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吉兒·柏奈特
「你認識我父親?」她說,因為知道父親的影響力將可救她出去而鬆了口氣。
北佬冒出一串令蕾莉幾乎無法呼吸的髒話。
路拿抽走刀子。「賴大使的女兒,」他轉向那個北佬開始笑了起來。「你並不知道,對不對?」
除了路拿的笑聲外,沒有任何回應的聲音。她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好笑的,不過也不在乎這些,反正這個人認識她的父親,很快的她就可以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了。
路拿把刀子自她胸前移開,微微彎一下腰。「原諒我的無禮。賴小姐。」
這一切只是個誤會罷了,她微笑著鬆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北佬再度發出咒罵聲。
路拿仍微笑著。「不再用刀子。」他把刀子遞給守衛的士兵,「現在,我得……得去送個訊。」他轉身走向門口,停頓下來看看北佬,再度狂笑著走出去,並鎖上門,但就算關了門仍可聽見他的笑聲。
她看著關著的門,希望和祈禱著她父親已在家,可以接到路拿的訊息。
第五章
「他忘了解開我的手。」嬌小的賴小姐——全島最具影響力的美國人之女,對古貴都的組織而言最完美的誘餌——說道。
「路拿上校從不忘記任何事。」山姆告訴她,他知道上校是古貴都的親信,為他處理任何有關鎮壓叛軍的骯髒事,尤其是對那些支持叛軍擴張勢力的人。而山姆的指揮官龐安德則領導其中最卓越的一批叛軍。
「他當然是忘記了。」她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說他是個笨蛋。
「你怎麼知道?」
「他認識我父親,所以上校很明顯的是要把我的消息告訴我父親,而且他自己也說他要去送訊了。」
「沒錯,他會通知他。」
她迷惑地看了他一眼。「這一切都只是個誤會而已,」她沮喪地看著她綁著的手,然後徒勞地拉扯它們,又說道:「你也聽到他在笑了。」
「他笑是因為你給了他最需要的東西。」
「哦?」她扯著繩子。「什麼東西?」
「一個人質。」
「哦?一個人質?太可笑了吧!」她試著將一隻手自繩子中抽出來,但失敗了,她惱怒地皺起眉頭。
山姆聳聳肩看著她掙扎著想站起來,裙擺沙沙作響,她用綁著的手撐在地面上,重新調整姿勢跪起來,粉紅色的裙邊因此掀了起來。她終於站了起來,只是因為踩到裙擺而稍微搖晃了一下。
這場表演滿精彩的。
「現在,」她邊低語邊踩著她那雙精緻的鞋子走向門邊,然後舉起手敲門,門刷一聲打開,一個守衛的士兵用一把大刀指著她,她驚訝地看著刀子說道:「哦!正好。」她舉起她的氣「你能不能把繩子割斷?路拿上校在臨走前忘了——」
那士兵當著她的面砰地關上門,她驚訝地後退幾步,抱怨地咕噥:「怎麼這樣?」
山姆笑著搖搖頭,她氣得臉都綠了。
「我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她瞪著他,然後再度舉起手敲門。過了好一會兒後,門又打開了,這次兩個守衛都抽出刀來。
「你剛才的態度真是太粗魯了。我要你們馬上把這繩子割斷,聽到沒有?」她伸出她的手。
一個士兵對另一個說了些什麼,然後兩人一起轉過頭來微笑著看她。
山姆不滿地哼了一聲,那兩個士兵就像「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貓那樣詭異地笑著。
「轉身!」其中的一個士兵命令著,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轉向一邊。
她抬起下巴自以為是地朝山姆一笑。
他只是等著看好戲。
「手伸出來!」士兵仍繼續抓著她的肩膀。
她伸出手,轉向舉起大刀的士兵微笑地說道:「請吧!」
他伸長手將刀舉在半空中,然後很慢地將它放下,讓刀刃停留在她的手腕上整整一分鐘之久,就像一個劊子手正在處決他的死刑犯般。
山姆在心裡數著,—……二……三……
「我的天啊!」
四秒鐘,他想著,她的反應越來越慢了。不過當她以比他偷皮夾更快的速度收回她的手時,他修正了自己的想法。嗯,他沒想到她的動作還能那麼快。
那些士兵指著她大笑,殘酷地享受著她的驚訝。
綠了,她的臉綠得使叢林都相形失色。
