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海藍
「啊?」阿濤一下子跳站起來,張大唇,瞪圓杏眼,拍拍亂跳的心,有些委屈地嘟噥,「做什麼嚇人呀!」
「又說什麼呢!」聶修煒大聲吼她,「雨停啦!還不滾,留在清玉樓吃飯呀!」走走,省得惹他心煩!
「沒、沒有呀!」她急忙又衝到側旁的更衣室,慌張地將自己半濕的衣物換上,眼眶裡有些發酸,又不是她自己要來的,大公子怎麼說變臉就變臉?她也是人哎,恐不能如他所願——滾!
不過,她會走的啦!
阿濤委屈地摟起自己借穿的衣物走到廳內,沖榻上半臥的人施施禮:「奴婢告退!衣物洗好了就給大公子送回來。」硬梆梆地施完禮,瞧也不瞧那個變臉如同兒戲的大公子一眼,她直挺挺走出廳外,套上自己的鞋襪,扭頭就走。
「喂——」忍不住喚那個小丫頭一聲,「不怕迷路呀?」聶修煒原本是想彌補一下自己剛才的失禮,可,人家才不屑他,昂首順著一條小徑離去了。
「該死的丫頭!」狠狠敲一敲涼榻,原本談興正濃的閒聊不歡而散,他也郁卒哩!
第一次,他有些痛恨自己的嘴利。
「阿濤,阿濤——」
幽靜的聶府後院裡,大伙習以為常地再一次瞧到那個團團繞的小丫頭,忍不住出口喚她。好好笑,阿濤又在石頭閣閣後迷路了耶!
「哎——」耳尖地聽到喊自己名字的高聲,忍不住笑地急急衝向聲音來處,「我來啦!」好哎,終於不用再繞圈子啦!
「你又迷路啦?」絕對是。
「嘿嘿。」她好不意思地摸摸頭,「菊花姐姐,你怎麼在這裡?」時節已快冬至,天黑得越來越早,平日到了晚飯之後,園中便鮮有人來,她以為今日自己要轉一宿哩!
「因為王廚子說,府中就你一個沒吃晚飯啦!大夥一聽就知你准又迷了路,所以到處找找看。」菊花笑著搖頭,「你進府也快一年了,怎麼還迷路?」不是責備,而是疼惜,「走,我送你去西院,再不吃飯王廚子可就不給你留著嘍!」伸手拉住那冰涼小手,帶她前行,「也不知多披件衣服,你看這天,恐怕是要下雪啦!」石頭閣位於府後僻靜之地,除了日常整理院落的家人,很少有人路過。阿濤也沒有伴,迷了路只能傻等,碰一碰運氣。
「我不冷啦!」正要再摸摸頭,手卻被菊花攬住,她一怔,輕問:「怎麼啦?」
「瞧,是大公子耶!」拉阿濤躲到園中假山石後,小聲噓噓,「他好像剛從石頭閣出來,會不會有事找你啊?」
「不會吧?」瞇起杏眸縫從隙望過去,果然瞧見府中大龍頭從一條石徑行過來,沉著臉,陰陽怪氣的很是奇怪。
「咱們要不要過去行禮,順便問一聲?」菊花也覺為難。不過去,眼不見為淨地走她們的當然好啦!因為阿濤正餓著肚子。可萬一大公子有事要找阿濤,該怎麼辦?
「不要。」想也不想地否決菊花的提議,阿濤扭頭悶悶嘟幾聲,「見了他就甭想吃飯啦!咱們走。」拉著菊花反客為主地繞向一條小路。自幾月前在雨中迷路被大公子救了之後,大公子便失了蹤影,再也沒到石頭閣來過。才不是想他,而是那次無緣無故吼她的委屈她還沒忘記哩!既然已知大公子變臉如兒戲,做什麼自己要無聊地湊上去找挨罵?她又不是有病!
哼,能躲多遠自然躲多遠嘍!
兩條小毛毛蟲便偷偷摸摸地溜掉了。
哼——
他老大不爽地哼一哼,利眸掃著那小丫頭離去的身影,雙手抱胸不語。
好樣的!敢躲他!
「爺?要不要我去叫回阿濤?」朝陽勾起唇角微笑著詢問。大公子這幾個月來很奇怪哦。不再去石頭閣欣賞他的寶貝玉雕,卻總在不經意間從人家背後死盯人家小姑娘,好似,好似懷有某種目的——很耐人尋味喲!
「叫回她做什麼?讓她給氣死呀?」壓迫的視線轉掃向身旁的人,逼朝陽縮回臉上的賊笑,他冷冷哼道:「你最近很閒,是不是?」敢管起他的事來!
