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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文 / 黃蓉

    千鈞一髮之際,天空劃出一道閃光,鋒芒凌厲回轉,猛地格開劍身,轉瞬間長劍已斷成四截。

    曾雅萍瞪大眼珠子,不相信親眼所見。「大師兄?」

    「啪!」易寒出手毫不留情,打得曾雅萍連退數步,跌倒在地,「你自行了斷吧!」

    曾雅萍待要再求情,易寒已抓著文君飛向草原的盡頭。

    須臾,巡按左大人據報領兵前來,霎時百多名官差,將曾雅萍團團圍住。

    「把她抓起來!」左大人沒見過卞文君,只知她是個貌美如花的女子。

    「不是我,你們抓錯人了。」曾雅萍吃力地站了起來,一瞟見左大人身邊那個白衣老頭兒,立刻大驚失色。「我不是卞文君,放開我。」

    「你既然不是卞文君,怎麼知道我們是來抓她的?」這老公公正是人人聞之喪膽的曹化淳,他聽說左大人接到密報,查出蘇州第一美女卞文君的行蹤,便自動跟過來湊熱鬧。

    「因為我……我就是那個告密的人。」都怪她不該用飛鏢投書,否則巡按大人就會認得她了。

    「公公,您看這……」原來左大人也是個怕事沒用的蠢官。

    「先帶回衙門再說,是卞文君就判她死罪;不是卞文君就獻給皇上,壯實後宮。」曹化淳打著如意算盤。

    「公公設想的極是。」左大人瞇著小眼睛,皮笑肉不笑地附和他。

    ☆☆☆

    到了三更天,風雨總算停止了。

    易寒沒將文君帶回驛館,而是朝相反方向,直奔水瓊谷的月涼坡。

    此處唯一的建築,是一棟精雕細砌的宅院。暗夜裡,文君無法估量羹兒有多大,只約略有著庭院深深的感覺。甫進門,她就被迴廊下數十盆盛開的曇花,其粉嫩似雪的玉貌給震愣得說不出話來。

    「這邊!」易寒粗魯地拉著她越過一個接一個的月洞門,最後來到繁花似錦,張懸著無數碧羅紗燈的小院中。

    文君猶自詫異,這地方怎能避過風雨,絲毫不受侵襲?可易寒沒給她多餘的時間發出疑問——

    「下去!」他毫無預警的把文君一掌推下腳邊的池塘。

    「我不諳水性!」她發現水深超過她的身高,池內又沒有得以攀扶的東西,倉猝間已嗆了兩大口水。「拉我……上去。」

    「今晚你就待在這兒,徹底反省。」易寒殘酷的轉身走入長廊,儘管文君喊得聲嘶力竭,他仍是頭也不回。

    「喂,你不可以,你……」腳底一個懸空,文君整個人栽入小池之中,又連嗆了好幾口水,難過得她好想死掉算了。

    她寧可被曾雅萍一刀砍死,也不願待在這兒忍受這種酷刑。

    歷經多次費力的掙扎,在臨嗆死之前,她發覺腳尖觸到了突地,於是往前再探了探,嘎!原來這池子是以斜坡的角度砌造而成,那該死的殺千刀,居然把她丟在最深的地方。

    文君咬牙切齒詛咒,邊使出吃奶的力氣,攀住最高點,咦!這兒的水怎麼溫溫的?

    她伸手沿著石牆摸索,興奮地在及腰處找到一處熱呼呼的水注。喔!好舒服。鎮日的疲憊讓熱水一沖,自是酣暢極了!

    文君小心翼翼的環伺四周,在剛鑽出雲層猶微弱淡暈的月光照映下,四處仍岑寂且黑漆漆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笨!她暗呼了聲,如果有人,她方才哭喊得那麼大聲,早該連貓狗都吵醒了。

    易寒那惡魔八成以為她已經淹死了,正高興得呼呼大睡呢!哼!沒人最好,等她洗滌乾淨,再溜之大吉。

    文君依然有些悸顫地慢慢脫下身上濡濕不堪的衣衫,胡亂疊成一團,放在高聳的石壁上,然後泡人水中,讓那管溫泉,自她額頂頸項沖刷而下……

    溫暖的水流不僅舒暢她的身心,還一點一滴侵蝕她的意志。不知過了多久,她居然戒心全消,倚在石牆邊休憩,逐漸地意識變得模糊……

    此刻的她有如出水的芙蓉,更像不染污泥的蓮花,在夜幕的襯托下,益添神秘及嫵媚。

    易寒盛怒猶熾地枯坐在房中豪飲,良久沒聽見文君的呼救聲,遂好奇的走出來瞧瞧。

    她不會笨到就這樣淹死了吧?想到她的不告而別,他就火冒三丈,恨不得親自了結她。

    朦朦朧朧,銀輝燦耀的月色在水中形成瀲灩的波影,令文君裸裎的肌膚彷彿罩上一層銀白色的薄紗,美得令易寒屏息。

    曾幾何時,他這鐵錚錚的漢子亦屢次湧上萬千柔情!

