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風淮黎
「妳先上,上好我幫妳刮。」麻煩,女人從小就麻煩!季尹諾想起宋建華常抱怨他妹妹的一句話。
「男女授受不親。」程夢渝遲疑地說。
季尹諾按下所有的火氣,她已經受夠多的委屈了,不能再凶她,他一再地提醒自己,「我是大哥哥,妳是小妹妹,妳要上就快上,不然我們要去找路了。」
雖然極力講得平和,還是洩了點火藥,程夢渝鼻子一吸,發達的淚腺充分配合,馬上成了淚人兒。
「別哭,是大哥哥不對,我跟妳道歉,好嗎?快上吧,憋著不舒服。」他彎下身柔聲地哄道。
「嗯。」程夢渝委屈萬分地走了幾步,「大哥哥你不要走喔。」她擔心道。
「我不會走。」
「你不可以看。」她又遲疑地說著。
「我不會看。」誰要看米田共?季尹諾全然地不以為然,兀自翻了個大白眼。
待程夢渝上完,季尹諾抬起她的屁股,幫她刮乾淨後,讓她穿好褲子,就牽著她憑著月光找山路。一路上程夢渝都沒出聲,季尹諾也專心找路沒搭理她,走著走著,她又成了水汪汪的淚人兒了。
「怎麼了?不舒服嗎?」他突然發覺她在飲泣。
「蔡叔騙我、蔡嬸騙我、大哥哥也騙我!」她抽噎著,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季尹諾蹲下身對著她問:「怎麼這麼說呢?」
「蔡叔說只要我聽話,就會帶我回去,蔡嬸說只要我和家人說是我自己願意和蔡叔來玩的,她會保護我,有機會會帶我回家,可是蔡叔打我,蔡嬸都救不了我。」她愈說愈傷心,想到蔡叔發狠的樣子就怕得發抖。
「別怕,大哥哥會保護妳,會帶妳回去。」季尹諾用他的衣角替她擦淚。
「你也騙我。」不料她扁著嘴嗔怨地看著他,清淚一顆一顆地落下。
「我哪有?」
「你說不看人家的,結果不但看光了,還摸人家屁股!」嗚嗚嗚說到這裡,她哭得更傷心了。
季尹諾實在手足無措,他們陷在山林裡面,如果沒找到人家,就必須找安全的地方過夜,不然會有危險,這附近有山豬出沒,他一路上看見不少山豬的腳印。
偏偏這小麻煩卻不得不哄,他心裡很著急,又不能讓她知道,經過這一次,他再也不會羨慕人家有妹妹了,女人真的從小就麻煩!
他無奈地解釋道:「我幫妳弄乾淨啊,是妳說妳不會的嘛!別哭了好不好?以後我不幫妳、不碰妳好不好?我們得趕快找出路。」
程夢渝吸吸鼻子,又跟他走了幾步,「你以後真的都不幫我了?」
「嗯!」季尹諾專心地一手以竹竿開路,一手牽著她走。
只聽哇的一聲,程夢渝又哭得天崩地裂似的。
「又怎麼了?」季尹諾停下腳步,被她哭得快抓狂了。
「剛才你說會保護我……現在你又說不幫我……你騙我。」她抽抽噎噎、斷斷續續地說著。
「妳莫名其妙!這樣也不是。那樣也不行,妳到底要怎樣?」季尹諾發火了。
程夢渝抿著嘴、低著頭噤聲地飲泣著,她從來都沒離開過家人的羽翼,現在飽受驚嚇又置身荒野,四周黑壓壓的,還不時傳來怪聲,惟一能夠依靠的只有大哥哥,昕以不自覺地向他撒嬌,尋求安慰。
見她這樣,於心不忍,季尹諾再度蹲下來,「對不起,大哥哥知道妳害怕,不該凶妳,可是妳要堅強知道嗎?我們要走出去。就算走不出去,也要找到可以睡覺的地方不能留在這裡知道嗎?」
「嗯!你可以抱我一下嗎?我害怕的時候爸爸都會抱著我,我就不害怕了。」程夢渝淚眼汪汪地看著他,極度地需要安全感。
季尹諾憐愛地擁著她,就像抱個鄰居的小嬰兒一樣,讓她貼在自己胸前,「別擔心,妳現在安全了,大哥哥不會讓別人欺負妳,別怕喔。」他溫柔地安慰著。
在他有力的懷抱中,程夢渝安心了,就像在長輩的懷抱中一樣,她知道自己被珍惜疼愛著,不會再被打,更不會被殺,然後她安安靜靜地跟著季尹諾的腳步走,走到筋疲力盡,還沒找到人家,於是季尹諾背起她,繼續找可以棲身過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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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間,山鳥唱著悠美的歌聲,季尹諾在山寮中醒來,睜開眼睛,覺得有點陌生,想了一下,憶起昨晚他終於找到了這間山寮,看起來是已經荒廢了的工寮,所幸還留有一床舊棉被,雖然滿是霉味,但還是可以御寒,四月初的山上夜晚,氣溫仍低,偏偏這小妹妹睡癖不好,一整夜都踢被子,他被冷醒時,才發覺她全身冷冰冰的,趕緊替她蓋被子,一連好幾次,最後他只好壓著棉被抱著她睡。
