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缶雨
在元緗走出梳洗房之前,繞且初便無聲無息地離開。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只是在隱約間由眼波中流露出的堅決,似乎比第一次看到元緗時更為深刻、肯定。
忽然,元緗在地上發現一隻小巧的香包。
她撿起來一看,可能是誰遺落在這兒,心想最有可能的是喜悅那老是丟三落四的傢伙掉的,於是便暗自收藏在衣袖裡,不打算還喜悅了,等著看她著急。
元緗爬上炕,將自己裹在棉被裡,全身冷得開始哆嗦,齒床也頻頻打顫。
「好冷!」
她怎麼會這麼笨手笨腳的!明明自己就沒那麼脆弱,將布從冷水裡拉出來向來不成問題,怎麼今天卻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千金,軟弱得很。
「大小姐,薑湯好了。」喜悅小心翼翼端著碗進門。
接過喜悅手中的碗,元緗皺起眉頭望進碗裡褐色的湯汁。「辣不辣?嗆不嗆?」
「大小姐,薑湯不辣不嗆就沒效用了。」
想想也是。
元緗端起碗就口,才含進一口,整張臉便揪緊,勉強吞下後一陣驚呼。
「我的天哪,這麼辣!」她在嘴邊扇風。「喜悅,你究竟放了幾支姜?」
「不多啊,我只是拿兩支老薑,四碗水熬成一碗。」
「四……」元緗猛搖頭,辣得連說話都有點吃力。「我不喝了!」她將碗硬塞給喜悅,就是不肯再多喝一口。
「大小姐,枉費我熬得那麼辛苦,你卻不喝。」爐火那麼旺,要不是現在天氣仍涼,她恐怕在薑湯熬好時就成「人干」了!
「誰要你熬得那麼濃,我又不是受寒的病人,只是淋了點冷水而已,你也太誇張了。」
「是喜悅誇張嗎?」喜悅頷首。「那大小姐為什麼要把自己裹得像顆粽子?」
元緗抓緊棉被,完全不顧喜悅的調侃,哼了一聲反駁。
「現在天氣還冷,誰說我不能包著棉被?」她就是要。
「反正喜悅不管了,大小姐如果受了寒可不要怪喜悅,喜悅可是有熬薑湯給你喝,是大小姐你自己不喝的。」
喜悅將碗擱在桌上隨即離開。
元緗冷得頻打哆嗦,抬頭看著那碗冒著白煙的薑湯,心裡掙扎了許久,最後連忙衝到桌邊將薑湯端上床,又將自己裹在棉被裡。
看著褐色的湯汁,老薑味非常重,但碗的高溫卻替她帶來溫暖,讓她至少不再感覺那麼冷。
元緗困難地吞嚥幾口口水,最終臉色古怪地大口將薑湯喝下。
第三章
「好辣!」
原先看元緗喝得那麼辛苦而跑到廚房去拿點甜糕來的喜悅,正巧看見元緗將薑湯喝完哈氣的畫面,暗自竊笑著。
「大小姐,你不是不喝的嗎?」喜悅正經道。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吃塊甜糕壓壓味兒吧。」
喜悅遞過甜品,順手接過空了的瓷碗。
「桂花糕,挺鮮味兒的。」
「當然囉,才剛做好的,喜悅馬上就拿來給大小姐壓姜味,誰曉得大小姐原本抵死不喝的,到頭來還是喝了。」喜悅挑挑眉調侃。
「你這混丫頭,成天拿我尋開心,肯定是閒日子過太久了,這樣好了,等會兒去找王平報到,讓他帶你到染布房去工作好了。」元緗小嘴兒又咬了口甜糕,淡雅的桂花香在唇齒間融開,還有點茶香。
「這是廚房新做的口味吧?有茶的味道。」元緗又拿起一塊菱形的桂花糕吃。
「反正廚房的人閒著也是閒著,否則繡房花那麼多錢請他們,總不能不做工吧。」喜悅說。
「只會說人家,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我哪會一樣!人家可是把大小姐服侍得服服帖帖的,可沒偷懶喔。」
「幹嘛那麼急著解釋?怕我把你辭了?放心好了,我答應了你的家人會照顧你,現在還不會辭你。」
「那……那就表示以後會囉?」
「以後……以後再說吧。」不恐嚇她一下不行,看她最近越來越沒大沒小了,早晚有一天爬到她頭上來。
「大小姐,那個繞少爺可是對你非常有好感,你當真不給人一個機會嗎?」
元緗立即憤怒地瞪著喜悅。「喜悅,少在我面前提到那人。」她還沒找她算嚼舌根的帳,還敢在她面前舊事重提!
