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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文 / 古明希

    護衛們立時用棍抵住刺客的背,朱祈良注意到了,正欲喝斥刺客的大膽,門卻在此時「咿呀」一聲打開。

    所有人的目光隨著聲音轉向,看著踏進門的傭人,朱祈良臉上綻出光彩,護衛們放鬆了力道,刺客們也忘了凶狠,全員屏氣凝神,先前一觸即發的氣氛轉眼煙消雲散。

    這就是寧妃!沒有色艷桃李,沒有濃妝華服,她芙蓉似的臉蛋兒淺笑盈盈,媚眼含波,高雅卻不冶艷,儀態端莊,身上是素雅的月白繡花短祆,頭髮梳成簡單的挑心髻,插著木簪,清新淡然的氣質絲毫不像後官嬪妃該有的模樣。

    「臣妾見過皇上。」出門在外一切從簡,她朝朱祈良微微一福,依在他身旁坐下,眼光投向堂下的刺客,不懼不怕,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愛妃,你幫朕問問這群刺客,是誰派他們來行刺的。」習慣性地將手一攤,朱祈良嚴厲的表情微微緩和,好像把事情丟給她就沒事了一般。

    寧妃頷首,環視腳下跪著的眾人,用她那悠然悅耳的嗓音安撫似地開口,「你便是他們的領袖吧?」她一眼便鎮定中央那名虎背熊腰的大漢,只因他的氣勢便是比旁人強了幾分。

    「哼!」貫徹始終的回答。

    「既然你不想說,那就由我來說。」寧妃語調平穩、神色自若,像在話家常一樣,「皇上此次微服出巡,知道的人並不多,甚至連地方知府都不知皇上駕臨,因此不可能是由民間人士策反……我猜主使你們的人身份、地位必定不低,最有可能是皇室中人。」

    她仔細觀察刺客首領的神情,發現他背脊不自然的僵了下,輕輕一笑,繼續說道:「加上這次出巡的路線極度保密,在我們住入別苑的第一日,你們便殺了進來,還如此有組織、有系統,看來必定經過長期謀畫。因此,只要從知曉皇上行蹤的人身上下功夫,總會有蛛絲馬跡。」

    刺客首領只是臉色難看,其餘的刺客大都已面色蒼白、面露驚恐。

    「其實你們不必嘴硬,皇上若真要查,沒有什麼查不出來的,只不過多拖延一段時間罷了!」她謝過皇上賜給她的清茶,輕吸一口,「而你們,幫主使者拚命遮掩,有什麼好處?弒君之罪不同一般,如今你們沒有得手,罪已誅連九族;若你們得手了,主使者必也將你們滅口,愈少人知道愈是保障。要是你們供出那人將功折罪,皇上仁慈,說不準還能留你們其他族人的性命呢!」

    她的話似乎起了些效用,刺客們開始用眼光交換意見,態度已有軟化。

    「愛妃說的話就是朕要說的。」朱祈良也適時補上一句,投給寧妃一個讚賞的目光。

    雙手握拳,龐大的身軀倏然緊繃,刺客首領像是豁出去了,突然揚起頭來,卻是直視寧妃。

    「主使者是……七王爺朱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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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王爺……朱翊?

    在別苑裡已過數天,容華——也就是寧妃,坐在苑裡徊瀾樓的房內,蹙起娥眉望著窗外斜陽映照的迷離景致。

    她知道護衛們現在人心惶惶,深怕又有刺客入侵,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巡邏,皇上身邊更是高手聚集,就怕他出了什麼差錯。但她只暗中要地方知府在別苑內外布遊兵馬,央求皇上壓下遭刺的消息,停留在此為的是想瞧瞧皇宮內是否有任何蠢動的跡象。

    她求,皇上便答應了,他一向信任她,無論家事、國事、天下事。

    事實上,她對刺客的供詞仍有疑慮。朱翊是皇上的胞弟,受先王封為晉王,因排行第七,皇族人習慣稱他七王爺。她入官後從沒見過他,只聽聞他行事極低調,雖說皇上微服出官時,為了安全起見曾預先知會他,要他在皇上入晉境時加強注意,但如今才走到太行山邊,還未入晉便遇到行刺,七王爺確實有很大嫌疑。

