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姬小苔
麥哲宇壓抑心中的厭惡,仍保持著那俊逸的風度,向這些貴婦們微微一頷首,走出課堂。他沒有留發問與討論的時間,因為不必要。麥哲宇快步的走向停車坪,下意識的往馬場那邊看了一眼。
沒有任何人在那邊,不知為何,他心中一陣悵然若失。他自己也不曉得他預備要看到什麼,是什麼在吸引著他。
麥哲宇下山經過方才與白衣女騎士相遇的地方時,他突然想起來,他在停車場想看到的是什麼。
她是他所見過最特殊的女人。
但他一點也不對自己那樣驚嚇了她有任何歉意。不管她是如何特殊,她也不該在公路上騎馬。
他擦過她,是有意給她一個教訓。他對這些貴婦人實在欠缺好感,可是唯一令他抱歉,是他沒料到她竟生得那麼美。鮮衣怒馬,本是古式的形容辭,但他一點也不想以名駒麗人來形容她。
她是活生生,充滿了生命力的女人,而不是呆板無趣、死氣沉沉的閨中怨婦。麥哲宇咬了咬唇,胸中同時湧起兩種渴望,一個是想立刻知道她的名字,一個是希望馬上能忘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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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莉莉站在三樓房間半圓形的陽台上,用望遠鏡看著麥哲宇上他的車,看他的車絕塵而去。
她沒有去上文學課,雖然她知道別人跟她一樣的不懂,但她缺少她們裝懂的本事,她更受不了呆呆在那兒枯坐冷板凳的滋味。她那雙媚眼有一絲狡黠,一絲神秘,還有些其他的複雜東西。
麥哲宇!她的朱唇輕輕啟動著,像符咒一樣地念著這個名字。然後唇邊的笑意更深、更濃了。
當車子整個消失在公路時,她放下了望遠鏡,之後,她又想起什麼的匆匆忙忙跑到頂樓的陽台,那兒可以看得更高更遠。但除了藍天白雲,野花綠草、海波細砂之外,她只看到一些平常的景象,並不怎麼太特別,她繼續調整鏡頭。
「白小姐——」背後有人叫她,聲音柔和,卻充滿了威嚴。
「金夫人!」她回過頭去,沒有藏起手中的望遠鏡。
「好精緻的望遠鏡!」金夫人若無其事地走過來:「這兒風景不錯吧!可以借我看看嗎?」
「當然!」她遞了過去。
金夫人看了好一會兒才還給她,儘管她臉上的脂粉塗得比城牆還厚,但白莉莉已經看見她眼中那死灰般的顏色了。
「有什麼不對嗎?」白莉莉極其狡猾的,但那雙媚眼天真一如孩童,連一絲陰影都沒有。
「自從這棟房子建好後,我一直沒上頂樓來過,從沒想到這裡視野這麼好。」金夫人不動聲色的涵養是一等一的,她才是這群貴婦中真正的貴婦。
也是「薇尚」真正的主人。
她有種發乎性靈的力量,能使人相信她在這塊樂土上,有主宰一切的能力。
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屬於她,這兒所有的人與心靈都要接受她的控制與擺佈。
「你想成為正式會員嗎?」金夫人突然轉過身非常親切和藹地。
「如果有你的大力幫助,我相信事情一定會順利得多,你說是嗎?」她更狡猾了。
「我會的!」金夫人泛起一個微笑,那殘存著昔日風華的笑容,說明了她年輕時候是個多麼美麗而迷人的女性,即使是在三十年後的今天,她仍有成熟婦人動人的風韻。
「謝謝你!」白莉莉的眼中有著得逞後的竊笑,像玻璃一般的光亮。
「走吧!該開中飯了。」金夫人挽住了她的手。
「我在房裡吃。下午得排戲,辭還沒記熟,我用吃飯的時間來記。」白莉莉拒絕了,她沒有那麼笨,夾在一大堆討厭她的貴婦中吃飯,她不得盲腸炎也要肚子痛的。
「那我就不勉強了!」金夫人仍好風度的微笑,雖然強烈的太陽毫不容情的暴露出她臉上的缺點瑕疵,比如用脂粉不遺餘力掩蓋的細皺紋、眼袋、黑斑等等,但她的氣質依然十分雍容華貴。
看見金夫人在貴婦們的簇擁下進入那個法國式的餐廳時,白莉莉又溜回房間拿她的望遠鏡,矯捷如猿猴地登上頂樓。
金夫人剛才的臉色有異,和對她入會的態度大變,卻使她萬分起疑。她不知道金夫人怕什麼?難道是這具望遠鏡?真是可笑,看她那德性!她繼續四處瞭望,看樣子,方纔她像發現什麼秘密的表演,真的成功地詐過金夫人了。