喜悅識相地閉嘴,小媳婦似地恭站一旁。
許是薑湯產生作用,元緗此刻整個身子都暖了起來,她下了炕,忽而看見門外庭院裡的花草枝搖葉動。
「颳風了?」
喜悅聞聲連忙往外看。「真的耶,風勢還不小呢。」
「這什麼鬼天氣,都已經快春分了還颳風。」元緗的語氣不知是氣老天爺沒事兒颳風,讓她感到愧疚,還是真的抱怨突變的天氣。
「今年的天氣比往常都還要冷,就算是快春分了,還是有可能會刮冷風的。」
元緗想起了十里亭的繞且初。
他應該不會笨笨的還待在那兒等吧?
「現在什麼時候了?」她不會去赴約的,她只是想知道現在的時辰而已。元緗在心底自我解釋。
「午時。我看廚房也做好飯了,大小姐,我們去用膳吧。」
「二小姐、三小姐還有小小姐都回來了嗎?」
「她們早從廟裡回來了,都聚在廳裡。」
「咱們走吧。」不管了,他要等是他的事,她可不見得要赴約,冷死他好了,省得他來煩她!
午膳過後,元緗、元綾、元縭正圍在一起商討元一敬逾期未歸的事,而最小的妹妹元纖則揪著裙擺,似懂非懂地聽著三位姊姊所談論的事。
元緗正與意志搏鬥,命令自己不得去想十里亭,不得去想繞且初。
「爹這次到北方採購動物毛皮,回程時間也拖得太久了,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元綾手支著顎,眉心深鎖。
「我讓人連夜趕到北方去,祥原獵場的人說爹和繡繡早就離開獵場了。」
「緗姊姊,爹沒事吧?」一聽見「爹」這個字,元纖便拉著大姊繡工精緻的衣袖,仰頭問道。
元緗拍拍身旁的椅子。「這裡坐,纖兒。」
元纖爬上椅子,乖巧地拉好裙擺蓋住腿,紅通通的臉蛋看起來備惹人疼。「緗姊姊,爹什麼時候會回來?纖兒好想他喔。」
「纖兒乖,爹過幾天就回來了。」元縭情不自禁地撫摸元纖的臉蛋,倩笑的回答。
「縭姊姊,纖兒的臉臉很好摸是不是?」元纖窩在元縭懷中撒嬌。
「又在撒嬌了。」
元家的幾個姊妹都疼極了這最小的妹妹,誰教她可愛又聽話,長相又是這麼甜美,紅通通的臉蛋讓人恨不得多捏幾下,感受一下它的細緻和滑嫩。
「如果爹早就離開祥原獵場,那算算日子也該回來了,怎麼會到這個時候還沒看到他和繡繡回來?」老二元綾,性子急,做事大咧咧地,放著家業不繼承,硬是學什麼武功,差點沒氣死元老爺。
元纖兩顆圓黑的眼珠子猛盯著元緗。
元緗以眼神示意要元縭將元纖帶進去,於是元縭拉住元纖的小手。
「纖兒,我們進房裡去,縭姊姊有東西要給你看。」
「真的?好好好。」元纖連忙點頭。
看著元縭和元纖離開,元緗這才轉頭看著元綾,「我想爹和繡繡可能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元綾瞪大眼睛。「不會吧……」
「如果按照行程,這會兒爹和繡繡早該回來了,淨紗繡房開張,爹是不可能會缺席的,何況繡房未開張之初就接下金老爺的訂單,正需要那些毛皮製成繡線。少了那些毛皮,金老爺那十匹織錦絕對無法如期完工,到時還不知該拿什麼向金老爺交代。」元緗整整衣裳。
「這麼嚴重……爹和繡繡應該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所以更不可能會多耽擱……」最不好的情形就是他們在路上遇到危險,甚至情況更嚴重。想到這,元綾的眉頭更加深鎖。「如果金老爺那十匹織錦無法如期完工,怎麼辦?」
「金老爺那邊還好解決,現在壞就壞在完全沒有繡繡和爹的消息。」元縭掀開簾幕走出來。
「纖兒呢?」
「在房裡玩紅絲線。」元縭將椅子上的繡籃拿到桌上放,坐了下來。「我們該找人去北方尋找爹和繡繡的下落嗎?」
「綾,你有朋友能幫忙嗎?」元緗倒了杯茶,輕啜了口。綾在江湖上的朋友眾多,人脈廣闊,而且各個武功了得,應該能很快尋到爹和繡繡的下落。
「當然行。」元綾挑眉看著元緗和元縭。「為什麼你們倆的心情能這麼平靜?爹和繡繡失蹤了,你們居然一點著急的跡象也沒有。」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在這兒乾著急除了急壞自己以外,什麼問題都不能解決,根本無濟於事。」元縭扯著詭異的笑容,盯著元綾。
「你……你看什麼……我身上有什麼不對嗎?」
當有某些事被某人揪住,就得提防被以此要挾。瞧元綾連說個話都結結巴巴的,明眼人一看便曉得,她肯定有什麼小辮子被自己的妹子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