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將軍之嫁

第29頁 文 / 風淮黎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折磨若塵?他哪裡沒做好?哪一點不順你的眼,你說看看。」龍倩蓉見她誠然認錯的樣子稍稍降下了火氣。

    「雪如不識好歹,請公主降罪!」她一心求罪。

    「你這倔強的丫頭,從不推脫,從不避責,但是為什麼一犯再犯?我要知道理由。」

    「蓉姨,如姊只是久病鬱悶,一時氣躁,她不是有意的。」向煙柔求情道。

    「煙柔,姑息她只會害了若塵,誰都不准替她說話,有話她自己說。」龍倩蓉嚴厲地看著所有的晚輩。

    「雪如不識好歹。」

    「好,你不說,來人,家法伺候,給我重打五十杖。」

    白小龍阻止道:「娘,弟妹重傷初癒,五十杖太重了。」

    「你只要說出個理由就減刑。」龍倩蓉不外想知道他們夫妻不合的原因。

    「雪如罪有應得。」石雪如說不出什麼理由,她覺得自己真的不識好歹!

    龍倩蓉氣漲了美顏,「來人,動刑。」

    「夫人得罪了。」夥計阿三為難地說著。

    向煙柔不忍地跑開。

    「煙柔,不許通知若塵。」龍倩蓉再度申令。

    然而不需通知,龍若塵出外看診時,想起姑姑的反應,覺得不對勁,很快處理好病患,立刻趕回,就見妻子跪在父母牌位前受罰,他連忙衝上前護著她。

    龍倩蓉怕傷了他連忙喊停,同時阿三誤打了少爺一杖,也自動停手了。

    「姑姑,為什麼要這樣打天兒,不過是小事啊!」

    「若塵,我知道你善良,也愛護她,但她太不像話了,我是你姑姑,難道教訓她不得?」龍倩蓉和顏道。

    「天兒怎麼說也是我的妻子,有什麼錯,姑姑私下責打就行,怎能讓她在人前受辱?」他心疼地看著狼狽的妻子,威震天下的她,怎堪承受這種羞辱。

    龍倩蓉一時護侄心切,只想在兄嫂之前代行家法,倒沒想到這層,她太心切於替兄長管教兒媳婦,以償當年對兄長的虧負之心,以致驕縱本性盡露。

    「小殿下……」石雪如聽到自己的聲音,咬了一下唇,叫慣了一時改不了口,「雪如理該受罰!對不起,我不該傷你。」

    「別說了,哪裡傷著了嗎?我看看。」他小心地觸摸著她週身,見沒有大礙才抱起她,「姑姑,我帶天兒下去休息。」

    看著人人凝重的表情,龍倩蓉歎口氣,侄兒不高興,她何苦來哉!「果然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小龍,一會兒你替娘和若塵賠個不是,娘先回去了。」

    凝重的氣氛持續到晚間,夥計們都離開後,藥鋪就剩龍若塵夫妻兩人相對無語,除了對彼此的歉意,誰也不知該說什麼,門外傳來腳步聲,兩人同時望向外頭。

    龍若塵喚道:「月大哥!我正想去找你。」

    月無愁住在離他們不遠處,平時很少過來,大部分是龍若塵晚間過去看他。

    石雪如自動地走到後面備茶,無愁有心要避開她,她也不想讓他為難,他們之間向來就有不需言傳就可意會的默契,今天他來卻是找她的,她可以感覺到。

    「若塵,怎麼不開心?」月無愁對他們之間的關係僵局,也是深感無奈。

    龍若塵輕歎口氣,低聲說:「我沒用,沒法保護天兒,讓她快樂,對不起。」

    「小殿下為什麼要跟他對不起?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的妻子,卻因為沒辦法讓我快樂和另一個男人道歉,你當我是什麼?他所托管的物品?」石雪如冷冽的話語從後頭傳來,同時她也懊惱自己失控,本來她就是附屬品,有什麼資格怨怪他?

    她自制地把茶水放在桌子上,擺好茶杯,收回手。

    龍若塵失措地回過頭,看她憤怒又自制地深吸口氣,握緊雙拳僵立,蓄滿恨意的眼光罩著冷漠,累積在她心中的壓抑又一次引爆。

    他忙站起身,輕撫她的背,「不要這樣,天兒,是我不對,別氣你自己。」

    月無愁鎖著俊眉,心痛地看著心上人。怎麼把自己逼到這種地步?小雪,你可知道現在的你是你最不喜歡的樣子?他毫不猶豫地拂她穴道讓她昏睡。

    「若塵,讓郡主休息,我不打擾了。」月無愁也沒想到結果是這樣,都沒機會和小雪談話,只把情況弄得更糟,小雪快將自己逼瘋了。

    「嗯!月大哥,請放心,我們會沒事的。」

    龍若塵立刻抱起石雪如進她房間,將她放在床上,仔細照料她,見她睡著了仍鎖著眉,他疼惜地撫開她的眉頭。

    「你真的討厭我了,不管我做什麼、說什麼,你感受到的都只有傷害,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原來是這樣。我真的把你當妻子看待,以為我們可以像爹娘一樣,可是我錯了,我不是爹,每個人都希望在我身上找回爹,我以為我可以替爹安慰他們,結果我安慰不了師父,也安慰不了白伯伯和爺爺,我連你都照顧不好。

