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洪欣
「是!」小嵐絲毫不敢怠慢地往錢莊門口擠去。
只是以她那嬌小的身材,費了番工夫還擠不進那堵人牆中,她急得眉頭都打起結來,苦無方法可又不能空手而回,她的太上小姐還等著聽消息呢!無奈,她只好忍辱地施展「鑽壁功」,蹲下身來從眾人的腳縫中穿了進去。
喲!是她家老爺貼出的告示呢!冒著被人賞一腳、踏成肉餅的危險鑽到最前頭,小嵐抬起頭來看著。
怪了?她家老爺不會是在發賑銀吧?否則這些人怎麼個個面帶「撿到銀子」的笑容?要真是這樣,那她也來湊一腳吧,反正不領白不領,老爺家當多得是,應該不會在乎她這個小丫環也來湊熱鬧,何況,她也是一級貧民呢,否則又怎會到余家為奴?
一想到可能有銀子賺,小嵐瞧得更仔細了,可再細瞧下去她心裡開始大叫不妙!因為……她那天才老爺的「天才頭腦」這回顯然天才得更厲害了,竟然想出這主意,還當真實行起來的連告示都貼出來!
慘了!慘了!這……這對正在氣頭上的小姐來說,無異是火上加油呀……
她跪在地上匍匐地爬出人群,面帶懼色地跑到余芊瑛身邊。這下……有好戲可看了。
今日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她與余芊瑛一早出門時還晴空萬里,但現在……可不是烏雲遮日就可形容,簡直就是平地刮起陣狂風暴雨,但不知倒霉的是她家那自作主張的老爺,或是那看似耿直卻是多情的高羿;總而言之,只要不是她,他們倆隨小姐去,總有一個得要負起責任,當小姐的出氣筒就是。
「怎麼了?看到妖怪啦!瞧你臉色白得像從麵粉堆裡滾出來似,你倒是說話啊!」她瞪著她催道。不管小嵐看到什麼,肯定是樁天大驚人的消息,既然跟她余家有關,她當然急了,也就對小嵐欲言又止的溫吞樣更覺不耐。
「小姐,是……是老爺貼了張告示,要幫你……『買』個丈夫。」小嵐瞧著那人牆,同情地靠近余芊瑛耳旁低聲道。然後迅速地退開三步,靜候著余芊瑛的反應,並做好隨時閃邊的準備,以免遭到池魚之殃——她相信余芊瑛很快就會開始打雷了。
可憐,真是可憐!雖然咱小姐貴為蘇州首富餘家的獨生女,可是「丈夫」卻必須用買的……小嵐深感遺憾地望著她,她這個小丫頭也只能打心底地掬一把同情淚了。
「你說什麼?買?丈夫?」
看到余芊瑛雙手緊握,白細雙手上青筋凸現,可見其力量之大。
小嵐摸摸自個兒脖子,困難地點點頭,兩隻眼更是緊盯著余芊瑛的雙手,隨時注意她的動靜。就怕余芊瑛那手一不小心就擱到她脖子上,到時她恐怕連「哎呀」叫兩聲的時間都沒有,就得一命嗚呼地找閻王老爺子報到去了。
這事跟她無關,小姐不會遷怒到她身上吧?可是小姐那驚人的難看臉色,教她站也不是、躲也不是的,那身子是駝得是更凶了。
她霍地推開站在錢莊前那群老少男子。難怪,難怪在此圍觀的都是些男人,原來她爹真玩起這把戲來。
一抬眼只見那大紅紙上洋洋灑灑寫道:
本人余翰林,育有一女余芋瑛,今為獨生女擇一佳偶良婿,特公告本城各家未婚男子,凡家世清白、身強體壯、識詩書者,皆可參加本月十五日之公開比試;最後之優勝者,極有可能成為余家女婿,婚禮由余府全權主辦,習俗禮數仍照舊。總計小女之嫁妝計有:黃金千兩,白銀萬兩,珠寶首飾十二箱,水田百畝;但若能入贅者,嫁妝加倍。謹望有緣人能來一會。
余芊瑛看著這張無聊至極的告示,差點沒氣得吐血!她老爹這回竟然當真了,還公告周知?太過分了!此事簡直比建樓閣偷窺還要過分千萬倍!
