夫婿」二字,隋緣心中一陣恍惚,容謙哥哥,我這就要嫁了……
一時聽見大門口鑼鼓樂聲和鞭炮齊鳴。
王妃和下人們喜道:「來了、來了!」
接著眾人一陣手忙腳亂,趕緊替隋緣蓋上紅中,然後由侍女攙扶至前廳。請順親王夫婦上座後,便與蕭世昌一起行拜別父母之禮後,隨即步出王府,登上了蕭府的花轎。
蕭府在京中權勢甚大,不但女兒身為皇上貴妃,兒子官拜吏部侍郎,如今又與手握西南重兵、且才剛立了戰功的「南寧郡王」之女聯姻,豈不更加權傾一時!人人欽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