人呢?小妹妹不見了!他摸了一下,立刻坐起來,「小妹妹!」他慌亂地呼喚著。
然後他聽到屋外一聲尖叫,他連忙街出去,程夢渝臉色慘白地呆立在山崖邊,地面前數步,一條上身豎起的眼鏡蛇正對著她。
「大哥哥!」程夢渝滿臉得遇救星的解脫感。
「別動。」季尹諾鎮定地交代地,隨後在四周看看有沒有任何東西可用。
他馬上看見了一節長短適中的木棍,一個箭步朝那蛇的七寸打去,那蛇一棍就被打暈了,季尹諾把蛇挑開,丟到遠處山谷。
程夢渝放心地頓了一下,她腳下的岩石松落,人就栽下山崖。
「大哥哥!」
「小妹妹!」驚慌之下,兩人彼此呼喚著對方。
季尹諾衝到山崖邊一看,還好下面不深處就是溪澗,他連忙小心地滑下去,
「有沒有怎麼樣?」
程夢渝掉下去的時候臀部和大石頭撞個正著,只覺得屁股開花似的痛死了。
「流血了!」她覺得褲子黏黏的,低頭一看,水裡紅成一片,當場昏過去。
「小妹妹!」
季尹諾耗盡體力地把程夢渝抱回工寮,自己也是一身又濕又髒的,他拍拍程夢渝的臉頰,她全身發燙,怎麼也叫不醒,「小妹妹!妳醒醒呀,別睡呀!」
怎麼辦?季尹諾一時慌了起來,不知所措地環顧工寮。
求救!他立刻四處找柴火,想生火求救。升起煙後,又試圖讓程夢渝清醒,每拍她一次,就覺得她體溫更高了,於是他除去了她全濕的衣物,讓她睡在床上蓋著棉被,然後到溪澗去提水,並脫下自己的汗衫,用汗衫浸水擰乾,擦拭著她的身體,她全身傷痕纍纍,兩手兩腳多的是刮傷破皮淤青,新的傷肯定是昨晚跟著他在山林野地裡跌跌撞撞來的,舊的傷則是竹枝打的,一定是老蔡打她出氣。
好可憐,她只是個小孩子,為什麼要拿她出氣?他看得鼻頭一酸,極為難過。
「大哥哥……你在做什麼?」程夢渝意識迷迷糊糊的。
「讓妳退燒,妳發高燒,大哥哥用冷水擦拭法讓妳退燒。」季尹諾清楚地解釋著,雖然她還是個小孩子,但她已經有性別防衛了,他必須讓她安心。
「大哥哥,我會不會死掉?我流好多血,是不是屁股開花了?」她虛弱地問。
「不會的,妳不會死掉,妳已經沒有再流血了。」季尹諾安慰道。
「會的,我每次發高燒就是得了肺炎,每次都住院差點死掉。現在我們不能去醫院,我一定會死掉。」
「大哥哥去找人來救妳。」季尹諾馬上停止擦拭。
「大哥哥不要離開我,我怕。」程夢渝心急地說著。
「那大哥哥把妳的衣服洗一洗,烘乾了給妳穿,背妳出去看病。」
「不要,大哥哥你陪我就好,你不在我會怕,我死掉了你再去做別的事。」
季尹諾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怕成這樣,但他不能眼看她病情惡化,他四處找看看有沒有以前的人留下可穿的衣物,好給她穿上,帶她出去求救。
終於他翻出了一袋冬天男用的長內衣和睡褲,抖乾淨,「妳可以自己穿嗎?」
雖然她還是個孩子,但,是個開始發育的孩子,他脫了她的衣服後,被她的小胸脯嚇得心中一悸,從此只敢讓她趴著,擦拭她的背,血氣方剛的他即使是心性純樸,原始衝動卻初次因她而起。
「我試試。」
程夢渝接過衣服,季尹諾便背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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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著程夢渝走了一段路,她的呼吸就顯得非常不穩了。
「大哥哥,我好難過。」程夢渝貼著他的身子燙得像著火一樣。
怎麼辦?背她是不行的,她的肺部受不了顛簸,他想了一下,看見小路上的藥草,想起了奶奶替部落的人治肺炎就是用這種草的。
他蹲下身,把她放下,採了許多藥草,又採一些化膿消炎外用的藥草,再背她回工寮,將藥草熬了,用石頭捶藥草,敷她全身上下的傷口。
「大哥哥,我好餓。」程夢渝側躺在床上,忍了好久才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