    易寒抿嘴淺笑,暗自思忖,他這一生,風裡來浪裡去,無數紅粉錯肩過,縈懷者幾稀;唯她,小池中的女子卻總教他狂亂的心緒久久不能撫平。

    他靜悄悄地,有點不懷好意地繞到假山後,順手摸走文君擱在石塊上的衣衫。

    然後動手脫掉一身的束縛——「嗯?」文君陡地驚醒,發現有人乘機佔她便宜,「是你?」一看到易寒,她能想到的就是逃。

    「回來。」易寒勾住她纖細的腰身,背抵著池子邊緣,氣息喘促,「為什麼要跑?」

    「我怕你又想害死我。」她的臉龐才貼上他的胸口,心底就無端地捲起萬頃波瀾,她著了他的魔,學會了沉溺嗎?文君膽怯地移開嫣頰,然鼻中仍繚繞著他野烈狂猛的氣息。

    「你不該逃。」他黑眸倏冷,濃濃的火氣騰騰地湧上眉間唇畔。

    「我不是逃。我只是……出去走走。」文君強辭奪理,以為這樣就能躲過易寒的肆虐般的懲罰。

    「在風雨交加的夜晚?和一個你並不熟識的人?」鬼話!

    易寒的怒焰再度攀升,寒冽的目光緊望著她,一字一字地說道:「說!你打算到哪裡去,去見什麼人?」

    「去……」思緒被他催迫得揪亂成結,一時間她竟編造不出適當的借口。

    「去找封志昊?」他手臂使勁,險些擰斷她的小蠻腰。

    「不是!」文君漲紅了臉,悚慄地直視他的眼,「我們是為了去、去找……找你。」

    易寒有片刻的怔愣,接著嗤然邪笑。「你愈來愈壞了,當著我的面都敢睜眼水說瞎話。」他大掌鉗住她的頭,冷血地將她按入水底——

    「啊!」儘管文君奮力揮舞著四肢,仍無法擺脫他的壓制,竄出水面。

    不知嗆了多少水後,她忽然停止所有的掙扎,柔弱馴順地由著他發洩怒火。

    易寒感覺有異,卻不肯立即將她抱起,只用膝蓋撐起她的腰脊,讓她仰躺垂掛著,緩緩吐出腹內多餘的水分。

    一陣急咳,文君倏地睜開眼,駭然迎上他俊美得十分罪惡的面孔,立即又閉上雙眼。

    「敢違抗我的命令,卻不敢承擔後果?」他的眸光梭巡在她頸項之間,直覺這條環鏈再適合她不過。

    這美麗、熬傲難馴,卻又深深觸動他心弦的女人,他該拿她怎麼辦?

    「反正我說什麼你都不信——」這樣躺著好累,文君大膽地勾住他的頸子,支起身軀。

    「雅萍已經被左巡按捉起來了,罪名是毒害朝廷重臣田弘遇。」若非他消息靈通,說不定會相信文君胡謅的鬼話。

    文君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摟緊他的肩胛,怕他一發火又把她丟到池子中央,屆時不死也只剩下半條命。

    「左大人以為她是我?」怯生生地,她把目光移上他的臉,坦白招供:「曾姑娘告訴我,她找到了我表哥。」

    易寒霎時震怒地身形一晃——

    「別,我求你。」文君用雙臂緊緊摟住他,她不喜歡溺斃這種死法,太痛苦了。她深知易寒性格難測,只有緊捉住他,才能倖免於難。「聽我說,我有充分的理由。」

    易寒濃濁的喘息著,顯示他已到了忍抑的極限。

    「我不該見他一面嗎?假使那夜不是田弘遇從中作梗,我們早已拜堂成親了。不管眾人如何讒謗他,他依然是我曾經深愛過的人——啊!」

    易寒十指酷殘無比地捏入她嬌嫩的背脊,藉以發洩他澎湃的妒火。

    「殺了我也改變不了事實,」她無意惹他,只是很誠懇的道出心底的想法。「求求你,我只是想見他一面,只說句話就好。」否則她永難死心。

    她的要求並不過分。

    易寒有了這層該死的體認後,更是瘋狂地任妒火燒紅了眼。他是不該阻止她,於情於理均說不過去,可,他就是做不到,如果能,他會將封志昊的形影,從文君腦海裡連根拔除。

    文君注意到他許久默然不語,低問:「可以嗎?」

    「你保證和他見過面之後,還會回到我身邊?」他悵然若失地瞅著她,陰霾重重。

    「我保證。」兩人相識數個月以來,她第一次主動吻他,這記香吻卻令易寒寒透了心。

    他矜淡地將她抱回岸上,將預先藏起的衣服丟還給她——鏗鐺!是金屬撞擊到石塊的聲音。

    易寒搶在文君之前,彎身搶起掉落地面的金鎖片,驀地,他的理智完全崩潰了。

    他登時凌厲轉身,挾帶著強烈的怒氣,肅殺地瞪向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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