她駭然地轉向他。「你看到了嗎?他們差點砍掉我的手!」她在士兵走出去時回過頭說道。「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我要見上——」
他們又砰地把門關上,笑聲卻仍傳進屋內。
「仍覺得這只是一場等待中的舞會,賴大小姐?」
她面向他,表情就像她接著說的話一樣天真。「你也聽到的!他說他絕不會傷害我。」
「只有笨蛋才會相信這句話。」
她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你告訴過我同樣的話。」
「對,但我是說真的。」
她稍微抬起鼻頭說:「這我就搞不懂了,先生,為什麼我應該相信你而不是上校?」
「因為我是說真的。」
「我怎能確定這一點?」
「你不能。」
「這正是我的意思,先生……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博山姆。」
「傅先生——」她停頓了一下,像他頭上長了兩隻角般盯著他看。「你該不會碰巧知道什麼槍吧?」
「不……」他假裝恐怖地喘口氣。「我?」
她試著交叉她的手臂,但失敗了。「你不必那麼粗魯的,你知道嗎?」
「你究竟以為我們為何會在這裡?」
「我不知道,我正在問你啊!」
「不用問了,你的無知可以拯救你那雪白的頸項。」
她皺起眉頭。「那就是那些士兵在市場裡想拿到的東西,他們一直問我什麼森林的槍。」她看著他。「其實是傅山姆的槍,對不對?」1
1譯註:森林與傅姓原文相近。
一……二……
「他們以為我知道你的槍的下落!」
「五秒鐘。奇跡永遠無法停止嗎?」
「你大可不必如此伶牙俐齒。」
「我們之中總要有個人說點有智慧的話。」
「博先生,你簡直一點禮貌也沒有,而且我發現你還非常的粗魯。」說完後她繼續用力敲著門,告訴那些士兵她要見路拿上校,而且是「立刻」。
十五分鐘後她仍毫無進展。她持續的重擊聲使他開始頭痛。他真想捶她。
他唯一的安慰是她的聲音愈來愈沙啞。他揉揉鼻樑閉上眼睛,誠摯地希望她的手就像他的耳朵一樣痛。
蕾莉不知道她的手會痛成這樣,更不知道守衛會如此卑劣,居然根本不理會她。她可以聽見他們的談話聲自門外傳來,他們覺得很好笑,對他們而言她只是個笑話,而這種待遇對她而言是很陌生的——至少在她遇見北佬以前。她的視線移向他所處的角落。他沒有出聲,就像那些守衛般根本不理會她。甚至在她製造出那麼多噪音後,他仍當她不存在似的。可是她在,在這個骯髒寂靜的茅屋裡,而她討厭在這裡。她歎了口氣,放棄讓士兵去通知上校的念頭,走到屋子的中央坐下,看著草並聽著……什麼也沒有,這裡太安靜了。
她做個深呼吸,然後打破這令人害怕的寂靜說道:「你的名字叫山姆?」
他微微點個頭,靠著牆調整了一下坐姿。
「我懂了。」她也點點頭,試著尋找其他話題。「你來自北方芝加哥對不對?」
他咕噥著她確定是肯定的回答,看來她必須自行引導這段談話了。
「我已經告訴過你我的家庭背景。」
他喃喃地像是在說「將近一百次了」,她不理會他繼續說道:「我的全名是賴蕾莉,我的祖母也叫蕾莉,而她的祖母及曾祖母——一個法國人——也都叫相同的名字。這些是我的大哥傑夫告訴我的,他告訴過我蕾莉是古老的家族名字。」她停下來喘口氣,讓他有足夠的時間消化整個故事。「所以我的名字取為蕾莉。」
他面無表情,而且充血的眼睛顯得有點呆滯。她把這種情況歸咎於屋內不良的光線。
「我想,」她說著,仍想繼續這段談話。「依照現在的情況及事實上的關係,畢竟這已是我們第二次見面,應該可以直呼彼此的名字了。」
他仍然一言不發,只是拿起身邊的一個錫杯看著。
「所以我將稱你為山姆,而你則和我的朋友、家人一樣叫我的小名。」
他拿起杯子喝水。
「他們都叫我莉兒。」她微笑道。
他將水噴了三英尺遠,然後嗆住了開始咳嗽。她爬向他想幫他拍背,但她到達前他已經恢復正常了。他奇怪地看著她,嘴角咧開露出一朵扭曲的笑容問道:「你的名字是賴莉兒(癩痢兒)?」
她點點頭,因他奇怪的語氣而皺起眉頭。
「我想我從未瞭解過你。」
「你說什麼?」她不懂他的意思,不過他的笑容透露著取笑她的意味。
他笑了又笑,這實在稱不上禮貌。她聽不出自己的名字有什麼奇怪,這是個很好的法國南方名字。以前在家裡時大家都叫她莉兒,這是眾所皆知的。沒有任何一個南方人會取笑別人的名字,取笑那些別人無法改變的事物是很不禮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