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何若
『誰教你每次都這麼出其不意。』她扯住他衣領,拿這傢伙沒辦法。以她是不該有這純情的反應的,可是當你對一個人動心,那怦然的感覺卻是不分年齡。他湊近她,磨磨蹭蹭,眷戀啄吻,把時光拋到了一邊。
『我一定要讓楊教授對我喜歡、滿意。』他一下又一下地親著她的嘴唇。
楊俐突然停住,解讀他的意思。『爸爸?聖理……他們不知道。』
『你沒提過我?』他覺得失望。
『他知道你接下工作的事,其他的……我想等局面成熟再公佈吧。』她的臉皮薄,現在還說不出口。
『局面成熟,那是什麼時候?』他想染指人家的女兒,這種事楊教授還是早點知情的好,因為根據恩恩的說法這位老父很保護受過傷的愛女,早些給他心理準備可以減低刺激,那他過關的機率就會提高不少。
『我不知道。』
『你敷衍我!要是他回來才知情,以為我假公濟私賺了他的錢還拐了他女兒怎麼辦?』
她笑說:『你本來就是。』
『我當然是,不過不能讓他這麼想,我希望你的家人喜歡我。』
『他們會的,放心好了,我爸媽都是明理的人。我喜歡你,恩恩喜歡你,他們也會喜歡你的。』她拍拍他,輕盈地跳下。『我要走了,待會兒恩恩回來,告訴他晚上有好吃的起士肉卷。』那是她最會應付的菜色。
季聖理又貪心地吻了她一次才肯放楊俐出門,乖乖坐回去畫圖,哀怨地皺眉握筆。
他覺得現在的局面就很成熟了,他要她,一點也不懷疑。早說晚說有何差別,浮上了檯面可以順理成章考慮未來,她猶豫什麼。不好意思嗎?還是有所顧慮?
門被推開,是恩恩回來。
『嗨。』
他看了季聖理一眼,不吭聲,躲到沙發裡。
幹嘛?一臉受了委屈的模樣,誰又欺負他了?他靠過去。『你今天去茉茉家好不好玩?』
恩恩不說話,整個人悶悶的。
有問題,一定有問題。『吵架了?』小孩子嘛。
低哼一聲,恩恩竟然別過頭去。
怎麼小孩子會有這麼多問題!
『別鬧彆扭了,有事告訴叔叔,我幫你。』他搖他肩膀。
恩恩轉過來,小臉可憐兮兮地,天真的眼睛泛著無辜的潤意。『茉茉說她不理我了!』
怎麼會,他們不是兩小無猜甜蜜得很嗎!季聖理同情地看他。『這很嚴重喔,你是不是欺負人家了,男生要對女生溫柔呀。』
『我才沒有欺負她,而且我很溫柔。』
『那她幹嘛不理你?』
恩恩扁嘴了,覺得很委屈。『叔叔騙人。』
『關我什麼事!』
『你說叫我把最重要的東西送給茉茉她就會開心,我今天送她啦,結果……她就生氣了。』
有女人不吃這一套?『你送她什麼?』
『初吻啊。』俊俏的童顏回答得理直氣壯。『那是我最重要的東西嘛。』
季聖理足足愣了三秒鐘。
『你親在哪裡?』
『嘴巴。』喜歡的人當然是親在嘴上,電視都這樣演的。『然後她就生氣了,罵我色狼,還一直哭,我又沒有打她。』可是茉茉哭得比被阿毛揍了還慘,恩恩不明白為什麼。
季聖理弄清楚了,恩恩認為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就是他的處男之吻,於是興致勃勃地獻給了最喜歡的茉茉,卻沒想過人家肯不肯,結果當然是把小女孩惹哭啦。哎!怎能難為一個六歲的小男生體會女孩子被吃豆腐的悲憤心情?恩恩也很無辜的,可是、可是……季聖理咬住下唇,忍得十分辛苦,終於無力地投降。
『好小子,幹得好,你有前途!哈……』想不到這小鬼也有不聰明的時候。
本來還指望從季聖理那兒得到一點安慰的恩恩這下受傷更重,他居然在笑!這一笑把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堆聚起來的友情也給一併笑垮掉了。沒有同情心的大人!
他瞪著季聖理狂笑的嘴臉,氣嘟嘟地甩步走開,躲到餐桌邊去,隨手拿筆用力用力地塗鴉。
他真是太沒良心了,在人家受傷的幼小心靈上灑鹽,季聖理邊笑邊咳。『恩恩,呵……抱歉,你別難過,叔叔、叔叔——你做什麼?!』
看到恩恩筆下的傑作,他的笑容凍住,差點沒瘋掉。
這個小鬼竟然用墨水筆畫了一隻超大型的皮卡丘,在他剛繪製成的設計圖上!