    可是,她直覺這事有些古怪。

    沒有人會蠢到在自己家門口殺人。

    「叩叩!」一陣敲門聲傳來,跟著一個尖細微小的嗓音響起——

    「寧妃娘娘?」是王公公。

    「進來。」容華的隨身女侍珊兒在大火那一夜慌張離去後,便再也沒有回來,因此沒有人通傳。她藏起了臉上的憂慮,不露出一絲疲態。

    王公公推門進來,仔細地掩上門扉,小心謹慎過了頭。

    「什麼事?」她毫不放鬆地盯著他。皇上的內傳通常不刻意和嬪妃交好,以正官紀,而她卻是唯一的例外。

    「稟娘娘,皇上前些天下旨要七王爺立即由太原趕來別苑,看來是想明算帳了。奴才好不容易觀個空趕緊過來給您報信。」他的表情幾乎稱得上是逢迎了。

    「約莫什麼時候會到?」皇上竟又如此衝動?容華暗歎口氣,先皇的沉穩可是一絲也未傳到皇帝身上,做事往往任性而為,瞻前不顧後。

    「快馬加鞭的話,這兩天應該就會到。」

    「我知道了。」容華低頭沉思,已在考慮如何解決這件事。「王公公,七王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娘娘幾年前入宮時,現在的皇上已經登基,所以有所不知。在先皇尚未立儲前,七皇子朱翊文武兼備、見識高遠,是最被看好的太子人選,可是後來不知為何,先皇遺詔改立現在的皇上,七皇子僅封為晉王。」

    「因此他可能心有不甘?」容華推測。

    「奴才以為皇上登基後,七王爺便馬上離開皇宮至封地,數年間從未回官,雖然屢次戰功彪炳、軍容壯盛,卻從未聽過他恃功而驕或擁兵自重,沒有謀朝篡位之象。只是想不到七王爺竟買兇弒君,或許是一時糊塗。」

    「七王爺是怎樣的人?」

    「過去還是皇子時,七王爺意態飛揚卻沉穩自持,處事深謀遠慮,在政事上頗得先皇器重,後來到晉境後,行事轉為低調隱晦,鋒芒盡致。」

    是怕武功太盛,蓋過皇上的功績嗎?還是韜光養晦,想來個十年生聚,一朝再起?容華對七王爺的好奇心愈來愈重了。

    「好了,你下去吧。今天的談話我會保密,我還要留著你的頭做事呢!」她需要自個兒好好想一想。

    「娘娘……」王公公欲言又止。

    容華淡淡看了他一眼,一向都是別人討好他,宮裡的嬪妃是求皇上一夜臨幸;文武大臣們為的是探查上意。而他會對她另眼相待的原因,她也明白,一方面因為她受寵,另一方面……

    「對了,我在宮裡收著只白玉古鐲用不上,回去就賞給你吧!」她也很識相。

    「謝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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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一早,容華端著一盅甜品,來到朱祈良身前。

    「皇上,您最近心裡煩,整日坐立不安,臣妾熬了碗冰糖燕窩給您。」蓮步輕移至他身邊,容華知道他不會自個兒動手,便掀開盅蓋,舀起一口至他嘴邊。

    朱祈良看了她一眼,猶豫一會兒才張口喝下,而後便心浮氣躁地搖搖頭,習慣性地向她抱怨,「朕一點胃口也沒有。一想到七皇弟居然買兇殺朕,朕便感到一陣心寒,朕登基之前,眾皇子間已是感情疏離,只有七皇弟與朕還有話說,如今兄弟相殘,更是可悲,前些日子朕已下旨要他立刻來,非問個清楚不可!」

    「皇上,這件事不一定是七王爺做的。」容華心平氣和一笑,希望把這種情緒也感染給他。

    「你怎麼知道?」朱祈良疑惑地看著她,「可是那些刺客不是說……」

    「若是嫁禍呢?皇上應該不會輕信歹徒的話吧?」

    她先把朱祈良捧得高高的,再把自己先前的疑慮說出來,好像思慮周密的都是他。

    然後她又舉出另一個可能性,「當然,七王爺也可能是主謀,不過臣妾以為,七王爺鎮守太原,軍功顯赫,對宮裡位高權重的大臣還有諸王有制衡之效,若其因他人誣陷被皇上治罪,鷸蚌相爭,官裡一些野心者可能借此得利,而且邊防空虛,倒便宜了那些外族,更少了一份顧忌。」

    「聽你這麼一說,朕也開始覺得皇弟可能是被誣陷的。」朱祈良摸摸下巴深思。

    「皇上英明,一定不會有先入為主的觀念,是誣陷?是預謀?既然七王爺就要來了,那就問個清楚也無妨。」春風拂面般的笑,她又舀起一匙冰糖燕窩,她知道他有心情吃了。

    終於消去了朱祈良的成見,否則依他的性子,那朱翊一到,八成先被痛罵一頓,然後二話不說打入天牢。

    「還是愛妃瞭解朕,朕一向待人公正。」毫不遲疑的喝下燕窩。

    一向公正?容華但笑不語。

    此時,王公公垂首踏進門內。

    「皇上,七王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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