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天生奴才命

第18頁 文 / 鳳霓

    「你娘不是被雷……反正你娘不會再出現了,以後也不要再提她,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聽到有關你娘的事!」悲傷的語氣瞬間化為嚴厲冷酷。

    「喔……喔,可爹……」小女孩一愣一愣地問。

    「什麼?」拿起掛在床頭的大刀,男子一臉決絕。

    「咱們是為誰找解藥啊?」

    「大少爺。」

    傻愣的表情立刻生動了起來,小女孩雀躍地笑問:「大少爺引那個長得很英俊、很有男人味的大哥哥嗎?」

    「你要叫他大少爺。」

    「好啦好啦……」小女孩敷衍地應聲,很快又問:「那個……大少爺中毒囉?那有沒有怎麼樣啊?會不會死啊?還有是怎麼中毒的啊?」

    「別再問了!」用力地將刀彈入皮裘裡,男子怒瞪小女孩。

    「呃……好唄,不問就不問,幹嘛那麼凶。」小女孩撇嘴。

    複雜地看著小女孩,男子語重心長地交代:「曉恩,爹這輩子若是找不著解藥,記得等爹死後你一定要繼續找,為了大少爺的性命,你一定要繼續,知道嗎?」

    「救大少爺的性命?」歪著頭只想了一下下,小女孩立刻彎起一抹粲笑,「嗯……好啊,大少爺長得又帥人又好,之前我在森林迷路被狼群包圍的時候,就是大少爺救了我,回來後也是他替我上藥的耶,後來他每天都對我很好喔,我很喜歡他哩!所以如果是要救大少爺的話,我什麼都願意做!」小女孩仰著頭對著男子誓言旦旦地笑道。

    什麼都願意做,為了他,她什麼都願意做,可她迷了路,再也找不到來時的方向……

    原本是兩人的旅程,最後卻剩她獨自一人,摸索著下山,在天地蒼茫間尋找來時的方向,尋尋覓覓,怎麼也找不到。

    一次又一次的昏迷,游離在生與死之間,直到再醒來,身邊有了一個陌生的人。從那天起抓藥的手被迫執著劍柄,從無到有,十年的強迫學武,最後成了專業冷血的殺手。

    幾次想逃,卻總是在抓回、鞭打、療傷中劃下休止符,一次又一次,她終於決定以退為進。

    之後,刀光劍影,血霧染上她的雙眸、她的腦,一次又一次,終於遮蔽她的視線和記憶,讓她真的無力也無能尋找來時的方向。

    可她沒忘,她沒忘記當初的承諾,更沒忘了大少爺的面容,她依然清楚記得那一年、那一天大少爺是如何將她從狼群裡拯救出來,他是如何抱著她、安慰嚇哭的她,又是如何摸著她的頭、輕揉地替她上藥,更是如何溫柔地陪著無聊的她,從那時候起,她的眼裡、心裡便都是大少爺的面孔。

    爹是個滿分的護衛,卻不是個及格的爹爹,在幼時的記憶裡,日子大部分只有她和娘,可娘……可娘卻討厭她,討厭看到她,討厭跟她說話,討厭她纏著她。小時候她不懂娘為何如此,直到娘去世,爹哭泣,大少爺中了毒,她和爹離開。

    許多事慢慢拼湊,當日子無聲前進,小小的腦袋終於漸漸明瞭,原來爹娘和主人間竟有那樣複雜的糾葛,然後她也終於懂得什麼是悲傷和難過。

    原來……她其實是娘眼中不該出生的小孩……

    娘愛的人始終就只有主人一人,可主人卻無情地將娘賞給了爹,怨恨、絕望和報復造就了她的出生,而也因為她的存在,娘心中的恨始終無法消除,所以每每見了她,娘眼裡的怨憤就濃了一些。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當大少爺成了她主子的那一年,娘心中的怨輿恨也累積到了極點,因為早在最初,主人也是娘的主子,那時娘用盡一切愛著主人,最後還是得不到,甚至沒有選擇地被賞給了爹。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娘心中多年來的恨竟轉移到大少爺的身上,且不惜賠上生命地用毒傷了大少爺。

    自那一天起,很多事都改變了,但唯一沒變的是大少爺在心中的影像。

    他是世上唯一疼愛、關心她的人,所以為了他,她什麼都願意做,在這黑暗的世上,他是她前進的光芒,只是……

    「大少爺,你可曉得爹已替你找到解藥了?你可知道我終於找到你了?可是我卻沒把握能不能熬過這一關……」在雨聲和琴聲的圍繞裡,粉唇緩緩掀起,悲慟的嗓音比雨聲、琴音還清楚。

