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蕙馨
他非常專注地凝視她,「是你,一直只有你才是讓我停止尋尋覓覓的關鍵。」
好一個「過盡千帆皆不是」、「揀盡寒枝不肯棲」。
袁緗依的心神大震,說不受影響是騙人的,樓韶宇的一番話撩動她心底最深的那根情弦,錚錚鳴響不止。
她強自收斂起顫動的心魂,表現出不為所動的無情,「所謂船過水無痕,這種陳年舊事,早該忘記,何必還耿耿於懷?」她露出暢懷的笑容,掩飾眼中的激動,「就當春夢一場,正如風吹楊柳,柳絲搖曳生姿雖美,卻不能讓風駐足,永遠與楊柳相偕而舞。」
「不對,你的比喻不恰當,風吹楊柳是無心之舉,怎麼能和情人的情意相投相提並論,何況深情歷經歲月累積,幻化漫漫相思點滴都在心頭。」
樓韶字的執著叫她無言以對,只能慌忙低垂雙眸掩去對他所有愛、恨、貪、癡、怨種種情緒,害怕叫他瞧出端倪。
逃!
苦思無計可施的袁緗依,直接浮起這個念頭,雖然明知道躲得過一時,逃不了一世,還是選擇走一步算一步,先溜為妙。因為眼前混亂不堪的腦袋,思緒亂如毛球理也理不清,是喜是怨,是氣是驚,早已攪和成一團不清楚不明白的豆腐渣,霸佔她的思維,讓她別無選擇。
「老天,人須活在當下,你那些相思、回憶全不干我的事,我可沒閒工夫陪你浪費在這上頭。」袁緗依皮包一背,準備腳底抹油開溜。
「你以為當縮頭烏龜,事情就會自動消失不見?」
他實在很想歎氣,遇到她這個磨人精,再好的性子也能讓她消磨殆盡,他恨不得把她抓起來搖一搖,看看她頑固的腦袋裡都塞了哪些稻草屑。
「沒事少自尋煩惱,勸你趁台北夜未眠四處晃晃,清一清那些過時古董,我就不奉陪了。」她擺擺手,說得瀟灑,「所以,你往左走,我往右行,咱們正好就此分道揚鑣各自行。」
「沒膽的小鴕鳥,不敢面對事實。」
「別想激我,我才不上當。」她居然很孩子氣地對他扮了個鬼臉,逕自轉身徐徐踏月而行。
「等等,我開車送你。」他快速伸手拉住她。
「不必麻煩,我住的地方離這不算遠,走一走就當散步也不錯。」她使勁想撥開他的手。
「嗯,好主意,月下散步情調好,那我們就慢慢走嘍!」他自顧挽起她的手臂,像對多情戀人緊偎而行,毫不在意走在路上引人側目。
「你……」
袁緗依氣急敗壞地橫他白眼,可惜他很是厚臉皮,推拒半天,猶似黏皮糖照舊死緊貼著她不放。
「喂,閃遠點,別像無骨章魚死攀我,我們鄉下地方民風純樸,你不要害我沒臉見人。」她邊走邊拍他的手臂,老想把他推開。
「情人依偎同行,是很稀鬆平常的,只有你才會大驚小怪,瞧瞧眼前根本沒人注意我們。」他一面說著,一面還低頭偷親她的臉頰,火熱的兩片唇正朝她艷紅的櫻桃小口進攻。
「睡美人,當街和男人摟摟抱抱,太勁爆了吧?」
一句輕鬆打趣嚇得袁緗依像被電觸到,立刻甩開樓韶宇一舉蹦離好幾步,埋怨的白眼瞪得比天上的圓月還大,轉頭不悅地看向慢車道上的粉紅色汽車。
「真小氣,你怎會在這?」她惱羞成怒地瞪著車裡的人,不相信她是恰巧偶遇,分明是有人故意通知她來攪局,看她出醜。
「怪怪,宇宙超級無敵大帥哥耶!」嬌小的甄筱琪勉強從車窗露出一顆小小腦袋,毫不掩飾垂涎三尺的饞像,對樓韶宇發出肖想的狼女嚎哮,「喂,帥哥,睡美人要是不肯幫你暖床,沒關係,我登記第一順位候補。」
「真小氣,你發什麼神經?」
袁緗依窘迫地斥喝她,一張粉臉霎時漲得像塊大紅錦緞,偏開頭不敢和樓韶宇的目光交錯,心裡咚咚猛打鼓,弄不懂甄筱琪為什麼突然捉弄她。
樓韶宇老神在在,隨意一伸手把彆扭的袁緗依摟回懷裡,笑著對甄筱琪說:「弱水三千我只取這瓢飲,你的青睞我無福消受,心領了。」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甄筱琪好像巴不得攪得天下大亂似的,拚命扯袁緗依後腿,「睡美人的性子很彆扭,當心她把你吃干抹盡,翻臉不認賬喔!」
「多謝提醒,我會把她繫在褲腰帶上,和她形影不離。」
他一雙熱情的眼眸拚命對袁緗依放電,只為看她羞惱無措的模樣,瞇目怒眉、嬌嗔連連,點滴儘是小女人嬌態,引人遐思。
「真小氣,你很欠揍,不要以為暴力媚不在,就不會有人收拾你。」
「哼,恰查某,你的淑女形象報銷了。」
「還不怪你。」袁緗依生氣地伸長身軀,用手指戳戳她的額頭,趴在她耳邊嘀咕,「你的皮給我繃緊點,有種別回來,我非好好修理你。」
撂下威脅,她偏頭向樓韶宇,「我們走,別理這瘋丫頭。」邊說邊拖著他自顧往回家的方向走。
「帥哥,今夜花園無人守,正適合越牆偷香,要適時把握唷!」甄筱琪好像非氣死袁緗依才肯罷休,故意咋咋呼呼地說給她生氣,才調皮地對樓韶宇眨眨眼,無聲地說:加油!