「哪有呀!」朝陽忍不住哭天搶地,學學聶家二主子的樣子,「我才跟爺從浙江回來耶!連自己的窩都還沒回過,爺忘記了?」他可是有老婆在家等哎,又不是爺,身無家累。
「少學箸文的賊樣!」聶修煒咬著牙擠出一句,「他人又到哪裡逍遙去了?大管事怎說他已幾日沒回來過?」
「我也不知呀!」他又不是射月,怎會知曉二少的行蹤?」不過,大概又窩到哪個『美人塢』看美人兒去了吧!」二少聶箸文有一個人盡皆知的奇怪嗜好——愛看美色。只要見了貌若天仙之人,總會癡癡傻盯一刻,搖頭晃腦地品論一番,他的居所已收集了眾多的美人圖,藏品現正繼續增加中。甚至,他的居所,名字就叫做美、人、塢!
而射月,則是二少的貼身護衛,他秦朝陽的親兄弟,兩人自幼便被聶府老爺收養,跟著聶氏兄弟習武允文,長大後便榮任護衛之職,直至今日。
「該死的!」忍不住低咒幾聲,聶修煒臉色有些發臭,這府中營商大計是他們兩人共同擔負的耶,幹什麼那小子總不負責任地到處逍遙,卻留他賣命?他剛從江浙回來,還沒歇一口氣哩!「那個總長不大的死小子!」
恨恨地扭過臉,頗有恨鐵不成鋼的無力感。卻忘了,自己才年僅十九,而那「總長不大的死小子」,也不過十八歲而已。
「爺,還要再等下去嗎?」天已暗下來,在寒風中在外頭傻站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等?等誰呀?」聶修煒氣暴暴地大吼一聲,「在這裡要站到幾時呀?你不累,我還累了哩!」他扭頭摔袖,凶凶地逕自走了。
啊——朝陽忍不住咬咬牙,是大公子要等,怎麼成了他秦朝陽的不是了?
搖搖頭,翻翻白眼,無奈地跟在行為失常的聶修煒身後,走啦!
好想念那個平日沉穩雅趣的大少爺,一舉手一投足處處顯露出無人可及的成熟男子氣質,而待人接物更是頗有大將之風,哪像現在,吼來吼去,氣質全無,才是「長不大的毛頭小子」哩——快陷入男女情事的毛頭小子。
呵呵,他秦朝陽不會見怪的啦!
一隻暴暴的噴火龍,氣洶洶地鑽入林間小徑——不見了。
冬天到了,可一股溫溫的暖意,悄悄籠在了京城聶府的四際……
雖惱那個路癡丫頭躲自己的行徑,可入了夜,他還是抵不過心中的渴念,緊繃著俊臉,悄悄奔往石頭閣——
他才不是想那個路癡,而是,而是要獻獻自己剛剛從江浙青田尋回的寶貝,順便饞一饞那個路癡啦!
對,還有,要嘲笑她一番!他的衣褲呢?好幾個月了耶,怎還不給他送回去?想霸佔了呀?
前行的腳步越來越快,如一陣狂風,洶洶掃向石頭閣。
死丫頭,傻路癡,我來啦!
他直接竄過緊閉的院門的石牆,輕飄飄落在石頭閣院中,放眼去找有亮光傳出之處。
啊——在這裡!
聶修煒心中沒來由地一輕,邁開步子,逕直走向閣內西角一小石屋處。
微閃的燈光從緊合的紙窗裡微微透出,清脆的刻石輕響如有節奏般,陣陣飄入他的耳中。
這麼晚了,還在學習雕刻之技?
微皺眉頭,心中有些不滿。伸起手,剛要大力拍窗嚇她一嚇,手觸紙窗卻又收回來,改而在窗紙上戳一個小洞,瞇起眸子,悄悄探進視線去。
屋內很是窄小,僅能放下一床一桌,擺設也甚是簡陋,沒床幔的木板床上只有一套藍布棉被,而窗前的木桌上,除了散出微光的一盞油燈,只散佈著一些小刨刀之類的刻具,一塊質材不好的玉石,正被一雙小胖手包住,忍受刀雕之苦。哼,看那生疏的動作,就知沒學到過什麼真正的技藝。
他撇一撇嘴唇,略含輕視地將眸子對上那小路癡的臉。
正對窗臨桌的小身子大半掩在木桌下,只露出上半身伏在桌沿之上,那小小的腦袋兒要與手中的玉石貼到一起,不斷敲打的雕刀險險從鼻尖前飛掠,不由讓人替她驚出一身冷汗。杏眸微瞇,瞅著玉石的目光不移動半分,眉頭深鎖,似在思索該從何處雕刻下手比較好,而那一張紅唇更被貝齒咬得死緊,洩出微微的刺目紅艷來。這個路癡丫頭整個人都浸在她的玉雕世界了!
不悅地抿抿唇,轉身撤離小窗,大步行到石屋門前,伸手輕拍了拍,嗒嗒的敲門聲響在寂靜的夜裡很是刺耳,但在他垂手靜候一刻後,門,並沒被裡面的人打開!
怎麼?嫌他敲門聲太小?
火大地舉掌用力一敲,門板沒發出聲響,卻被他意外地推開了!
探頭審視門板後的門拴,才發覺她根本就沒上門。聶修煒黑眸不由一瞇,膽子該死的太大了吧!就算聶府內並無屑小狂徒,但,一個小女子,入夜竟忘掉鎖門,也太不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