「小嵐,我們回家!」甩頭離開,余芊瑛只想回去找那擅作主張的余翰林算帳。而今兒個,她肯定蘇州城裡的男子全有志一同地存心跟她作對。
而戰戰兢兢地跟在余芊瑛身後的小嵐,則不時同情地遠眺余府大宅祈念:
老爺,小嵐祝你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
「爹!出來,快出來!」一路衝回家門,余芊瑛馬上奔向前廳,但不見余翰林蹤影。
她啥也不管地打開她見著的每一道門。
想躲?現在躲不嫌太遲了嗎?即使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永遠!除非他打算一輩子消失在她面前,否則她絕對會和他把帳算清楚的。
前廳、花園、帳房、書房都不見余翰林蹤影,他只剩下最後一個地方可躲,余芊瑛站在他爹的房門前冷笑著,看他還能跑哪兒去。
「爹!開門,快出來!」扯著嗓門、使盡吃奶力氣地宣告她的到來,閒雜人等最好閃避一旁。
沒一會兒,門就開了一小縫鑽出個人來,原來是管家劉豐。
「劉叔,我爹在裡面吧?你走開,讓我進去。」
往前一跨,可那劉豐仍硬挺挺地直站在門口;這樣還不打緊,竟然伸手攔阻她的去路,一副捨命護主的模樣。真要來當個盡忠職守死而後巳地當個「替死鬼」嗎?
「小姐,老爺他才吃了藥,剛剛睡著而已,你還是別去打擾老爺,大夫吩咐要讓老爺好好休息。」看得出來余芊瑛的忍耐已到極限,還沒對他動手只是念在他年邁的分上。但他若再不閃開,難保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他知道誰也擋不往這小姐,而他現在,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盡到身為管家的職責罷了。
「吃藥?我那精力旺盛、花樣百出的爹也需要吃藥?啊!我懂了!是吃治療妄想症的藥吧?或是……再增強他臉皮厚度的藥?」她斜瞪他一眼,沒心情再聽他瞎扯下去。「好啦!別再跟我扯這些閒話,你再不走開,別怪我不體恤你那一身老骨頭。」
「小姐,是真的,老爺真的病了,他……中風了。」見余芊瑛再次迎上前來,劉豐拚死命地抓緊門扉,堅不退讓。
「中風?我爹中風了?」她當然不信天下會有這麼巧的事,她正要找她老爹算帳,他就先病倒了?
想騙她?哼!他忘了她是誰的女兒嗎?
「小姐,是真的!上午老爺派人四處去張貼告示後,就高興得坐也坐不住,直說要幫你挑個好丈夫,好了了他這生最大的心願。等張貼告示的僕人回來報告轟動的程度,他就更快樂了,拿了酒就一個人獨飲起來,可能是喝太快、情緒又太激動吧,突然就『砰』地一聲倒地不起,嚇得我們手忙腳亂地趕緊請大夫來為他診治。大夫說,還好老爺的身體向來硬朗,所以這回中風的程度還輕,復原的希望較大。不過短時間內還不能讓他受太大刺激,否則要再發作一次,恐怕就不是那麼樂觀了。所以小姐,你要進去可以,可是腳步聲得放輕點,別讓老爺受到驚嚇了……唉,我跟了老爺幾十年了,別的忙幫不上,至少守護老爺還做得到。」堅決的聲音,好像誰敢造次,他就跟誰拚命。
不能讓他受刺激?難道教她去向他磕頭以示感激涕凌?呵!想得可美!不論她爹爹是真病還是假病,都休想叫她就範!連那個高羿都敢騙她,這天下的男人還能相信嗎?
「好!既然我爹病了,照我看也不適合太勞累,你去教人把外頭的告示統統撕下來,等我爹身體好點,並且與我『仔細商量』後再作打算。」
「這……可是老爺……」劉豐為難地愣在原地。
「我爹怎麼了?他不是病了嗎?大夫不是囑咐他要好生休息嗎?既然如此,要讓他看到那麼在人搶著當他女婿,萬一樂得血液直衝腦門又中風了,那怎麼得了?所以你快去取消這場『勞師動眾』的挑婿大會。」
正當劉豐進退為難的當兒,房裡的余翰林突然咳了起來,「啊啊」的喃喃語調好像滿痛苦的,是在叫人吧!
「老……老爺醒了,我進去瞧瞧。」
有了借口,劉豐趕緊轉身躲進余翰林房裡,卻又「順手」地想把門給合上,可惜余芊瑛哪會給他躲避的機會?早一腳踩入門裡,就看他有沒有這個膽敢挾她的纖柔玉足;而那惡狠狠瞪向他的眼神,教劉豐無奈地打開了門。
哼!諒他也沒這個膽。余芊瑛趕在他之前靠近余翰林的床畔。
床上那個嘴角微斜、手抖得不停的就是她爹嗎?微黑的眼眶看來是滿憔悴的,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幾歲呢,他不會真病了吧?不不!她不相信,這簡直太巧、也太怪異了,她那個自小看到大,沒病少痛的爹會突然中風?不試他一試,休想她會相信,照她猜測他是怕她興師問罪,故意裝出來的。
「爹,聽說你為了你那個偉大的計劃高興得中風了,是真的嗎?唉!這大概就叫樂極生悲吧!可是人家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看那件事就算了,也許這一來你的病就好了呢。」余芊瑛抓起余翰林抖動的手、使勁捏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