身後引擎聲呼嘯而去,袁緗依依舊氣嘟嘟急邁腳步,拖著摟住她不放的樓韶宇走得氣喘吁吁。
「別生氣,她分明只是開開玩笑,沒有惡意,你何不一笑置之。」他驟然停步,猿臂一使勁把跨步走遠的袁緗依拉回胸前,扶著她的肩,替她撫去臉上的怒紋,笑著安撫她,「生氣快老,多氣傷肝,你若氣壞身子,我會很心疼的。」
「沒你的事,你別管。」
「你的喜怒哀樂件件牽動我的心,你生氣我不捨,再說我若真的不吭聲不管,你不氣得更多、更久才怪?」
「厚臉皮,臭美。」不意被說中心事,袁緗依立刻一陣搶白,「我是我,你是你,我過得瀟瀟灑灑、無牽無掛,你千萬別來和我夾雜不清。」
「沒良心,真讓那女人說中,你一朝吃干抹盡,就翻臉不認人。」
「不知道是誰先吃盡逃跑呢,還好意思指責別人。」
袁緗依聽得心裡大大不平,想當初先閃的人可不是自個,她忿忿嘟嚷著,光想到心裡的落寞,怨氣幾年都還沒能消退。
「你嘀嘀咕咕抱怨什麼?」
「我說都怪你,你如果不纏著跟我一起『散步』,我哪會被筱琪取笑,不出明天暴力媚鐵定會來落井下石,看我的笑話。」
她越想氣越盛,身旁可憐的男人首當其衝,理所當然變成出氣筒,她用力扯開他,和他離得遠遠的,試圖亡羊補牢。
「別理她,她若太囂張,找她老公理論去,讓任傲雲好好管教老婆。」他笑著看她孩子氣的動作,在人行道上追逐她的腳步。
「大話,人家鶼鰈情深,豈會為外人傷夫妻和氣?別鬧了吧!」
「那簡單,我們是自己人,就由我來應付她。」
「哪來的自己人,你真想害我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呀!」
「我們的關係有多親密,不必我提醒你吧?如果你還堅持裝呆,我不反對用行動喚醒你的記憶。」他露出不懷好意的賊笑逼近她,「我沒有強逼你接受,是不想勉強成就姻緣,讓你心裡不痛快,卻不表示我會輕易罷手。」
「天呀!越說越離譜,居然連姻緣都扯上。」袁緗依驚嚇不輕,三步並做兩步衝入家門,險險將樓韶宇擋在公寓的大門外,迅速爬上樓梯。
「緗依,你想傚法茱麗葉,我卻不想當羅密歐,除非你想讓大家一起分享我對你的情話綿綿?」樓韶宇乾脆站在樓下對著老公寓陽台上的袁緗依喊著。
袁緗依居高臨下揮揮手,猛趕他走,「別丟人了,快走啦!」說罷居然不受威脅,直接走進屋裡把落地窗拉上,理都不理他。
須臾樓下靜悄悄的,幸好他還不至於那麼瘋狂。袁緗依鬆了一口氣,她賭得心驚膽戰,就怕他當真把形象豁出去,在樓下胡鬧。
家裡空無一人,她放心在浴室裡泡澡洗盡一天的疲憊,流水聲嘩啦啦像催眠曲,直到她差點在浴缸裡睡著,才披著睡袍半合眼走回她的房間。
摘下隱形眼鏡,視線本來就霧濛濛,何況半睡半醒之間,她索性憑記憶對準床鋪把自己拋上去。
「啊……」慘叫還來不及上達天聽,已經消失在熟悉的熱吻裡。
袁緗依的瞌睡蟲早在碰到床上硬邦邦的物體時,全給嚇得撒腿逃往雲霄外,她瞇著大眼睛,看到的是一對永遠忘不掉的漂亮琥珀色眼瞳。
腦海裡千百個驚叫等著衝出口,卻讓霸在嘴裡的靈活舌頭堵得無處可發洩。
火燙的熱吻悠長且纏綿,多年綿綿不絕的相思都化作熱切的吻,像似一古腦想全部討回來。熱情的火花不但燃燒在她柔美的紅唇上,更隨著他細碎濕滑的吻痕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