白莉莉像頑童一樣甘冒酷熱與刺眼的反光,孜孜不倦的尋找著。不管她會找到什麼,她都喜歡這個遊戲。她天生是要在這方面當贏家的。
咦!奇怪?她終於在大海搜針中發現一絲端倪了。在薇尚的高坡下,有一角簷影,該不是看花了吧?她不放心的又集中精神,終於證明她沒有看錯,方才金夫人的視線就是在這裡停留得最久。
那是幢房子,原先遮住它的樹巔很可能因為颱風關係被刮倒折斷了,所以才露出一角缺口。
在她初來薇尚時,金夫人曾命經理親自帶她參觀所有的設備,但她記得很清楚,那天的參觀活動中,絕不包括這幢房子。
難道那房子中真隱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不成?她好奇心大起。但她不能在這裡待太久,她匆匆收起望遠鏡,又溜回自己的房間,有機會她一定要好好的去查個虛實。走進套房的小浴室,她扭開龍頭,開始放水,渾身被太陽曬得又粘又膩,她要好好的洗個澡。
一邊脫衣服,她一邊去房間扭開音響,跟著嘈雜的熱門音樂扭動起來。跳舞是她最喜歡的活動,她放肆的伸展著那蛇般的軀體,衣服一件件由她光潔的肌膚上滑落,掉在地板上,她就踏著那些衣服,重新跳著走進浴室。
這是她新練的一支舞,下部片子中她扮演一名迷人的歌舞女郎,為了符合銀幕上的身份,她非有點真本事才成,導演對她的曼妙舞姿大為欣賞,還不惜工本又替她改了劇本,加了很多戲。
但導演要她穿著薄如蟬翼的舞衣起舞的要求,她還沒敢跟陶達然講。
陶達然這個醋罐子,聽到後不一跳三尺高才怪呢!他什麼都好,雖然年紀大些,但也風趣體貼,就是要面子好吃醋的壞脾氣真是要不得。
想起了陶達然,她的唇角撇了撇,這個長相蠢如豬玀的笨男人,還真夠羅曼蒂克,相信她心裡只有一個他呢!真是臭美到極點。
哼!她冷笑一聲。算了!噁心歸噁心,他倒還是真心待她,不像從前她跟過的那個專拍新潮電影的導演,一臉的騷鬍子,滿嘴的新名詞,一天到晚無頭蒼蠅般到處飛,只要有什麼活動一定想法子插一腳,出出鋒頭作作秀,只要名字能出現,哪怕只是電視鏡頭一閃或只在報屁股上,他都一樣心滿意足。
但說那小子是文化人嘛,卻一見女孩子就一腦袋的色慾,七哄八騙的也不知道給他糟蹋過多少個了,不清楚的人還真以為他的騷鬍子、三寸丁身材和半禿的光頭對女孩子有多大的魅力呢!
那時候她剛出道,沒機會多選擇,只有跟著騷鬍子,他也真當她是塊寶,使出吃奶的力氣捧她,遊說那些有錢的笨蛋掏錢,好容易拍子部《天使進城》,沒想到這部劇情全無,只有她晃過來又晃過去的大胸脯與雪白大腿的X級大濫片,也居然以黑馬的姿態爆出冷門,使騷鬍子躋身為百萬名導,讓她成為脫派大紅星。
日後各風月片約接踵而至,騷鬍子真是出足了風頭,只可惜影評人一點不因大賣座而買帳,騷鬍子看起來風光,可是輪至有電影學術的研究討論會,他一樣拿不到請帖,甚至不得其門而入。
白莉莉跟他鬧翻,他另起用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作女主角,結果拍出來不僅國外市場賣不出來,連本地片商都無人問津。陶達然就在他們鬧翻時,經由一個有力人士介紹成功的,當天晚上就迫不及待的開了支票留在她的酒店裡過夜,以後雙宿雙飛自不在話下。
跟著他,當然比騷鬍子強得多,錦衣玉食好吃好穿,伺候得白莉莉周周到到的,帶著在許多場合出出進進,一點也不覺得她見不得人。這點白莉莉對他倒挺感激,但他的醋勁之大也真使人受不了。
晶瑩的水霧自白蓮蓬頭中衝了出來,均勻的灑在她的胴體上,那冰涼快慰的感覺,使她情不自禁閉上了眼睛,享受這份午間的清涼。
水順著她如玉般的脖頸流下,像一隻隻透明的小手撫著她的全身,一股一股的在每一吋肌膚上流動,使她溫熱的肌膚看起來更健康更有彈性。
電話鈴突然在這時候響了,打破所有的寧靜。她跨出浴缸,伸手拿起那附在壁上的立型話筒。是陶達然的,她發出一些必要的笑聲,這是他慣例的追蹤,他們曾約法三章,不管她到哪裡去,他都要知道電話.而且有打給她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