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紫屋魔戀

第5頁 文 / 姬小苔

    我歎了一口氣,月隨在救人時,一定沒想到會惹來這許多麻煩。

    但她的出現不僅惹起林發驚訝,我也十分猜疑。先後兩次我都在現場,但她出沒得那麼突然,難不成她真是……

    太陽大得很,我卻機伶伶打了個冷戰。然而一轉念又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可笑。就如同那個小男孩帶我去的地下室一樣,這個湖邊是有個洞,只怪我對此地的瞭解太少。如果摸清了環境,我也可以像月隨一樣突然從哪個地方出來嚇人一跳。

    警衛沒有放採訪車進來,可是女記者也不死心,她守在村口。一定是要等我出來好逮個正著,我暗自發笑,從小樹林鑽出後,走到公路上,正好有班客運車駛過,我跳了上去。

    到了鎮上我茫然回顧,除了昨天碧隨帶我來過的餐廳,我還真認不得東南西北,順著大路四處閒逛,一路經過農具店、冰果店、藥房、土地公廟,最後停在一間自行車店前。

    老闆就在門口換輪胎,根熱心地同我打招呼。告訴我住在這裡就算沒有摩托車至少也該有輛腳踏車,出入方便得多。

    我問他怎麼曉得我住在此地。他說:「戴先生你是個名人!」嚇得我落荒而逃。

    他又追出來問:「那個湖真的有鬼嗎?」

    謠言實在太可怕了。我只好站住腳跟他說那不是鬼,是隔壁游泳的女孩子。

    他不肯信,笑嘻嘻地說那是幢非常出名的鬼屋,不鬧鬼才怪。還說替我裝修房子的工人說過那屋中的種種奇景。

    我如果站在那裡聽他演講才是奇事,但我竟然洗耳恭聽。他口沫橫飛地說,工人一進屋就覺得陰氣森森,做工時老聽到有人在樓梯走路,沒事時大吊燈會左搖右晃,嚇得他們非結伴才敢在裡面。而最怪的是他們聽草叢裡有人唱歌。幾個膽子大的過去看,卻什麼也沒有,等走遠了,歌聲又起,搞得人心惶惶。

    「戴先生你要當心一點。」老闆很得意地說。

    我面無表情地回答,我待在那屋裡一切都好端端的,並沒有任何風吹草動,犯不著為幾句閒話把自己弄得神經兮兮。

    「這不是閒話!」他鄭重地講古。那一大塊地原先屬於這裡最有錢的一個老先生,他立過誓,誰也不准在上頭蓋房子,誰亂來他就詛咒誰,老先生死了後,兒子不信邪,硬是把整個山規劃出來蓋成別墅,發了一大筆財,可是房子落成後就開始生病,一直病到今年初才去世。非但他自己不敢進去住,附近知道老先生發誓的連靠近都不敢靠近。

    我問他既然老先生詛咒過,為什麼除了白石居外,別的房子住了都沒事。

    「白石居是龍眼。」他對我的無知詳加解釋:「別的地方不是不要緊,但誰在那裡蓋房子,就是破了老先生的風水。」

    什麼時代了還有人相信這個。

    「不管你信不信,那房子就是有問題,如果你事先來這裡問過,誰都告訴你不能買。」他斬釘截鐵地說。

    我既然買了,住了,又能怎麼樣?

    「你應該請道士去唸經,把老先生的毒咒解一解。」他熱心介紹:「喏!你看。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個廟,你去找他們做法事,說不定還可以挽救。」

    我到餐廳吃中飯時,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女侍來問我吃什麼,我用餐牌遮著臉,生怕她會嚷出來:「啊呀!戴先生,原來你在這裡。」

    我回到台灣很可能是錯誤的決定,這是全球資訊最發達的幾個地方之一,我原應選擇喜馬拉雅山,恐怕那才是世界唯一清淨的處所。

    播午間新聞時,女侍把電視打開,畫面上那個無所不知的女主播正在介紹山村小築,當然,這回她可不得其門而入,只能介紹外觀,我正在想她有陰溝翻船的時候,畫面上一轉,竟然轉到藝術學院的舞蹈教室,一名少女正在天鵝湖的音樂中翩然起舞。

    那是桂碧隨,我睜大眼睛。

    女主播向全國的觀眾介紹,這便是「白泳裝少女」。我吃驚得差點把新買的太陽眼鏡跌落在湯碟裡。

    女主播太有辦法了,不過,她若曉得找到的是冒牌貨,不知會有何感想。

    回白石居,我站在客運站足足等了一個鐘點才等到車。

    那個腳踏車店的老闆說得對。至不濟我也該弄輛自行車來騎。

    到了村口,警衛遞給我一大堆名片,全是今天慕名來訪的人士,我太出鋒頭了!如果安蘭還活著,也許會覺得寬慰,儘管離開了人文薈萃的紐約,我仍然不是無名小卒。桂碧隨的意大利車停在我門口,人坐在階前,白襯衫藍工裝褲,長長的雙腿一晃一晃,做盡無聊狀,見我進來一躍而起。

