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鳳霓
深吸了好幾口氣,良久,老護士才緩緩開口,「是真的,知道的時候已經是末期了,小茉不想讓你傷心,所以——」
她悲痛的打斷老護士未完的話,「不!不不不!你騙我!你騙我!前幾天她明明還好好的,她還跟我一起喝咖啡聊天,她不可能……不可能……」看著那傷心欲絕的老眸,單澄潞只覺得腦筋一片空白,拒絕相信的聲音也卡在喉嚨無法發出。
天下父母心,有誰會拿自己的子女開玩笑?所以這全是真的?
如茉真的快死了?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忽然出現的聲音讓單澄潞空白的思緒起了波濤,於是她緩緩轉過身,看著突然出現在角落的熟悉身影,下一秒,美艷精緻的眼眸落下一行清淚。
唯一的心願??
為什麼她現在才發現?
第十章
感到一股深沉幽暗的注視,沉睡中的許如茉緩緩睜開眼,對上少了光芒的幽暗黑眸。
半晌,秀容平靜無波,一如那從蒼白唇瓣吐出的語言,平靜得沒有任何波動。
「你違反了規則。」當初說好分手後就別再見面,他們當初明明說好的。
「你也違反了規則,不是嗎?」原來她欺騙他的事比他知道的還多。
想起自己對他的欺瞞,許如茉眼眸一黯,緩緩地轉頭看向窗外。
「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不需要知道。」
「該死!我當然需要知道,我有權利知道。」
他被欺騙,他該感到憤怒的,可是此刻他卻是心痛大於憤怒,打從聽到單澄潞和老婦人的對話後,他的心就一直揪疼得難受。
「為什麼?知道了又能如何?你不會為我難過,也不會因此感到心痛,無情如你,根本不會有任何感覺,如果我真的告訴你,或許你還會因此拒絕參與那場遊戲,因為沒有人會喜歡跟一個將死之人玩遊戲的。」
「你不會死的,告訴我,這又是你欺騙我的一個把戲,你根本沒生病對不對?」捉住吊著點滴的細臂,湛蒼不明白心底的恐懼來自何方,更不明白自己的手怎會微微顫抖。鎖住那憔悴蒼白的側容,第一次,他希望自己看到、聽到的一切都是謊言,都是演戲。
「對你而言,這個答案不重要,所以請你別再詢問,離開這裡吧,我們說好分手後就只是陌生人,別再出現在對方面前的。」
「不,你不告訴我答案,我就不離開!」扳過她始終逃避的面容,他神情激動的問:「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演戲,是你想騙取我的同情後再玩弄我的把戲,告訴我是不是這樣?」
對上那不再愜意無情的黑眸,許如茉一愣,內心瞬間閃過一絲驚懼,但是她立刻將之遮掩起來,換上一張高傲無情的面孔。「哼!竟然被你識破了,我還以為自己演得很好呢,看來你真的是學乖,變不好玩了。」語畢,她坐起身,一把扯掉手臂上的針頭。「討厭,這支釘算是白紮了,痛死人了。」
「不!」
沒有被她刻意營造出的無情騙過,湛蒼反而往後踉蹌了一步。不敢置信地,他對上那雙始終澄澈晶瑩的秀眸。
見他臉色微變,許如茉內心的驚懼又加深了一分,於是連忙加深臉上無情的顏色。
「無情如你,記得嗎?無情如你,一個女人換過一個,你追求自由、欣賞美麗,你屬於自己,不會為任何女人心動停留,我就是看不過你把我們煙花女子當垃圾,所以才會接近你、報復你,難不成你還當我愛你?如今我不過演了場小戲,你就一副心痛欲絕的模樣,該不會是你愛上了我,見不得我死?」
鄙夷地看著湛蒼難過的表情,她驀地大笑出聲。
「哈哈哈,如果是這樣,那我的努力總算沒白費,我真的成功地玩弄了你。」
聽著她得意洋洋的話語,湛蒼發現自己竟然一點怒氣也沒有,只有滿腔的疑惑。
無情如他……他當真無情?若是無情,此刻的椎心之痛又該怎麼解釋?她說他愛上她,愛?難道這就是答案?
所以他才會在意她對自己的淡然,恨她對自己的欺騙,氣她曾靠在其它男人懷裡,痛她此刻的蒼白與憔悴?