    覆垂的長睫緩緩抬起,亭外雨還是不停的落下,只是蒼茫的天空卻是黑幕低垂。

    無月無星,就連桌前也無燭,雨聲裡,什麼也瞧不見,但她卻知道藏在那一片黑暗裡的月亮是什麼形狀。

    「錚!」

    驀然,一個錯音揪起,終止了清冷的旋律,並狠狠地劃破喧囂的雨聲。

    食指緊緊地扣住一根銀弦,愈收愈緊,愈收愈用力,不久,終於逼斷了銀弦。銀弦先是進彈到半空,然後像是反撲似地快速回頭劃過緊扣的食指。

    「滴答!滴答!」

    血,染紅了冰冷的銀弦,緩緩地從弦端和指端淌下,一滴、兩滴、三滴……滲進弦下的木頭裡,成了一朵暗紅的花,靜寂就此蔓延……

    然而——

    「啊啊啊啊啊——」雨聲裡,驀然爆出一串駭人的嘶吼悲鳴。

    亭閣裡,琴被推翻,椅被移位,連掛在柱間的竹簾都被扯下,白雲終於再也忍不住心裡、血裡洶湧翻攪的漫天痛楚,他蜷曲著身子放聲叫喊,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排解那難熬的疼痛。

    可這樣還是不夠!一陣陣銳利的刺痛還是不斷從心裡冒出,一股股欲凍僵的寒冷還是持續地在血液裡奔竄,他的心就像被一塊巨大且尖銳的冰山所碰撞,他的血液就像是流竄在一大片冰河裡。

    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碎裂,血液在凍結,身體溫度正疾速冷卻!

    冷!除了冷還是冷!就連發顫都無法再動,四肢僵硬發麻,張嘴,收縮的喉間卻只能發出短淺的低鳴。

    一聲接著一聲,想要解放體內溢滿的疼痛,然而卻怎樣也抵不過心裡、血裡疾速攀升累積的痛楚,那痛楚一下子將他推進黑暗裡,卻又在下一瞬將他狠狠拉回殘忍的痛苦裡,在昏厥與清醒間,白雲感到自己幾乎魂飛魄散。

    蜷曲著身體,縮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她咬著牙在漫天痛楚的襲擊下掙扎著呼吸。

    不能死,不能死,絕不能死!好不容易恢復了一切的記憶,好不容易終於找到活著的理由,說什麼也不能死!

    掙扎著睜開眼,亭閣外,雨依然綿綿,模糊了一片闐黑,也模糊了白雲的視線。

    模糊中,一張有一點嚴肅但更多沉穩的俊臉出現眼前,上頭有一對嚴肅但帶著溫柔笑意的黑眸,這對眼,她朝思暮想了十年,如今她終於找到了。

    「大少爺……」想勾起一抹笑,一陣劇烈的疼痛驀然又擊上心頭,輕易就擊碎笑容,氣若游絲地,雨裡傳來一陣哽咽的低喃:「不能死……好不容易才找到,我不要……死啊!」像是用盡所有力氣,瘦弱的身軀緊緊地蜷曲著,褐眸終於無力地合上。

    亭外,春雨依舊,而亭內,一串串晶瑩的淚也悄悄落下……

    ***

    先是一道銀白閃光劃過黑夜,然後是一記轟然的巨大雷響,這樣的春雷應屬自然,即使突來的第一聲春雷有可能驚擾了睡眠,但翻個身還是可以入睡,可當第一道閃電劃破黑空時,向樽日卻無由地睜開眼。

    聽著遠方天際傳來的雷響,向樽日莫名感到自己的心湖也被震動。

    翻來覆去,輾轉反側,怎樣也無法成眠。索性下了床披上外袍,也不點燈,在一片黑暗間,無聲地走到緊閉的窗台前。

    窗外又是一道閃電,冷銀的閃光剎那照亮一切,緩緩推開窗戶,寒冷突然像一張透明的網迎面撲來,一個顫抖,心裡的不安騷動得愈加厲害。

    在一片漆黑中,沒有蟲唧,沒有風聲,耳邊純粹只響著沒有間停的雨聲,但卻還是覺得彷彿聽到什麼。

    像是從遠方傳來,也像是從耳邊突然出現,有一種痛苦難當的低鳴不停地傳進耳裡,絕望地呼喚著他。

    是誰?

    窗外又是一道閃電,冷銀的光芒冷不防地閃進眼裡,快速地劃破黑眸裡的沉靜。然後一陣雷鳴又從遠方傳來,耳邊又響起那近乎絕望痛苦的低鳴。

    側耳聆聽一會兒,向樽日揍地眸光一轉,望向靜壇苑的方向。

    白雲!

    沒有遲疑,向樽日的身影當下消失在寒冷灌穿的窗前。

    ***

    靜壇苑裡——

    斷弦的琴、凌亂的桌椅、殘破的竹簾和面色慘白、眼角淌淚的蜷曲人影,當向樽日踏進亭閣裡,這怵目驚心的一幕剎那刺進眼裡。

    「白雲!」在閃電還來不及消失前,向樽日一個劍步快速向前,將蜷曲在地上、幾乎沒有意識的白雲抱進懷裡,然而就在那一刻,掌間、懷裡感受到的寒冷立刻讓向樽日面色一驚。

    快速伸出手覆在白雲的鼻問,冷冷的氣息和著寒冷的體溫,像是根本感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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