『溫、恩、緯。』
恩恩歪頭看到季聖理的恐怖表情,再打量手下的『畫紙』,也猜到自己闖了禍。
『你不要命了嗎!』
『哇!』恩恩嚇得跳下來。
『不要跑!』
他沒看過這麼凶的叔叔,不跑才怪。
季聖理真的生氣了,追著恩恩。『小鬼,你故意的對不對,別以為我想追你媽就可以為所欲為,給我站住!』
『我又不是故意的,叔叔自己不把東西收好。』
『你完蛋了!』
『救命啊!』
他在院子裡抓到逃犯,撲住小小的身子,拽住了手腳。『看我怎麼修理你!』
『爸爸!爸爸!』恩恩突然大喊。
季聖理滿腔怒火在聽到『爸爸』二字時就像一桶冰水直潑而下,登時化為感動的柔情,他鬆開恩恩。『你叫我什麼?』
『爸爸!』
恩恩踢他一腳,衝向門外。
季聖理仰起視線,一個穿風衣的男人抱住了他。
第六章
『爸爸!爸爸!』
『恩恩,好久不見!』男人年約三十出頭,鼻樑架著一副無框的圓型眼鏡,氣質溫文。很顯然是遠遊歸來,身邊還帶著行李箱與黑色的樂器盒。他興奮地擁著恩恩。『想不想我?』
『想!』
好溫馨的團圓圖。季聖理起身,男人也注意著他,微瞇起眼,疑惑地觀量。
一種本能的敵意在對峙的眼中發酵。
溫冠威。
『冠威!』楊俐的聲音替季聖理證實了。
『媽,爸爸來看我了!』
溫冠威放下兒子,面對前妻,從容地微笑。『小俐。』
『你怎麼……你不是在美國嗎?』
『我回來了。』
『為什麼?』她很意外。溫冠威一向忙,半年才與恩恩會一次面,現在還不到時間。
『說來話長。』他摸摸恩恩的頭,看他開心的模樣,望向她。『你不會生氣吧?』
『當然不會。你來看恩恩,他最高興了。』
『你呢?』他問。
楊俐沒有回答。
眼前的景象讓季聖理有一種被摒除的感覺。他們三人在門外,他在門內;他們一家子團圓,而他——像個旁觀者。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站了出來,溫冠威的笑容隨之消失。
『他是誰?』家裡怎會有個陌生男人。
『爸爸,他是叔叔。』恩恩回答。
『叔叔?』這一聽就是個曖昧稱呼。『小俐!』
『敝姓季,季聖理。』他一手摟住楊俐的肩,一手伸向溫冠威。『幸會!』
溫冠威垂眼看他伸出的手掌,並未回握,冷冷地與季聖理對視,他放在楊俐肩上的手已經說明了兩人的關係,慍意在溫冠威的眼中浮現。
『原來是你的「好朋友」,小俐。怎麼沒聽你提過呢?』
狀況突然,讓楊俐一時有些失措。『我們……最近才在一起。』
『是嗎?』他低下身,對著恩恩。『爸爸剛剛看到這位叔叔抓著你,還扳壓著你手腳,會不會很痛?』
『會呀,好痛喔!』恩恩奮力點頭。
季聖理心生不祥。
『他在跟你玩嗎?』
『才不是咧。』叔叔的樣子好可怕。
溫冠威很同意。『對,我還聽到恩恩喊救命呢。』
『聖理!』楊俐驚愕地看他。
『那是因為——』
『季先生,你跟我們恩恩相處的方式還真奇特,令我難以置信。』
這話什麼意思,懷疑他虐待小孩?『事情不是你看到的樣子。』
『我很失望!小俐。』溫冠威不理他。
季聖理轉向楊俐。『我怎麼可能欺負恩恩!』
楊俐當然信他,不過……『恩恩,你自己說,叔叔欺負你嗎?』季聖理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冤枉,他雖然想修理恩恩,但也只是『想』而已,他才不會打小孩。
六歲的孩子是不懂說謊的。恩恩眨眨眼,自知理虧。『那個……』
『不用說了,我看得一清二楚。』溫冠威抱住他,轉向自己。『瞧他嚇的。小俐,這件事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
談個頭!
『聖理不會的,他對恩恩很好。』
『小俐!』溫冠威神情嚴肅。『恩恩也是我的兒子,我信任你才讓他跟著你,現在回來卻看到這種情形,你說我能不擔心嗎?』
『這……』
『我們最好談談。』
溫冠威睨向季聖理,帶著一種高傲的姿態。
他是恩恩的父親,是有這個權俐。『你先回去吧,聖理。』
她趕他走?『不行。』
『你先回去!』楊俐堅持,有一點無奈。『我知道這很無理,不過你先回去,我會再和你聯絡的。好不好?』她軟著嗓。
當然不好。這溫冠威分明是故意的,他顯然很介意自己介入了這對母子的生活,季聖理不知道他在沒風度什麼,卻非常真切感受到敵意。暗示性地找他麻煩,這口氣他不想吞,何況他一走,人家不真的團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