以往一切的煩惱、疑惑似乎全有了答案,然而腦子裡依舊混亂不堪,看著那亟欲惹他惱怒、讓他厭惡的瘦弱身影,有一種想法在心裡一閃而逝,他捉不住卻感到心臟痛得幾乎令他窒息。
「你曾說過要送我花……你原本打算送我什麼花?」顫顫的,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問出這個問題。
「那不過是隨口說說的,你竟然當真?真好笑。」許如茉譏誚低笑。
沒在意她的話語,他繼續問:「那告訴我茉莉花的花語是什麼?」
「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的。」
湛蒼不信。
「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不耐地皺起眉頭,她瞪向他,「你很煩耶,雖然我是騙了你,但又沒偷你東西,你幹嘛死賴在我面前?這裡是我的病房,我不歡迎你,請你趕快離開,要不然我就要護士請你離開喔!」
聞言,湛蒼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啞聲說道:「我還會再來,等我找到答案我馬上就來,你……」心很亂,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麼,湛蒼把手一握,不給自己猶豫的時間,快速轉身離開病房。
湛蒼離開後,門外緩緩走來印滿心疼的身影。
「你這又是何苦?」移開覆蓋住手腕的掌心,單澄潞拿起一旁的酒精棉球擦拭上頭未曾停止溢血的傷口。
「澄潞……」看到好友,許如茉終於忍不住心中壓抑的悲傷,倒在她的懷裡哭泣。
「如果愛他,為什麼不讓他知道?」
「我不能,我不能,他還有美好的未來,而我卻沒多少日子可活了……」
「別胡說!一定還有辦法的,現在醫學這麼發達,這家醫院不行,總會有醫院行的,我已經跟外國幾家醫院聯絡好了,如果這裡真的沒辦法,我就帶你到外國的醫院去。」
仰頭看著為她心疼打氣的好友,許如茉想到自己也曾欺騙過她,眼裡的淚水就愈淌愈多。「澄潞……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只要你好好養病,我要你快點好起——」
話還沒說完,單澄潞就感到懷裡好友的不對勁,急忙抬起許如茉的臉,原本蒼白的臉此刻竟是青白冰冷。
心臟一個收縮,單澄潞立刻按下床畔的緊急鈴,然後才回首探視狀況。
「如茉,你怎麼了?回答我,如茉,別嚇我!來人啊,快來人啊!」
※※※
病情惡化得很快。
別說那些難懂的淋巴什麼的,說簡單點就是她的體力幾乎無法負荷基本的生活動作。
醫生說昏倒的次數會愈來愈多、愈來愈頻繁,而隨著昏倒的次數增加,病情惡化的速度也會加倍加速,所以要她小心控制好情緒。
沒有人可以確定她什麼時候需要住入安寧病房,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個時候就快要來到。
「你怎麼又瘦了?有好好吃飯嗎?」
看見來人,原本靜靜眺望風景的許如茉皺起眉頭轉過身。「你怎麼又來了?」
「我帶花給你看,你看,你房間陽台的茉莉花開了,花瓣的顏色是藍色的,你的實驗成功了。」
「是嗎?」淡淡地看了眼他手中開得燦爛的花朵,她沒多大興奮。
「我問過熊店長,他說這是新品種,世上還沒有人成功改造茉莉花的香味和顏色的基因,你這是首創,而且花瓣的顏色和葉子也不同於一般的茉莉,他說你可以拿去申請專利。」
「再說吧!」
「還是你要送給山上的花農?需要我幫忙嗎?」他記得她記錄簿上的一段話。
瞧了他一眼,她斂下眼睫,半晌後,才緩緩搖頭。「不用了。」
「既然如此,那我把它放在窗戶邊,讓你每天都看得到。」
湛蒼傾身,越過她的身軀將手上的茉莉花放到病床邊的窗台上。
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體溫,她微微一個側身,將兩人之間拉出一段距離。
察覺到她的細微動作,他心一緊,但還是裝作沒事地退到床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見她不說話,他便用輕鬆的語氣打破沉默。
「單澄潞呢?」
「上班。」
「那你乾爹乾媽呢?」他記得那對老夫婦。
「上班。」
「沒人陪你?」
「我不需要人陪。」她意有所指。
忽略她的暗示,他繼續問:「那……你還好嗎?」
「嗯。」
「身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
說到最後,許如茉乾脆「一言」以蔽之,然而她刻意的冷淡沒有打退湛蒼想攀談的意願,看著窗台美麗的茉莉花,他又開口,「有關茉莉花的話語……我問過熊店長了。」
沒想到他會詢問他認為無聊的花語,而且是他以前最討厭的花語,許如茉內心瞬間慌亂了起來,但她隨即用冷淡的聲音蓋過。「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