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風淮黎
「不是!我有事和他約談。」她從容地說著。
「哦!那跟我來吧!」陳冠雲正好要回辦公室,他的辦公室就在總經理室隔壁。「你找總經理什麼事?」邊走他邊好奇地問。
「談一些個人的私事。」她自在地回答。
陳冠雲審視了她一下,私事?女人找總經理談私事是不見怪,但眼前的小女生卻不是總經理看得上的那類女人。
「替人家來的嗎?」他又好奇地問。
她想了一會兒,點頭答道:「算吧!」
經過了秘書室,她立刻打了幾個噴嚏。
「感冒嗎?」陳冠雲說著馬上拿出面紙給她。
「謝謝!我對香味過敏,這裡好像有人打破香水瓶!」她接過面紙當作口罩般掩著鼻子說。
陳冠雲有趣地看她一眼,覺得這小女生可愛,秘書室的秘書們每天互比苗頭,無論在工作、衣著或裝扮上都暗自較勁,被她無心地這麼一說,卻是諷刺得很。
「這裡就是,要不要我替你引進?」到總經理室門口,他好心地問。
「不必了!我事先和他約好了。謝謝!沒您帶路我八成會迷路!」她有禮地再謝他一次後敲門等候。
「不客氣!你坦白得可愛,能為你服務是我的榮幸。」他愉快地進自己的總經理特別助理室。
在楊仲昕的辦公室中,紀芸宣冷眼地看著楊仲昕對她的打量眼神。
她不是美艷絕倫,也稱不上漂亮,但是有獨特的味道,眉目清秀,皮膚呈現自然光澤的淺麥色,烏黑的長髮隨便地束在後頭,身上穿著簡單而泛黃的白襯衫,寬大的牛仔褲,和一雙舊球鞋,那張娃娃臉,完全看不出已是二十九歲的年齡,寬大的衣著下也看不出所謂的身材。
「除了頭腦以外,一無可取。」他輕浮地下結論,等著她任何的情緒反應。
「總比除了長相以外,一無可取讓人慶幸些。」她睨著眼回答,心裡很高興他對她的外貌不滿意,她本有非常白皙的皮膚,為了見他特別去澎湖讓風吹日曬,並穿上最舊的衣服鞋子。
楊仲昕深深看了她許久,她始終也以輕視的神情旁觀。
「我們攤開來說好了,你只是要我的身份作裝飾品,而我只為了完成外婆的心願,我不認為婚姻有多麼神聖,也不相信什麼愛情,所以你不必假裝喜歡我而玩什麼追求的遊戲,我們只需談妥條件。」她明快地說出來意。
這些天楊仲昕每天讓花店送的花,讓她過敏的鼻子倍受虐待。
楊仲昕點頭。條件!這就是女人,什麼樣的女人都是可以用條件收攏的,他的笑帶著輕蔑。「你開口!」
「婚後各過各的,分房而居,誰也不干涉誰,人前我會配合你的應酬;你怎麼遊戲我不管,只要上報不佔太大的版面;每個月陪我回去看外婆一次,直到我外婆歸天我會自動離婚;我們先簽下日期空白的離婚同意書,各自保有一份。」她面無表情地說著。
楊仲昕等著她繼續開條件,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就從背包拿出準備好的幾份文書:離婚同意書、夫妻財產分開協議書、婚姻契約書都簽上字蓋好章。
「你為的是什麼?」大略看了那些文書,楊仲昕困惑於她沒打算從他那裡獲得什麼。
「安我外婆的心。」她看都沒看他一眼地答道。
楊仲昕頓時覺得受打擊似的,但不明白自己為何有那種感覺。於是盯著她心有疑慮地問:「表面上我是佔便宜了,但是如果你生了孩子呢?」
「分房哪來的孩子?你要我說得那麼明白嗎?」她不以為然地反問。
「這不行!我不能沒有孩子。」他挑起濃眉刁難道。
「沒人攔著你和別人生。」她仍是不帶任何情緒地說。
「你可取的就是頭腦,我要你聰明的遺傳基因,多少代價你說。」他那神情是令人氣炸的不可一世。
「無價!為了外婆我可以出賣自己的生活,但無論如何也不會出賣另一個生命,不答應拉倒。」她堅決而認真地說,根本沒把他的輕蔑看在眼裡。
楊仲昕直勾勾地望著她。無價!他才不信。「你是說我提供楊家少奶奶的頭銜,卻連碰都不能碰你一下?」
當然希望最好是這樣,不過她是個非常理性的人,並不天真地以為可以全身而退,卻沒有必要讓他知道底線。
輕蔑由她譏誚的嘴角露出。「是你需要我的文憑和資歷裝點門面,我只是倒楣,為了外婆得嫁你,我個人不需要你的任何東西,你們認為的榮華富貴與我無關。」