    「你到哪裡去了,等你半天!」

    「有事?」

    「有人請我拍戲,跟你商量商量。」

    「胡鬧!」我作聽訴狀。

    「馬上放暑假,我會很無聊。」

    「可以做的事很多,小孩子拍什麼戲?」

    「不拍戲可以,你陪我!」她耍賴。

    「關我什麼事?」

    「一切因你而起!」她在門外叫。

    「你興致那麼好,就去拍吧!」我沒功夫跟她閒扯,她太頑皮太不可捉摸,任何成人碰到她只有頭痛的份。

    「你欺侮我。」她拍門,把門拍得括嗒括嗒響。

    我走到畫室去時,她也跟了進來。

    「我陪你。」

    「我畫畫不用人陪。」

    「我可以當你的模特兒。」

    「碧隨,別鬧成不成?」我歎口氣。

    「我坐在旁邊,不講話?」

    她果真賴定我,起初乖乖地看我調色,但開始畫時,她又發表高論,我瞪她一眼,她縮了回去,沒一會兒又聒噪如故。

    我打開門出去,她低聲下氣地問:「你去哪裡?」

    我去看看安蘭,前天,我在後山上親手挖了一個坑把她的罈子埋下去,這是她的要求,她不介意任何儀式,臨死前握著我的手說:「我什麼都不要,但是你到哪裡都得帶著我。」

    我依了她。

    碧隨跟著我在土堆前,是一聲不吭了,但不斷往小湖裡扔石子,扔得人心煩。

    她跟月隨真的不一樣,月隨那麼害羞,那麼容易受驚,她卻像只小鳥,非常地不安份。

    「我知道這裡埋的是誰。」她突然將一大把石子通通丟進水裡,然後發起脾氣來說:「你老婆死了都死了,你光是想有什麼用?」

    我嚴厲地叫她走,她被我的態度嚇壞了,倒退兩步,差點跌進水裡,等站穩了,嗚咽地說:「你凶什麼凶!有什麼了不起。」

    我見不得女人哭,尤其她還有一大半是小孩,心軟了下來。

    「碧隨,你去旁邊玩成不成?」

    她隨我進屋,大大方方坐在我的沙發上,我煮完咖啡出來,她已經縮在上面睡著了,頰上還有一滴淚。

    我拿了餅乾出來,她聞到咖啡香,迷迷糊糊地揉著雙眼。

    「洗過手才許吃!」

    她伸伸舌頭,去洗了手,她父母去世得早,完全沒有教化,可是我初見她時,她又能把場面弄得有模有佯,像個大人。

    也許半大不小的孩子正是矛盾的混合體,一方面要裝成人撐起一個家,另一方面稚氣未脫,屬於兒童的那部份老要跳脫出來。

    她吃餅乾時嫌難吃。

    「只有患胃病的人才吃蘇打餅。」她說味道不好卻連連吃了好多塊。

    對於敝人的咖啡她卻沒有計較。

    「只准喝一杯,小孩喝多了睡不著。」我不准她再往杯裡頭倒。

    「我不是小孩。」她果然抗議。

    「有沒有人告訴你吃東西時不許說話?」

    「你管得也未免太多了吧?」她賭氣站起身來,拍拍屁股:「我受夠了你,我要走了。」

    「走之前把我的鑰匙留下來。」我一聽她拍褲袋的聲音就有問題,走過去在門上一摸,備份鑰匙果然無影無蹤。

    「誰拿你的鑰匙!」她的臉紅起了。

    「拿出來。」我板起臉。

    「你搜好了!」她認定我不可能做這種事,叉起腰,成心胡鬧。

    看著那麼漂亮的一張臉,我就是要生氣也氣不起來。

    「來搜吧!來啊!」她見我沒有行動,更加挑釁,跳來跳去,就等我上前抓住她。

    「不成話!」我瞪她。「你馬上就是個大姑娘了,還做這種兒童行為,應該曉得慚愧。」

    「喂!捉賊要捉贓,你賴我也得有證據。」碧隨得意非凡,「你誣告我,會倒楣的哦!」

    我現在就夠倒霉的了,還用得著你詛咒。

    「怎麼不說話了呢?」她謹慎地繞過我身邊,見我端坐不動,膽子更大了。

    「你儘管拿去,我馬上就叫鎖匠來換鎖。」

    她變了臉色。氣沖沖地往門外走,走到一半又改變主意,大串的鑰匙從她手裡飛過來,差點兒砸中我的腦門。「還你!還你!小器鬼!」

    她氣咻咻地叫,跑了出去。

    頭一回見面,她還懂得禮貌,會說再見,現在才知道她的難纏。

    我半躺在沙發,原先只想打個盹,卻不料真的睡覺了。夢中我又聽到竊竊私語,奇幻的感覺使我強迫自己醒來,一睜眼,果然看到一個白白的影像在樓梯上走,這回我可抓到它了,我跳了起來,只覺血氣上湧又脊背發冷……那團白影子就在我眼前飄,嚇得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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