    「對你來說,我是個幼稚天真的孩子,雖然我努力讓自己沉穩,可是畢竟我不是,我不像月大哥這麼果決,他可以立刻點你的穴,不會猶豫,他就是有把握不傷你,我卻沒這魄力,天兒,你知道嗎?不是只有你覺得自己沒用,我更是。

    「師父沉溺於對爹的傷痛,我在她身邊除了照顧她,一點力也使不上,你一再地自虐,我在你身邊除了看著你,也是一點用也沒有。」他不捨地輕撫她的手掌,即使他經常修剪她的指甲,她的情緒一失控,仍是把手心握傷。

    「但不能這樣就放棄啊,我現在沒用,可以努力,總有一天會成為有用的人,你也是!何況你不是沒用,你做了好多事,讓好多人安居樂業,你只是被人抹煞了功勞,而你做的那些事其實是誰也抹煞不掉的,為什麼你想不通?為何要這麼鑽牛角尖?你得不到的只是爹娘的愛,那不是全部,你為何要因此把心關起來,不讓自己接受其他善意?」平時他花了多好心血,不管她有沒有反應,他都不斷地勸慰她,以為她多少會聽進去,沒想到對她一點用也沒有,她仍是一味地自暴自棄。

    「你這麼聰慧,卻讓固執、盲目操縱你,你傷害自己,事情就會改變嗎?你這樣抗議自己有什麼用?不平為什麼不爭?你放棄自己,卻要別人愛你,怎麼可能?連你自己都不愛自己,別人的愛你又怎能感受?

    「你讓我很生氣!你是愛鬧彆扭的壞丫頭,比我還不懂事,居然還嫌我小!我的確慢了你四年出世,我是從小在山谷裡長大沒見過世面,我不像你文韜武略舉國皆知。可是對待生命,我比你強太多了,你沒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你不認識你自己,所以才會把自己的生命價值投注於外在事務上,非得做什麼你才有用。

    「照你這麼看,那些一生忙忙碌碌只為養家活口的小老百姓的價值是一兩,縣官的價值是三兩,你這威震四宇的靖南大將軍的價值是千兩,爺爺是萬民之上,處理萬民的事,價值萬兩,這算什麼?你想過沒有?拿人的一生這麼算斤兩論價值很可笑不是嗎?

    「我在這裡自言自語做什麼?都是你這壞丫頭,把我安適自得的形象給破壞了,從來都是別人紛紛擾擾,我溫和地在旁邊,看似包容實則玩味的。純善地包容所有人是我爹的形象,置身事外看眾生是娘的作風,所有人都只想在我身上找爹的影子,事實上我有一半是他們所陌生的。就只有你這壞丫頭,把我藏得好好的本性逼出來。壞丫頭,你是逃避現實的壞丫頭。」

    他負氣地輕捏她削瘦的臉頰,然後又心生憐惜地輕撫著,「我不該怪你,你是身不由己,有誰願意逼瘋自己呢?天兒,我可憐的傻丫頭,你就像師父一樣,身不由己地盲目自縛、葬送生命,雖然看了教人生氣,但我怎麼捨得怪呢?」說著說著,他的身倦了,想著想著心也累了,他無聲無息地趴在床邊睡了。

    她的穴很快就解了,靜靜地聽他說出心裡話,這才知道原來他也有氣,原來他也很不滿,自言自語發洩情緒的他很孩子氣,但很可愛,更像個真實的人,溫文爾雅的表象下,他還有為人所不知的犀利傲性那一面。

    他的話,她一直都記在心裡的,只是沒能讓自己像他那麼曠達想開而已。

    他的無辜、善良、美好,她都看得分明,幾位難得的好姑娘不管自不自覺,都心繫於他,他心裡也有個不可替代的人影,自己無法善待他,就不要傷害他,在這裡他不會受傷害的,他定居在此地,安全不會有問題,是離開的時候了,再這樣下去,會毀了兩個人。

    離開他可以去哪裡呢?除了他,她已經沒什麼好在意的,除了他,她也已經一無所有了。

    悲哀啊!石雪如,瞧你把自己陷於什麼境地,用傷害去對待惟一的在乎,她暗笑自己,真的需要好好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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