「好吧!但是一年為限,一年後別人沒替我生孩子,而我們的婚姻仍在,你就有義務生孩子。」他和女人的關係不能沒有性。
她微揚起下巴道:「不可能!我們談任何條件的權利義務都只能限在自己身上,這是我的遊戲規則,請你弄清楚,是我們不尊重自己的生命,才會玩這種遊戲,但我們沒資格不尊重別人的生命。」那清明的眼中一派嚴正。
「你憑什麼這麼驕傲?」他帶著研究的眼神看著她。
「驕傲不需要憑恃!你可以考慮,答應了隨時可以準備婚事,最好別答應。」她正視著他,態度不忮不求,只是純粹建議。
看著紀芸宣又從容地從他的視線中消失,楊仲昕心中生起波瀾,商場那些刁鑽難纏的女強人,他遇多了,從沒敗陣過,而這個號稱二十九歲卻只有九歲身材的弱女子,沒有那些女強人的心機城府,卻讓他全無招架之力。
叩叩!敲門聲過後,他的門隨即被特別助理陳冠雲打開。「那個小女生替她老闆來傳達什麼消息?」
從小女生進入總經理室後,他就向秘書詢問和總經理約見的是什麼人,得到的答案是要和總經理結婚的對象,他很自然地以為是紀芸宣派助理來。
楊仲昕站在窗邊眼神指向桌上的文件。
陳冠雲一一看著那些文件說:「這女人真奇怪,為什麼要結個對自己沒好處的婚?重要的事也沒親自出面,你可別簽,也許長得真的見不得人。」
「身材是差了點,但好好打扮,還帶得出去。」楊仲昕轉身饒有興味地看著窗外,對面街道上的紀芸宣正在公車站牌下從背包拿出書本來看。
「你不是沒見過?」陳冠雲困惑地問。
「那個小女生就是紀芸宣,很特別!很自然!擺在家裡最適當不過了。」邊欣賞著那埋頭苦讀的小身影,楊仲昕邊覺得自己迫不及待地想和她再交手。
「喂!這得三思,這種清純的女生,可玩不起。」陳冠雲對紀芸宣的印象不錯,不禁同情她未來的境遇。
「我沒打算玩,我孩子的母親,就是要這種對我的背景毫無所求的人,我會讓她乖乖地替我生孩子。」他全然自信地轉過身,回到辦公椅上坐。
陳冠雲訝異得直搖頭。「你不是個定得下的人,和這種玩不起的人攪和不但辛苦,也容易傷害對方,何必呢?」
他沉沉地笑道:「一般的女人再怎麼難纏,不外貪俊、貪錢、貪名、貪歡或貪情,總有所好,但是這個驕傲的丫頭片子,對我所有的一切都不放在眼裡,我要看她在乎的眼神,女人在我面前,不會有例外,更不該有例外。」
陳冠雲不以為然地勸,「小心玩火自焚,女人並不是只有你所知的這幾種。」
「那麼我們就等著看吧!」楊仲昕神情自若地說。
陳冠雲再拿起那張契約書看一遍,百思不解地問:「上報不佔太大版面是什麼意思?」
「誰知道!女人就是女人,擬個契約都語焉不詳。」他顯然無心考量。
第二章
紀芸宣慣常以輕鬆愉快的心情踏進教室,赫然在講台上有著一束包裝華麗的玫瑰花束,她由嘴角綻出美麗的笑容。
「今天是什麼日子呀!班上有喜事嗎?」說畢開心地掃視每一個學生。
「老師!仰慕者的花耶!想不到老師也有行情這麼好的時候!」班代表笑嘻嘻地說著。
微皺起眉頭,看了一下卡片,所有的好心情頓時褪盡,她面無表情地把花拿到一邊的椅子上,打開講義和學生上起課來。
「老師!不透露一下嗎?這樣好奇的心態我們無法專心上課的!」學生頑皮地抗議著。
她不由衷地笑了一笑。「沒什麼好談的,你們也知道我的生活向來規律平淡,家人要我結婚,安排了個對象,雙方家長都滿意,預定學期末訂婚。
「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吧!人生之中有很多事,並不見得由個人可以掌握的,特別是年紀愈大後,會發覺可以完全掌控的事愈來愈少,所以趁你們現在覺得全世界都在你手上時,好好地揮霍這不可一世的自信,才不負年少輕狂,我們上課吧。」她三言兩語交代了始末,並機會教育了一番。
另一方面的楊仲昕心不在焉地聽著例行業務會報,一邊等著秘書拿電話進來,料想紀芸宣對他派人送花到她每一門課的教室,一定有回應的,自從上回親自從台中上來談條件之外,對他後續的所有動作她都沒反應,這讓他相當不悅,沒人可以這樣對待他,然而一直到會議結束,卻都沒接到她抗議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